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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言 ...

  •   盛长平在前线出生,男人堆中长大,情爱方面从没开过窍。她自认对楚瑜没有超过朋友和上下级的关系,只乐观的认为感情可以留到婚后培养,可也一直把他视作自己未来的丈夫看待。

      所以到了现在,尽管这婚事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自觉辜负了楚瑜的痴情。

      只可惜,她盛家和他楚家的未来,二人本该耀眼的前程,和那一点从未说出口的感情相比,孰轻孰重,她明白,也相信楚瑜明白。

      考虑到是在直接谈论天家的事,长平清咳一声,气力集中于喉咙,用上了传声入密的法子,将声音直接送进了楚瑜的耳朵里。

      “皇帝不肯给我盛家留这个余地,做臣子,按理该受着,即使不肯按这个理,”她皱了皱眉,苦笑一下,用茶盏掩饰着唇部的动作:“他颜珫如果真要撕破了脸,连自己亲生弟妹都杀得,对我一个只占了名字的郡主,难道就杀不得了?”

      她身后还有牵挂,不得不屈服于做天子的权势。但盛长平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长大,又是将门虎女,连蛮族敌将对她都抱以敬意。如此养成的傲气是骨子里的,她既然对皇帝老儿没有发自心底的尊崇,就不屑在私底下也要避讳。

      “这个王妃,我不仅得当,还得做得尽职尽责,好让他们找不出不让我回去述职的理由。远之,我负了你,实在抱歉。”

      楚瑜不像她一样掌握传音入密的技巧,不能回话,所以听到那两个字只是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无论是她一直以来叫的昵称“小鱼”,还是他的本名楚瑜,都已经不能再用了。按照本朝的习俗,除非有特别亲密的关系,无论男女,直呼对方本名而非表字,都是极度失礼的行为。

      他们一起长大,却到底不是真正沾亲带故,今日之后,连婚约者的关系都不是了,只剩下干巴巴的二字“朋友”。

      二人许久没有说话,只静静饮着尝不出味道的茶。

      ————————————————

      等上约摸半个时辰,盛兰漪终于折回了宫里。她提着自己的裙角,显然是走得很急,白嫩的脸颊泛着些许晕红,半点看不出在皇帝御前那画中美人般的贞净模样了。

      她直接拿过长平那就没动过几口的茶,一饮而尽之后,才在她身边坐下,说:“阿妹,你怪我吧。是我写信让你上京,做姐姐的对不住你。”

      她说得很快,在语落之后,复杂痛苦的表情才浮了上来。

      说起来,姐妹二人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好好见上一面了,可如今像这样坐在一起,又好像那些缺失的时光没有存在过。在这里的不是将军和贵妃,还是那两个有时争吵却总是互帮互助的小姐妹。

      盛兰漪从小就心思深,又是个爱照顾人的,虽然只比长平大五岁,却表现得十足像个大姐姐,比父亲更加温情细腻地看顾着自打出生起就没了母亲的妹妹。

      正因为她是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姐姐,此刻才会为了自己其实无可奈何的事而感到自责。

      “姐,你给我争取了八年,让我能从小小一个百夫长做到如今的位置,妹妹已经很满足了。何况即使不因为你,想把我叫进京城也只需一道旨意即可,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即使得到了妹妹的安慰,这位贵妃的心情显然也没能平复多少。她蹙起眉头,模糊了多情的泪眼,轻轻说:“那都是平儿你自己拿命搏来的。当年鲁格尔汗联合五部蛮族围了长城,是你亲手斩下他的首级,边境才有了几年好日子过。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就都忘了吗?”

      泪水沾湿了红痣,她不仅仅只因为长平是自己的妹子而哭。

      “你是英雄啊,可他们……却想让你困死在京城里。”

      “不会的,”长平按住姐姐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衣襟拭去她的泪水,坚定地说:“你我经历过的这一切,都不会成为无用功。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就总归会有办法。”

      自打成了贵妃,盛兰漪已不记得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这般畅快地哭过。她倚靠在在妹妹的肩膀上,既佩服她的坚决,又打心底觉得没什么希望。

      她和皇帝颜珫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又怎么会不了解那个人的狭窄心胸。于他看来,周朝上下人才济济,既然长平这小女子都能立下如此战功,其余万万千千个好男儿又如何不可?比起这一个将才,和远在国境外的蛮族骚扰,他反倒更把近年来因为多了盛长平这颗新星,而显得愈发扎眼的定国公府视作威胁。

      身为一品夫人的王妃一位,至少在明面上,是比边境小小将军更为重要的责任,足以在法理上把长平拘死在那废王身边,蹉跎尽她的才华。这对颜珫而言是个太完美的算盘,兰漪无论如何不觉得他会轻易放妹妹出京。

      可她转念想到,从小到大,这个看似一根筋到傻气的妹妹,到底完成了多少她自己所认为的不可能,就又容忍自己不去完全死心。

      罢了,无论结果如何,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难道她还能不去全力助她不成?

      抹去泪痕,盛兰漪抬起头来,却仍然保持着半抱着自家妹妹的姿势,捏紧了她的肩膀,低声问道:“平儿,对你要嫁的这个王爷,你都知道多少?”

      这话一出,长平脸上的自信神采就垮了下来,她抿了抿嘴,不确定地说:“他大概是住在京郊?”

      贵妃叹了口气,回道:“也罢,我就知道你不会清楚太多,能了解到这一层,都算是你有在认真考虑和他的婚事了。凉王的事,能传到外面来的消息实在不多,若不是和天家沾亲带故的,最多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凉王……嗯。”

      依照本朝惯例,王爷的封字都惯用其封地中河流的名字命名,比如邕王的“邕”字来自邕河,由此类推,这个“凉王”的封地该在凉水河附近。

      这可不是什么著名的大河。可盛长平虽然对于京中秘辛一概不知,大周朝的疆土却是早就印在脑子里了,此时不费力地一想,就确信了自己听过那个传言的真实。

      这又带来了进一步的疑惑,她有点不解地问道:“那他的封地岂不是就只有京郊的那片荒山,这合律法吗?”

      盛兰漪摇了摇头,回她道:“没有比天子更大的律法。至于缘由,一来我不甚了解,二来现在已不重要。凉王府今后会成为你的家,平儿,你只需接受这个现状,在此基础上谋求变数就够了。姐姐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之于你。”

      长平郑重地点头,她直觉凉王府的异常,像是她带兵走过的湿地,每一脚踩下去都可能遇到危险。她不是什么把好奇心放在第一位的人,当下决定除非有了别的什么理由,不然对这些旧事不做深究。

      “这个凉王,在先帝膝下五子中排行第二,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哥哥。相传大皇子因故而夭后,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做过储君。可凉王性格怪僻,据说先天还有不足,很快就被罢却,从此一蹶不起。至于陛下夺嫡胜出后,他又是怎么成为了当今这个‘凉王’的,饶是我这个做贵妃的也听不到一点风声。”

      话音落下,盛兰漪凝重的表情稍有缓和,声音也扬起了些许,继续说:“至于获了封地之后的事,就偶尔能听到一些消息了,在京中这也算不上什么隐秘。凉王平日里极少出王府,除了极爱听曲,时不时就从城中召了戏班子去王府里外,就没听过他还有什么喜好了。只听说此人不近女色,年近儿立之年,一次尚未婚配不说,连戏班子都只挑选那些沿袭前朝规矩只用男戏子的老古董。所以有不少人猜测,凉王其实是豢养了相好的伶人,有男风之好。”

      贤妃说完,有点担忧地观察着长平的脸色,怕她被这些听了都觉得心累的传言打击到,可她的妹子哪里是一般人。

      几乎是她每说出一个字,长平的脸色就越黑上一点。但小将军的心思向来异于常人,姐姐口中“男风”两个字一出,她皱起的眉毛反而放松下来,觉得反正也糟糕不至哪里去了,有种债多不愁的潇洒。

      “还行嘛,问题不大。”她豪爽地说:“等我过去接管了王府,就把搭戏台子的预算统统驳了,先建起我的练武场再说。至于他养的那些个伶人童子,我得要再看看,如果他确实疼宠人家,那还可以留下,只是除了唱戏,都得给我找个正经活计做。如果发现是强取豪夺,那就好生打发了去,安置费用从他做王爷的岁银中抽。”

      言语之间,她已经把自己视作凉王府未来的主人看待了。

      “阿姐,成婚的日子还没定下呢吧?”

      盛兰漪摇摇头,有点好笑自己妹妹的乐观,又还是忍不住担忧,说:“至少陛下没有对我说。可是平儿,留给你做准备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陛下定然希望你快点成亲,说不得就是下个吉日。即使事出突然,这毕竟是国公府少郡主的大婚,怎么也不能落了府上的脸面。好在姐姐我得知此事之后就备好了陪嫁礼单,随嫁侍女男仆也责家里选出了人,唯独你的尺码我不敢独断,只是令宫中绣娘随时备着,你随后若无事,就拿我的令牌让她们赶制你的嫁衣去,我让菊香引你去。”

      她在从皇帝那里得知这个充满恶意的消息后,可不只是给妹妹写了那封邀她来探亲的信而已。

      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盛兰漪的心中卸下了那份诓骗妹妹的负罪感。她解下腰间玉牌,塞于长平手中,正要传唤在河岸处候着的贴身侍女,就被小将军拦住了。

      “今天是不行了,阿姐。”盛长平的脸上带着耀眼到有点可恨的笑容,轻松地说:“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这下确认了王府的位置,就忍不住要去探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放心,我明日一定乖乖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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