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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禁军秘 ...

  •   娄小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在云韶心里的形象进一步一落千丈,沦为猪队友范畴,追求心上人的路上想必又多了许多不着痕迹的绊子,而是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对百里清言的脸皮表达敬意上。

      苏崇翰猝不及防被抢走了人设和台词乃至风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手暗搓搓往腰间掏。

      掏了半天才想起来佩剑早就折断,于是默默扭头望向娄思夜,整个人幽怨得可以滴出水来。

      娄思夜本能的觉得脊背爬上一股凉意,不由得环顾众人,思考谁有可能在心底里算计他。环了半天发现树敌太多,苏崇翰是一贯的死对头,刚才惹怒了云韶,罚了韦守忠,李三又有那么点缺心眼,好像都有可能算计他。

      算了,都是嫉妒。

      娄小公子向来不懂得何为反省,想不通就选择放弃,把注意力转向朱颜。

      百里清言渡了些灵气给她疗伤,此刻血流已经止住。她恢复成人形,有气无力地靠在韦守忠身上,却也不忘询问百里清言在幻境中可有所发现。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垂下长睫,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窥见了姐姐与那人类男子相识相许的记忆,知道她最后是被镇魂符和血阵杀死的,但这点东西,依旧不能解答痛下杀手的人究竟是谁。”

      朱颜低着头,语气分外悲戚:“也不能证明柳湛没有背叛她。”

      “等等,你说那个人类男子,叫做柳湛?”娄思夜倏地打断了她。不知道为何,他的情绪有一丝激动,虽然嘴角弯着无所谓的弧度,但直视朱颜的眼睛却是不笑的。

      谢承音点头肯定:“说了好几次呢,金吾卫中郎将柳湛,怎么了吗?”

      娄思夜出了一会儿神,连谢承音的追问都恍若未闻。他的手背在身后,在众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拇指顶起龙雀的刀格,轻轻划过刀刃。伤痕沁出血珠,没过多久便顺着刃身落入鞘底。

      可他竟不觉痛楚,良久,才慢慢地说:“这幻境中的时间,百里大人是否可自由操控?能不能……往后推移一些时日?”

      百里清言拨了拨头发,还是保持着那番得意洋洋潇洒绝伦的风姿:“当然可以,你想跳到什么时候?”

      “十一年后,”娄思夜一字一字,平静地说,“垂拱二年。”

      幻境的起点是铜驼坊,因此当百里清言收起追影笔时,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依然是熙攘繁盛的铜驼大街。

      十四年后的铜驼坊,和十四年前似乎没什么两样,白晗的花铺曾开在这里,柳府也坐落在这里。渐暗的天光与暮色交织的时分,游玩的公子小姐回程,推摊的小贩归家,官吏下衙,各家各户忙着起灶做饭,青黛色的屋檐后升起的袅袅炊烟,汇聚成平凡而又温情的涟漪。

      在则天女皇后来长达十五年的临朝生涯中,垂拱二年,也确实没有发生太多值得渲染和赞颂的大事。

      起初,太后以民间流言四起,欲下诏还政于嗣帝,可有故太子李贤与废帝李显的结局摆在眼前,帝辞不敢受,并以“天下之母,圣德临朝,乃有庆云频出,以祈紫宸永固”为由上表让政。

      太后虽再次独享大权,但始终对民心与臣心抱持怀疑,是以命铸铜为匦,置之朝堂四方,名曰受天下检表投书,实则欲以此周督民事,于是四方告密蜂起,人皆重足屏息。

      娄思夜带着一行人,七拐八拐,往宫城的方向走去。朱漆描金的招谏匦立在右掖门,自端门,纵向穿过皇城三横大街,然后在应天门前遇见十一年后,三十二岁的柳湛。

      如果不是金吾卫制服,旁人的称呼,还有娄思夜在一旁提醒,朱颜几乎没法立刻将这个胡髯遮面,形容落拓的中年人与当初姐姐喜欢上的,神采飞扬的金吾将军联系在一起。

      守门的士兵并没有注意到他有点不同以往的神色,笑着躬身应和:“中郎将客气了,既然要为令堂庆贺生辰,我将今晚值防时间换与你便是。”

      柳湛点了点头,又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往金吾卫仗院的方向走去。

      他离开片刻后,方才回话的执戟少年才对同僚感叹道:“柳中郎真是可怜极了,听说他原本有机会尚公主,后来禁军狩猎时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幸得天后垂怜,得以保住金吾卫的官衔。”

      “尚善坊的守卫,好几次看见他于府前求见公主,想来是希望婚事能有所转圜。本来是一片光明的大好前程,却落得这样结局,诶……”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遗憾与唏嘘,莫名其妙地抬头远眺。渐渐走出视线的柳湛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既沉重又疲倦,又像是水墨勾勒出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快便要在昏黄的天光中消融不见。

      苏崇翰看起来更迷茫了:“垂拱二年还在位的金吾军中郎将,算起来刚好是我的上一任,可为什么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娄思夜带领众人,一路来到仗院门口,远远瞧见他进了侧室,才叹息着回答:“因为这是女皇称制至今,禁军系统最大的一桩秘事。”

      如果不是前尘绘卷,不是朱颜提起来,柳湛这个名字,几乎已经要成功地被他从脑海里抹去了。

      而现在,当这份记忆在猝不及防间再次拂去尘埃,跌落于前,依然能化为利箭,无声无息地,没入血肉。

      六百闭门鼓声的余韵在洛阳城重重回荡,十二道城门依次关闭,也就到了内城值夜换防的时间。左右金吾卫通常分作四人一组,由品轶在郎将以上的武官带领,分守西面、南面六门,其他禁军则五十人一队,在宫苑内彻夜巡警。

      柳湛与少年调换的,是宫城西嘉裕门的值防。

      嘉裕门紧靠着神都苑,毂水从邙山潺潺而下,引入宫城后,汇聚成九洲池。居地面积达十顷,取东海九洲之意,花卉罗植,殿阁林立。翘角飞檐上垂下重重五彩贴金的帐幔,春夏会随着拂水而过的轻风飘卷,是女皇陛下与皇子、公主乘凉观景的好地方。

      柳湛斜倚在长枪上。他从马背落下来摔断了腿,伤处又被发狂的禁马狠狠踩了几脚,导致终身不可能愈合,平常站久了都吃力,值防时会找些倚靠的地方,下属和同僚都见惯不惊。

      夜色已深,露浓云淡的时分,眼角余光出现的一抹幽红,是月光反射带来的错觉吗?

      柳湛突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也有些摇晃,看情形似乎十分痛苦。同组士兵关切地凑上前来,替他拍背顺气,一边轻声劝慰:“中郎大人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回偏殿休息——”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向后踉跄了两步,轰然倒下。匕首沁凉的尖刃刺透重甲,向上斜贯穿咽喉。另外两人来不及反应,还维持着附身查看的姿势,柳湛扬手一拍,将寸长的铜钉钉入他们头顶神庭穴内。

      没有惨叫,没有讶异,也没有呵斥,异常的静默之中,那两人缓缓直起身板,似乎一切如常,只是目珠微动,神色木然僵直。

      柳湛呼出一口气,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两个字:“去吧。”

      两人抬步向洛城西门的方向走去,西门值守的金吾卫见状以为有异,迎上前来询问,却见两道刀剑的寒光,划破夜色,迎面袭来。

      柳湛没有过多地关注洛城西门展开的这场缠斗,原本已落锁的城门重新打开,外面竟隐隐绰绰地站了上百人,大半穿着窄袖戎装,小半穿着宽大长袍,容颜清一色地覆盖在黑纱面具之下。

      看到这里,百里清言和苏崇翰已经反应过来,对视一眼,不由得心下骇然。

      百里清言见朱颜仍面有迷惑,拍了怕她的肩膀,适时解释:“神庭为督脉与足太阳之会,击之轻者可令神智不清,重者致死。那两个人,大概是被柳中郎操纵了。被操纵的人没了五感,自然也没有痛觉,不怕砍,所以洛城西门那一边的战斗,柳湛根本不需要关心。”

      这可是宫乱。

      “怪不得我上任前,左金吾卫中郎将的位置悬空整两年,垂拱二年至四年,是因为柳湛叛变?”数百道人影疾掠过眼前,训练有素,全无声音,但依然有凌厉的杀意闪过,苏崇翰半晌才憋出这样一句低语。

      “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真,”娄思夜指着队首横刀披甲,身材高大的军人。

      谢承音不知道徐敬真是谁,但却曾经听闻过徐敬业的名字,以及那个名字所指向的,发生在大约六年前的往事。

      他本依托先帝余荫赐姓李,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故司空李勣的孙子,少从祖父征伐南北,多得英武之赞誉,却因收受贿赂,由眉州刺史左迁柳州司马,一时失意,郁郁不得志。

      恰逢女皇临朝紫宸殿,囚禁嗣皇帝,久不肯还政,杀害唐室宗族子弟,引起前朝遗臣共愤。于是会同几个同样因事坐贬的朝官,商议揭竿而起,乘时干一番勤王大业。

      光宅元年九月,李敬业在扬州起兵,以匡复为辟,又撰写《讨武曌檄》,尽传所到之州县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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