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47、第一百四十七节

　　简霖与KTV包房的“隔壁邻居”在走廊上相谈甚欢，随后她领着这个几分钟前结识的新朋友回到自己的包房，并将其介绍给在场地的所有人：”这位是我刚从外面捡回来，美好天地置业的董事总经理——吴总。“
　　这个长年累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名叫吴承骏，有极强的自来熟能力。
　　在傅芊雯的第一印象中，吴承骏是个酒量几乎深不见底、且风趣幽默的中年男人。他中等身高且微胖，眼睛不大鼻头不小，面色红润，板寸的发型看起来干净利落，身穿一件Burberry经典色格子衬衣和一条黑色的CK牛仔裤，腰间钨钢材质的Gucci皮带扣，整体看起来商务休闲，品味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没出错。
　　豪饮的新朋友助长了大家的酒兴，一屋子人越喝越来劲。五颜六色的昏暗灯光下，借着酒精的掩护，过来串门的邻居举止也逐渐轻佻和大胆起来。他一会儿勾简霖的肩膀，过一会儿又搭傅芊雯的腰。在各种排列组合的合唱、独唱、清唱及男女对唱后，房间内的气氛被推至最高潮。在掌声、欢呼声和笑声中，看似微醺的吴承骏，还出手阔绰地支付了这群寻欢路上半道相识的新朋友们的包房消费。
　　次日中午，酒劲已全然散去的简霖醒来，出乎意料地收到一陌生电话号码给自己发来的短信：“昨天认识你很高兴，下次有机会再出来玩。”
　　她瞥了一眼这从不曾想过会再见的萍水相逢陌生人发来的问候，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个老江湖昨晚对自己和傅芊雯又搂又抱的情景，连删都懒得删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简霖感觉眼前这一幕有几分可笑，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地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这种人，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何必占了人家便宜还惦记后话？整这些有的没？”
　　与简霖的冷淡截然相反，同样收到信息的傅芊雯，出于礼貌给予回复。于是几天后，吴承骏再次发出邀请，约这两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相互之间不存在代沟，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一起吃饭唱歌。
　　“本来我还以为再不会有机会见，所以喝完酒第二天，他给我发信息，我都懒得回。这玩半道上认识的，没想到还有回头。”
　　赴约路，当傅芊雯聊起这个在她眼里还算有趣的男人，简霖满脸不以为然的态度，她看着女友白皙的脸蛋，甜美的轮廓，还有那一双历经岁月却依旧略带懵懂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继续提点道：
　　“其实说白了，他约咱们出来应酬，无非就是拿咱俩当免费三陪，哄自己高兴。你现在不是又没工作了嘛？要不你就让他帮你介绍个工作呗？他做地产生意，而且还是个不算小开发商，人脉资源估计不错，找个机会开口，让他给你帮帮忙呗。”
　　也许是简霖的一番话起到了提醒作用，又或许因盛情难却，吴承骏此后屡次向傅芊雯发出邀约，从不落空。这样的三人行饭局便持续上演着，直至光秃秃得树杈上发出嫩绿的新芽。
　　几周后，当春天的暖意还仅仅停留在每天正午时分，随夜幕来临，寒冷并未完全褪去。这天，时间已过晚间新闻，频繁在不同城市出差的吴承骏刚落地M市，开机后，处理完几项起飞前没来得及亲自确认的公务，这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又乘兴呼朋唤友，准备开始自己丰富的夜生活。此时，简霖钻进被窝还不到十分钟，却被两通电话铃声惊扰了春眠。
　　“我刚挂吴总的电话，你就打过来。我已经躺下了，实在懒得再换衣服化妆出门，何况我也没什么紧要事情得求他帮忙，没必要耗时间精力应酬。时间不早了，你去的话，随便应付两句就得了，早早撤吧。”
　　她不悦地接起电话，随口嘱咐了傅芊雯两句。对她来说，能在半夜把自己从床上挖出来的人，除胡英哲之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况且自己暂时对吴承骏一无所求，此前大多是看在女友的份上周旋。她撇撇嘴，翻着白眼，和风细雨地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一临时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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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的，直到现在我的脑子都是乱的。回想起来，昨晚我刚到现场，沙发还没坐热，背包就不知被谁收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喝。说来也怪，平日我的酒量不差，可昨晚没喝几杯，就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等我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家酒店里。”
　　次日，当简霖从傅芊雯口中得知前一晚发生在成年人之间并无太多悬念的故事，一种复杂的感受向她袭来。而谈及这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桃色事件，傅芊雯的心情极矛盾复杂，因为和吴承骏去酒店开房，并非自己的本意，也完全不出于自愿，而几乎是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上了床；不过，前去赴约，又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并没人绑架、恐吓、威胁她。
　　人到中年，傅芊雯几乎遭遇了全方位的不顺：
　　因放不下儿子，她辞去干了才不足四个月、薪酬待遇令自己相当满意的工作，回到当地；
　　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已于半年前离婚，却因经济条件不允许，至今依旧和前夫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
　　失业下岗、婚姻失败、儿子叛逆且成绩不佳……人生这袭袍子并非对每个人来说都必然华美，而里面爬满了虱子，对她而言，却是肯定的。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简霖，为自己将这已发生的这一切，曾想得过于简单而感到滑稽可笑。想来，以自己多年男欢女爱的经验直觉，夜黑风高，酒精加荷尔蒙极有可能引起化学作用，可自己却愚蠢到会以为这一场酒局无非就是吃喝、唱歌和买醉。
　　不过，简霖并未表露出对自己失察的沮丧，而是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看来，我还是把男人想得简单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事情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自己能把握好就行。”
　　比起与吴承骏之间的□□，简霖更关心傅芊雯能从这段关系中获得的实际利益，此后，当她问起对方最近的业务进展：“昨天的面试，还顺利吗？”
　　傅芊雯的平静里带着略微不满和失望：“说起来真是奇怪，昨天面试的那家公司，人事冻结有半年了，听说最近可能会重新开放，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让我等。所以相当于白跑一趟，什么结果都没有。你说这老吴是不是耍我啊？既然人事冻结了，何必安排我去面试呢？”
　　其实，在正处事业快速上升期，以及人生最辉煌阶段和高光时刻的吴承骏眼里，傅芊雯的长相甜美，皮肤白皙，笑容温婉、体态匀称，总之这个年逾三十五的女人，风韵犹存，有几分姿色。不过，这个世界从不缺貌美的女人，所以，她充其量只是一个驻当地办事处，吴承骏甚至不认为这是一个有业务规模的办事处。虽然他从不打算将其升级为分公司，可还是非常爽快地将对方早前提出的请求应承了下来。
　　“哎，你毕竟有多年工作经验，又不是刚毕业的应届生，能从最初级的岗位干起。找工作这事儿，也不是说想找，就马上就有合适你的位置。况且你又是吴总安排去的，估计人家也想给他一个面子，所以即便现在人事冻结，也不敢太怠慢你。人家让你回家等，你就先等等看呗。”
　　“明天我还会去另一家面试，是一朋友介绍的。如果成了，我就直接回绝他算了。”
　　简霖的安慰并没能缓解傅芊雯心中的失落，她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处于弱势感到无奈和沮丧，更急于扭转局面。
　　“我觉得完全不必要！你不用着急回绝他。如果你明天能顺利谈妥，可以先去上班。至于他给你介绍的那边，现在暂时还没结果，你就姑且等着，看他给你一个什么说法。对这种人，对这种事，你不必太认真，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还是要敷衍着一点。”
　　和傅芊雯的意气用事不同，在简霖的眼里，比起能切实获得的利益，气节、矜持和名声都不值一提，笑贫不笑娼的时代，生活太现实太残酷，在物质上过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而一个人，也只有在物质上过得体面，才能得到周遭甚至是至亲的重视。所以，她按照自己对世间法的理解，对其加以劝导。
　　生活中各种故事的转折，看似由偶然所致，深层次的必然性源于不同个体对同一件事物的理解认知偏差，以及性格脾气和行为方式。
　　“我已经谈妥了一份工作，下周就能正式上班，所以不劳烦你了，既然你也没什么诚意真心帮忙。”
　　不久后，接到傅芊雯打来的这通电话，吴承骏极为不悦，他本以为这是个知情识趣的成熟女人，没想到却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女生。
　　”首先，我是诚心帮忙，否则，不会替你张罗。如果我真不想帮，可以一口回绝你，完全没必要玩这些小伎量。再者说，是你要去别人那里工作，不是别人到你这里来上班，人家并没有说不请你，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需要一点耐心和等待。你这样子，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出来工作多年应有的状态，怎么待人接物处理问题还这么幼稚？“
　　这段辩解，并没能被傅芊雯接受，她仍怀疑对方带着伪善面具和背后那一副假惺惺嘴脸。两个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中年人越说越话不投机，越聊越不高兴，一段露水情缘就此一拍两散，虽谈不上彻底恩断义绝，但也不再联络来往。
　　“整件事情，我越想越憋屈！怎么他没帮上忙，反倒理直气壮地把我数落一通？他还有理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要打电话去骂一骂他。”
　　傅芊雯随之的不甘和怨念也愈演愈烈，她忍不住向简霖倾倒心中的不满，后者只得再次按自己对世间法的理解劝导对方：
　　“你可千万别，你骂他，他受得了，万一他回头骂你两句，你肯定吃不消。这种事，你不能全怪别人，都这么大年纪的人，男女之间都是你情我愿，千万别玩了还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