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毛的她，炸毛的她1》Jelllyfish

70、宣泄口

　　苏师杰已经进了高级班，和孟惊蛰不在一个班级。

　　下美术楼吃饭的时候看见孟惊蛰，叫住她，问她有没有好好背单词。

　　孟惊蛰的面上已不带笑，“背着呢。就别互考了吧，每天的时间太少了，扯两句别的也不值。”

　　“好、好吧。”

　　苏师杰没料到她会这么答，以为她起码会对竞赛来点兴致。

　　他们的联系似乎断了。

　　断了就断了吧，人家有男朋友，他也不想刚抽离出来又陷入一段无望的爱慕。

　　但他很自然地注意到孟惊蛰的状态不太好。

　　她帮他度过那个时期，他这么懂得礼尚往来的人，自然要回身拉她一把。

　　看来联系还没断。

　　他有点窃喜。

　　“瓶颈期了吗？感觉你不太高兴。”

　　孟惊蛰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了不知多久。

　　苏师杰很有耐心，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等她的下句话，不催促，不离开。

　　她知道他懂她的想法，他们是处在同一时期的人，不像唐非，不知不觉就快不见了。

　　糟糕。想法本身的糟糕。

　　“没事，会过去的。”

　　孟惊蛰不想和他说太多。

　　“你要知道，有事不要憋在心里，你可知道我的很多秘密，应该和我交心吧？”

　　苏师杰笑得很温柔。

　　“嗯，等我想说了，会和你说的。”

　　于是他们擦肩而过。

　　救命稻草像知晓她的困境一般，在这天晚上又打来电话。

　　铃声响起的时候，孟惊蛰吓了一跳。

　　最近状态不好，总会被突兀的声音吓到。

　　她放下笔接起，“喂。”语气淡淡的，大脑很空，记不得疲惫来自于何处，正在寻找源头。

　　“过得怎么样，妞儿？”

　　“还好。”

　　“困了吗？”

　　“困，主要是累。”

　　“说说？我好不容易有时间打电话，就是来帮你排忧解难的。”唐非语气很是轻快。

　　孟惊蛰顿了好久，“......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压力勾起了大人的处理方式，逐渐不擅长倒苦水、发牢骚，或许也总在怀疑对方是否真能理解自己。

　　“那，要睡觉吗？没准睡一觉就好了呢？”

　　“不......”孟惊蛰舍不得挂电话，她有一阵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她在尝试将心中所想告诉他，那或许会引他担心，也或许能把她拉出困境。她有很长时间的停顿，告诉唐非她要好好想想从哪说起，然后缓缓开口，“......持续几天了，这种感觉，很绝望，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那要请假吗？休息一天，好好调整。承受不住以前是要进行自我救赎的。要么，你还是和我说说每天怎么过的，兴许能放松点。”

　　唐非在那边不了解她的情况，对她生活的细节没有感悟，无从开导。

　　“不能休息，我觉得我必须坚持。你还记得高三请假吧？半天卷子堆老高，我半天也浪费不起。”

　　孟惊蛰陷入一个怪圈，一边觉得累得要命，一边不敢放松，怕放松之后感受到更大的差距，会增加更多无力。

　　“那怎么办？要么出去看看天吧，发会儿呆，十几分钟就行，放空一下。”

　　孟惊蛰说：“我就是做不到什么都不想，才会觉得走到了死胡同啊！”

　　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平和了。

　　他们的对话，暂时没有任何帮助。

　　成年人的不牢骚、不倾诉果然没错，因为即使说了，对方也没有任何让自己满意的办法。

　　她没意识到是思维上出现了偏差，唐非说的全是中肯建议，却没有一条值得她采纳，她就是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一面告诫自己要调整，一面又全否定。

　　聊天和钻牛角尖一样，陷入瓶颈。

　　唐非说：“可你什么都不说，我要怎么给你建议？”

　　他的语气充满无奈，他感受到孟惊蛰的无力，也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他离她好远，连一个拥抱都给不了。

　　“你怪我吗？我的每天就是这样，从早到晚窝在画室，没有时间供我浪费，因为不敢。你又不用高考，根本体会不到这种无望、失落、乃至绝望的感觉！”

　　孟惊蛰的语调越来越失衡。

　　“没有，我不是怪你，你别生气......”

　　孟惊蛰冷笑一声，“算了不说了，我不知从哪说起，你也不懂我的立场，挂了吧。”

　　“等......”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键，唐非的句子明显没说完。

　　孟惊蛰没有打回去的打算。

　　唐非也没再打来。

　　他在网上说：我说再多，也还是靠你自我调节。很抱歉，我不能在你身边。

　　很抱歉，是唐非心中最苦涩之处，第一次对她诉说。

　　孟惊蛰想：既然这样，和你说又有什么用？

　　她看到了后面一句，也在负面情绪中搅进了那苦涩，情绪更加崩溃。

　　她很生气，生自己的气，生唐非的气，又不知究竟生谁的气。

　　她要说什么？她要怎么做？她觉得一切办法都不成办法。

　　她哭了，弓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如隐没在灯火上不太亮的星，在繁世中找不见自己。

　　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孟，怎么了？为什么不上去？不冷吗？”

　　苏师杰。

　　他迟疑之后温柔地拍她后背，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

　　她抬起头，捂着脸继续落泪。

　　感觉到他的怀抱为她张开，将她搂住，寒气侵入不到身体里了。

　　她没动，似乎表示着默认，似乎接受了他的温柔。

　　似乎，并不对。

　　不对，这不对！

　　孟惊蛰说：“别这样，放开我。”

　　苏师杰的头探过来，想听清她的呢喃，“什么？”

　　“你放开我，这样不对，不可以！”

　　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推他。

　　“什么不对？”苏师杰明知故问。

　　他是唐非以外的男生，就是不对！

　　“你不需要一个能支撑你的胸怀吗？”苏师杰并不放开。

　　“需要，但那不是你，求你了，放开我......”

　　此刻的孟惊蛰不止绝望，还涌出对唐非的无限愧疚。

　　这不是她所接受的轨迹。

　　苏师杰看她哭得愈发伤心，迟疑了好一阵，问：“你想起你男朋友了是吗？”

　　孟惊蛰已答不出话，小孩子般的哭法，只记得哭和抽气，还记得用手推他。

　　“好，我放开你。”

　　留下同样苦涩的内心独白。

　　你要是不记得他就好了。你要是没这么坚持就好了。

　　我以为我能狡猾地趁人之危将你揽入怀，是我错了。

　　你是个好女孩，能在他之外保持冷静。

　　看来我对你的心动错得离谱。

　　我不是不要在这里开启又被迫结束一段无望的爱慕吗，我怎么忘了呢？

　　可我对你的过分绅士也错得离谱，我就不放，你又能怎么样呢？

　　苏师杰在思绪中无尽矛盾。

　　他又轻柔地抚摸她的背，每一下都五味杂陈。

　　直到孟惊蛰哭完，苏师杰都没再说话。

　　他在反省自己。其实对孟惊蛰的挂念，几天前开始就不对了。

　　只是他不能说，也没什么可说。

　　孟惊蛰重新抬头、想要彻底离开他的时候，他问：“宁宁呢？”

　　“我、要给、男朋友、打、电话，她先、上楼了。”

　　孟惊蛰上气不接下气，难道在男朋友那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不，没有。”

　　“好了，我不问了，你好好地、大口地深呼吸，我送你上楼。”

　　他帮她拎起东西。

　　“不要。”

　　孟惊蛰坚定地拒绝。

　　她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感情，不给他再近一步的机会。

　　“好吧。那你自己拿，我在你后面跟着。”

　　“谢谢。”孟惊蛰不看他，接过去上楼了。

　　分别以前，听苏师杰问：“傻丫头，他到底有多好？”

　　孟惊蛰听见了，没停顿，没回头。

　　理不清的事情太多，要是能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哭过之后，或许可以吧......

　　孟惊蛰什么都不想，想也想不清楚，求了女超人宁宁的“忧愁退散”，指望第二天一切过去。

　　不知是哭过，还是真受了女超人的影响，第二天醒来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辛苦、怎么丧，都只有坚持下去一条路，所以突然间，接受了现下的一切。

　　画画、努力，还是常态。和唐非的之间，没有冷战，唐非对她的道歉与其中透出的苦涩，成了昨天遗留的唯一问题。

　　还是看他今天有什么可说的吧。

　　如果他还有求生欲的话。

　　她忘了苏师杰。

　　果然，唐非吃饭时间打来电话，贱兮兮地哄她。

　　“老婆，人家错了嘛，人家不是超人不能一秒飞到你身边，人家很愧疚的啦，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这是电话接通以后他撒娇卖萌说出来的一套，半句都没卡壳。

　　唐非把完整句子写在纸上背的稿，让孟惊蛰一秒破了功，绷住的语调夹杂了憋笑的声音。

　　唐非：“人家好像听见有人笑了。”

　　孟惊蛰：“我怎么没听见？你被你那边的人嘲笑了吧？”

　　“好吧，好吧，老婆说的都对。我没办法过去，是我的错，见面领罚好不好？”

　　孟惊蛰笑说：“好啊，梦里让你跪搓衣板、跪榴莲。”

　　她不觉得他们可以在近期内实现相见。

　　她的生日快到了。今年应该不会见到往年熟悉的人。

　　她觉得这再正常不过，唐非在剧组，必然是走不开的。

　　唐非说：“怪不得我昨晚睡得那么累，原来是某人怨念太深，影响到我了。”

　　“感应这么厉害？”

　　“这叫心有灵犀。想想这个世界，也的确只有我俩在同一频段吧？”

　　“那倒是。”

　　“所以，我把快乐传给你了吗？”

　　“不，我是觉得骂你果然是有用的。”

　　“人家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唐非又在犯病。

　　“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啊！”

　　开篇一段还不够，要人把午饭吐出来吗？

　　孟惊蛰嘴上带笑，心里吐槽。

　　唐非说：“好吧好吧，老婆说的都对。老婆我和你说说我刚出道的事吧，有些你不知道的哦。”

　　“好啊。”

　　孟惊蛰觉得唐非打电话除了哄她，主要还是想开导她、帮她解决问题吧。

　　看看他有什么想说。

　　“我觉得应该和你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或许比你现在还要凉吧，写的歌别人听不见，感觉自己可能接下来几十年就这么在行业边缘，想想就觉得一辈子无望，然后有好一阵找不到生活的节奏。刘齐看我丧主动和我聊天，说我急躁，说我非要指望几年达到别人一辈子的成就，心态不对。我也想，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不是说好一辈子热爱，一辈子写歌吗？那就努力写啊！再之后我进了剧组，导演听了我的歌，问我能不能写几首符合剧中情感的歌，我就去写了几首抒情的，电视剧播了，就火了。可我明明最喜欢嘻哈曲风啊哭！”

　　“你这是想说什么？”孟惊蛰打算给他的话题作文打不及格。

　　“我想说我媳妇无所不能，小小年纪就能养活我，在公司经历那么多辛苦，有什么调整不好的！”

　　孟惊蛰：“......额，你这是、跑题了吧？”

　　“人家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唐非哭腔。

　　孟惊蛰说：“好了，有一点我是懂了：真爱嘛，那就继续努力呗，还能离了不成？”

　　唐非多花一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画画。

　　“所以状态好多了？”

　　“对，自我调节的功劳。我之前还对人说接受进步缓慢呢，自己成这个样子，岂不是打脸了？”

　　“那人家的话就一点用处没有吗？”唐非委屈巴巴。

　　孟惊蛰：“我再说一遍：好好说话！”

　　“媳妇说的都对！那人生导师开导别人了吗？”

　　“当然，有个叫苏师杰的。说起他还有点事要说......还是不说了吧......”

　　孟惊蛰没在卖关子，是在犹豫。一面觉得不该对唐非有隐瞒、有秘密，一面不想听他在电话那头炸毛，非常矛盾。而且也没想好怎么说。

　　唐非反应过来了，“怎么，他暗恋你？”

　　“......我觉得有可能。”

　　“说！”唐非斩钉截铁，带着命令口吻。

　　“你你你不要吓我啊！”

　　“我错了。那你说好不好？”唐非的求生欲。

　　“......其实也没什么，我昨天难过和他聊了两句，隐隐约约觉得他对我有好感......”孟惊蛰在隐瞒细节。

　　“你没说全。”

　　“......额......”这对话内容有点别扭。孟惊蛰在想说到什么程度。

　　唐非说：“你不说完我就不挂电话。你可以慢慢想。”

　　“其实......就是他想借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孟惊蛰也有求生欲，“我发誓我拒绝了！很干脆的，求夸奖！”

　　短暂冷场，唐非果然炸毛，“你不能看我不能一秒飞过去就欺负我啊啊啊！！！”

　　孟惊蛰在这面举手发誓，“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音量和动作都引起了路人的关注。

　　“......”孟惊蛰把手放下了。

　　大不了拉宁宁当挡箭牌。

　　别说是个办法！

　　孟惊蛰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

　　唐非：“我觉得你还没说全，肯定有细节的！”

　　“没有，你还要什么细节？我都说我拒绝得很干脆！”

　　唐非阴阳怪气地哼一声，“有事一定得全部交代，不准隐瞒，听见没？”

　　孟惊蛰：“我刚才就想说了：注意你的语气，今天半夜是想跪搓衣板呢，还是跪榴莲呢？”

　　“人家错了嘛！”

　　“不跟你一般见识。”

　　唐非气闷地哼哼。心里也打起了算盘。

　　孟惊蛰说：“好了，我该回去画画了，你也开工吧。”

　　“嗯......虽然让我不爽，还是谢谢老婆你告诉我......”

　　“你......你不要被醋淹到哦......我又不是想让你有什么危机感，我就是觉得应该坦白，免得以后真被人提了，多尴尬......”

　　唐非：“没有，谁被醋淹？能追到我这么优秀的人，你肯定偷着乐呢！”

　　“脸大！”

　　“哈哈哈......加油哦老婆！想想你之前做成的事情，你很棒哦，根本不用想太多！”

　　“嗯。”

　　孟惊蛰想，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可以靠往日成绩给自己些安慰的。

　　她的宣泄口过了。

　　也为自己对苏师杰的拒绝感到欣慰。

　　脆弱的时候有人介入，真危险哦。

---

作者有话要说：　　警报，警报！第三者侵入！
侵入失败。
警报解除。
苏师杰：能告诉我谁是男二吗？怎么存在感都这么......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