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三娘》半句再见

3、三

　　前文的更正：
　　三娘看着不远处陪房丫鬟睡熟之后，悄悄爬上了范十一娘的床榻。她和范十一娘睡在了一个枕头上。

　　“十一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封三娘思虑了很久，但还是开了口。

　　“你说。我听着呢。”范十一娘靠近封三娘抱住了她的胳膊。

　　“我知道你还未许配给人，凭你的才貌和门第，何愁找不到一个如意、尊贵的郎君？然而，纨绔子弟傲慢无礼，不值得称述。如果想找个好丈夫，就不要计较贫富。”范十一娘的脸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但是她感觉到了封三娘身体逐渐僵硬。

　　范十一娘轻声地赞同了，但是却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我们去年相遇的地方，如今又要作道场了。明天，再请你去一趟，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如意郎君的。我小时候读过为人相面的书，我替你看上的人是不会有差错的。”封三娘不知为何，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底气不足。

　　范十一娘的手背上少了封三娘手心的温度之后，她空落落的心被漫漫凉意充满。封三娘有些忐忑，范十一娘为何不回答我呢？她睡了吗？

　　新·封三娘（三）

　　天刚亮，封三娘就走了，并约定在庙会里相会。范十一娘虽然心下不适却还是去了。三娘也如约在那里等她。这一次，是范十一娘来寻封三娘。这一种位置的倒换让范十一娘心神在那一瞬间恍惚了起来，她们两人真的不是前世注定吗？

　　两人在院子里游览一圈之后，并未碰见什么良人。范十一娘倒也不恼，她私心里觉着就这样陪在封三娘身边走走也是甚好的。范十一娘看着封三娘似是有些疲惫，她主动伸手拉住封三娘的手腕，提出与她一起坐车回去的建议。她们刚出门就迎面遇见一个白面秀才。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身穿布袍，虽然衣服饰品不太讲究，但是仪表堂堂俊美不凡。

　　封三娘偷偷指着秀才对范十一娘说：“这人可是未来翰林院中的人才啊！”

　　范十一娘斜着眼睛稍稍看了秀才一眼，那白面小生得架势虽然不让人生厌，但是也没法让她心生喜欢。

　　封三娘告别说：“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范十一娘岁虽然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还是答应了。

　　傍晚时分，封三娘踏着日落款款归来。她俏生生地立在范十一娘面前，温柔地看着范十一娘，好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她对范十一娘说：“刚才我去详细了解了一下，那秀才就是与你同乡的孟安仁。”

　　范十一娘略加思索，委婉拒绝道：“这人家中很穷，我认为不太合适。”

　　封三娘侧着头笑道：“你怎么也落到世俗偏见中去了？这个人如果是长期贫贱的人，我就扣掉自己的眼珠子！再也不为天下的人看相了！”

　　范十一娘摇摇头，总觉得封三娘不应该参与她的婚嫁之事。范十一娘轻声细语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封三娘眼神有些闪躲，笑也没那么轻松了。她定定地看着范十一娘仿佛是要把她刻在自己脑海中，她说：“希望得到你的一件东西，拿给他做微信物。”

　　范十一娘看着封三娘认真的神情，有些慌乱。

　　“三娘你怎可这样草率？我的父母都还健在，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封三娘看出了她的害怕，一咬牙：“我之所以这样做，正是害怕他们不同意啊！如果你的意志很坚决，是生是死都无法改变它！”

　　范十一娘眼里的失望慢慢涌了起来，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做。

　　封三娘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与你交好，这就已经改动了你的姻缘，劫难会接踵而至。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报答你从前待我的一片好心。我这就告辞了。你送我的金凤钗还在我身上，我会假托你的名义送给他。”

　　范十一娘心里一痛，刚想说什么，封三娘忽然间转身就跑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当时孟安仁很穷，但是却才华横溢。他想自己选一个好妻子，所以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定亲。这一天，他忽然看到了两个十分艳丽的女子，可以称得上是举世无双。这美人颜色钩得他胡思乱想起来。直到他回到了家中，他还没办法把那两个俏丽的身影从脑海里消除。

　　一更天快要完了的时候，封三娘敲门进来了。他忙点上蜡烛，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天那个姑娘。

　　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颇有礼貌地问：“姑娘从何而来？找小生何事？”

　　封三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回答：“小女子姓封，是范十一娘的女伴。”

　　孟安仁大喜过望，等不及细细询问，便走上前来拥抱封三娘。封三娘一把推开他，忍住心里的厌恶，但还是冷了声音。

　　“我不是来毛遂自荐的，而是像汉代的曹丘生举荐季布那样来为我的女伴作媒的。范十一娘愿意与你缔结百年之好，请你去找媒人去提亲把！”话音刚落，封三娘胸中传来一阵锥心之痛，她狠心将其置之不理。

　　孟安仁十分惊异，不相信竟然有这等好事。

　　封三娘咬了咬下唇，从怀里掏出了金凤钗给他看。孟安仁看到后喜不自禁，原地发誓：“承蒙范十一娘如此待我，我如果得不到她，就宁肯终生不娶！”

　　封三娘嘴里尝到一股咸涩滋味，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孟安仁就拜托了邻居家的一个老妇人去向范家提亲。范夫人嫌弃他贫穷，还没有和女儿商量就推辞了。范十一娘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失望，寒心让她深深埋怨封三娘耽误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带自己走呢？这下倒好，金凤钗无法要回，她也只能到死都不嫁人来表达对她的忠贞不渝了。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官绅想为自己儿子向范家求婚，他们害怕范家不同意，就请了县官去做媒人。当时，那个乡绅的权势很盛，范公心里很怕。范公拿这事去征求范十一娘的意见。范十一娘心里一凉，这几日不见封三娘的踪影，这时候又出来一个逼婚。愤懑之下，泪流满面。她坚决的拒绝了。母亲追问她是什么原因，她只是一味默默流泪，不曾言语。范公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家心中有气，一怒之下就将范十一娘续派给了官绅家。而且，他怀疑自己女儿和之前上门提亲的那个孟安仁有私情。范公挑了一个吉利的日子，想要范十一娘和乡绅尽快结婚。

　　范十一娘气愤不过，绝了食，整天躺在床上不起来。她想着，也许封三娘会出现呢？但是她没有。到了成亲前一天晚上，范十一娘挤干净最后一滴眼泪，然后起身下床，坐在镜子面前打扮了起来。范夫人暗自高兴，她以为范十一娘已经回心转意。

　　可是，不一会儿，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说：“小姐上吊了！”全家人大吃一惊，痛哭流涕，后悔也来不及了。

　　停尸三天后，范十一娘入土。
　　【原文】

　　昧爽封即去，約俟蘭若，十一娘果往，封已先在。眺覽一周，十一娘便邀同車。攜手出門，見一秀才，年可十七八，布袍不飾，而容儀俊偉。封潛指曰：“此翰苑才也。”十一娘略睨之，封別曰：“娘子先歸，我即繼至。”入暮果至，曰：“我适物色甚詳，其人即同里孟安仁也。”十一娘知其貧，不以為可。封曰：“娘子何墮世情哉！此人苟長貧賤者，予當抉眸子，不复相天下士矣。”十一娘曰：“且為奈何？”曰：“愿得一物，持与訂盟。”十一娘曰：“姊何草草？父母在，不遂如何？”封曰：“妾此為，正恐其不遂耳。志若堅，生死何可奪也？”十一娘必不可。封曰：“娘子姻緣已動，而魔劫未消。所以故，來報前好耳。請即別，即以所贈金鳳釵，矯命贈之。”十一娘方謀更商，封已出門去。
　　時孟生貧而多才，意將擇耦，故十八猶未聘也。是日，忽睹兩艷，歸涉冥想。一更向盡，封三娘款門而入。燭之，識為日中所見，喜致詰問。曰：“妾封氏，范十一娘之女伴也。”生大悅，不暇細審，遽前擁抱。封拒曰：“妾非毛遂，乃曹丘生。十一娘愿締永好，請倩冰也。”生愕然不信，封乃以釵示生。生喜不自已，矢曰：“勞眷注如此，仆不得十一娘，宁終鰥耳。”封遂去。生詰旦，浼鄰媼詣范夫人。夫人貧之，竟不商女，立便卻去。十一娘知之，心失所望，深恨封之誤己也，而金釵難返，只須以死矢之。
　　又數日，有某紳為子求婚，恐不諧，浼邑宰作伐。時某方居權要，范公心畏之。以問十一娘，十一娘不樂，母詰之，默默不言，但有涕淚。使人潛告夫人，非孟生不嫁。公聞益怒，竟許某紳家；且疑十一娘有私意于生，遂涓吉速成禮。十一娘忿不食，日惟耽臥。至親迎之前夕，忽起，攬鏡自妝，夫人竊喜。俄侍女奔曰：“小姐自縊死！”舉家惊涕，痛悔無所复及。三日遂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