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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清楚明晰 ...

  •   埃鲁烦恼之时,离开的两个人已经抵达了夏在精灵湖边的树屋。粗壮得惊人的巨树中心自然地形成了可以居住的空间。
      这一路,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着。
      夏走进屋子时,轻轻地一拨木门。纹饰精美的木门一晃,像是要关上,最终却仍然留着一条缝隙。凯赛尔跟随在夏身后,推开了未关上的门,走进了夏的房间。
      屋子里显然长久没有人居住了,物件凌乱,甚至有些还覆盖着遮灰的阔布。夏径直穿过了房间,伫立在阳台上。凯赛尔犹豫了片刻,步伐愈加坚定地走到了夏身边。
      精灵湖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烁着亮光,白鹿成群地在湖畔缓缓行走。淡绿的草叶与灌木自湖畔蔓延,覆盖整片森林,古树间投下的光斑照耀,像是组成了某种神秘而又优美的图案。
      “夏……我……”
      凯赛尔低声说道,声音低沉深邃,“……你不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还是想跟随在你身边……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但是即便这样,我也还是不能让你自己去冒险。如果你还是一定要去的话……”
      夏握住阳台扶手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他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出此时凯赛尔的样子,高大结实的黑发男人,英武的炭色双眉微微皱起,挤向眉心,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目光幽深、坚定,身子微屈,朝向自己,身体的温度与气息向外辐射着,扩散着。
      夏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怎么恨你?我爱你尚还来不及——说什么想要跟随在身边,就算不想,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
      保持冷静,保持超然。夏低着头,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精灵湖。只有这样,才能忍耐住,不去说那些愚蠢的话,不去想那些无谓的念头。只有这样,这段对于自己来说虽然模糊不清,但又不愿割舍的关系才不会付之一炬。
      最终,他还是将那些几乎冲出口的话重新放回了心里,沉没在深处。
      真是的……自己果然还是难以遏制地被这个家伙吸引啊,只要这样低低的一句话,心里的那点愤怒早就消失无踪了。
      “我……”凯赛尔实在是紧张之极,顿了顿,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夏一挥手,打断了他。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当然不会恨你。你也当然要随着我一起,毕竟我救过你两次,你欠我的。如果威尔凡真的因为时间而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夏冷冷地说道。
      凯赛尔就算在心中做了再多准备,也实在没有预料到夏这样的回应,一时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行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件事,我也是被冲昏了头脑……缇芙和你说了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
      “呃……她说的事……”
      凯赛尔摇了摇头,将之前的事情赶出脑袋去,这样他才能专心回忆。思索了片刻,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
      “布洛克莱克么……基纳给我那张画着我的样子的卷轴的时候,也提到过那个地方……‘敌人之敌为吾之友’?的确,这是一个思路……明天我们就出发,我有办法了。”夏敲了敲雕刻优美的栏杆扶手,淡淡说道。
      “……还是要直接传送回到王都么?”
      凯赛尔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夏真的决定要冲回王都去,他也认了,即便是寻死,也绝对不离开。他实在不想在看到一次夏对他的那种平静,却在极深处掩藏着失望的目光了。
      不过夏倒是被他这话气得抬手在剑士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傻么?昨天还拼命拦着我,今天就想怂恿我回王都?”
      “我没有那个意思!”凯赛尔不由得出声解释。
      “如果还是那样直接用尽全力去救威尔凡,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办法’”
      夏哼了一声,“盟友么?……其实,还是有的。”
      两只不知名的青蓝色鸟雀不知从森林哪个角落轻巧地飞行、滑翔,最后停留在阳台的一角,有些好奇地盯着那两只对它们而已巨大的直立动物。
      “你有计划了?”凯赛尔问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样子夏是把这事一笔带过了。凯赛尔心中庆幸,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又想起那天在费恩的住所,凝视着沉睡的夏时那突如其来的感受。那到底是不是称作喜欢、称作是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虽然距离第一次见到他只不过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但这个灰发的青年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片位置。
      只是凯赛尔一直觉得作为男人喜欢的本来应该是女性才对,如果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会觉得被自己当作了女子,为此感到愤怒、感觉自己羞辱了他也说不定。凯赛尔这样想并不是和某些贵族一样觉得女性低男性一等,只是如果指着一个男人说他是个女子,任谁都会发火的吧。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与感情,就让这事掩埋在自己心里。实际上就像现在这样跟随在夏的身边,凯赛尔就觉得安心愉快,这样也就足够了吧?
      “我现在感觉比刚离开王都的时候好一些了,再有一两月的时间,也许就能恢复。但是不知道拉德比亚愿不愿意等这么久。他是知道我即便不能施法,也可以通过献祭、抽取魔法物品中的力量来构筑魔法阵、形成传送的。而且……这几天的动荡也突然让我想通了一直以来的问题,我大概知道拉克希罗想要做什么了。”
      “拉克希罗?”
      凯赛尔直到听到这个名字,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三皇子?你知道他的目的了?”
      夏环起手臂,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两只蓝色的小鸟那身苍蓝发亮的羽毛上:“二皇子虽然天真,但是他身边围绕着各怀目的的谋臣,卡姆洛伯爵就是他们的代表……当初死灵法师想要解决掉你,归根结底的原因在泽撒尼尔与洛维妮身上,你被袭击是因为知道泽撒尼尔叛逃之乱真相的线索。什么样的真相如此重要,连一些线索都不被允许留下……我想……一定是与国王有关。”
      “加尔恩罗斯王吗……”凯赛尔听着夏的话,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曾经温柔的钻石公主洛维妮,究竟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就是最关键之处。这我暂时还想不出。但泽撒尼尔这样不顾一切地跟着她,没有爱情的缘故应该是不可能的。也许还与子嗣有关。卡姆洛伯爵对这事这样在意,只有两种可能,这事与他自己有关,或者能够帮助二皇子夺得王位……或者两者都有。”
      “你刚刚说两种……”
      夏灰色的眼睛投以一瞥,凯赛尔顿时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夏便继续解释:“我曾经也陷入了误区,一直觉得二皇子夺得王位的关键是击败大皇子,直到那天你提到加尔恩罗斯王被乌罗塞尔刺杀的事情,我才突然醒悟,实际上阻挡在二皇子路上的最大敌人不是阿林瑟,而是……加尔恩罗斯王王本人。”
      凯赛尔不由得一惊,“你的意思是……二皇子想要‘弑君’?”
      “不,他不想的。二皇子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很多秘密他保守不住,随便请一位姿色上乘的贵族小姐在舞会中略加试探就能知道他一直想要夺得王位其实是为了阻止阿林瑟发动对奥拉的战争。二皇子殿下是位和平主义者,并不懂得什么阴谋,所以他也成为了各怀目的的大臣们与光辉之神教会最好的傀儡。”夏浅淡地微笑,半长的流畅的灰发在精灵之森和煦的微风中微不可查地抚动,“如果他拥有拉德比亚那样怪物般的智慧,又一如既往地向往和平,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乱了。不过很可惜,聪明人都知道所谓的和平本来就是个骗局而已。”
      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又将话题带回:“这样一来,拉克希罗投向莱斯卡的理由也就略微可知了,要么他是想要借此得到盟友,解决洛维妮与泽撒尼尔的事,因为他那件事中也有参与;要么……他就是想要针对加尔恩罗斯王。”
      “针对国王……三位皇子,两位的目的竟然都或直接或间接地指向了自己的父亲么?”凯赛尔不由得感慨。
      “应该说,三位都是。阿林瑟这些年在边境做着些什么事,你不知道么?当初阿林瑟的母亲死于奥拉派来的间谍,他的复仇之火燃烧了这么多年,没有熄灭,反倒更旺盛了,几乎已经将他的心烧灼得不留一点血肉,只留下了对奥拉纯粹的仇恨。然而国王却倾向保守派,他是不可能同意阿林瑟进攻奥拉的提议的。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了。这么多年在边境的筹谋,我想,到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边境的驻军直接涌向奥拉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加尔恩罗斯王阻止他,他直接会将矛头转向父亲,毕竟当初主战的也是他,如今主对峙的也是他。”
      “直到拉克希罗算计我,借我之手启动了银月坠落那样超规格的魔法,我才确定,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国王无疑。那天保护王宫不被魔法夷为平地的屏障,我想就是出自加尔恩罗斯王之手……那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王都那潮水般的“神佑加尔恩罗斯王”、“加尔恩罗斯王至上”的声音了,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加尔恩罗斯王应该是用某种方法从王都的每一个人那里汲取了可能是信仰或者许愿之类的力量,几乎超越‘人’的某种存在,这样以来乌罗塞尔的刺杀失败也就说得通了。拉克希罗大概早就知道了,才会一出手直接就是那种超越了禁忌法术的魔法。”
      “但是现在看来连那种魔法也无法奈何国王,他们要怎么将加尔恩罗斯拉下王位?”凯赛尔虽然震惊,但也提出了疑问,银月坠落已经如此夸张,但能将它阻拦下来的加尔恩罗斯无疑更加难以想象。
      “他不可能没事。他那时候强行抽取了王都居民的精神,这种手段肯定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他现在一定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甚至已经死掉也不是不可能。”
      “拉克希罗做出这种事,究竟为什么?你说你已经大约猜到了,不是么?”
      “记得那天我们逃离王都的时候,最后突然出现的女刺客么?那应该是卡姆洛的手下。那样级别的刺客,而且手里还有乌罗塞尔的‘诺斯拉尔之创’,我仔细思索,就算卡姆洛真的代表二皇子与拉克希罗合作,也不可能真的交由他指挥的。所以说,其实她已经被拉克希罗用某种方式策反,或者控制了。以此为突破口,解决卡姆洛伯爵,拔除二皇子最大的助手,取而代之,真正地控制二皇子的动作,协助他登上王位,控制二皇子此途之上的动作……再显露出他的最终目的。他大约会让二皇子背上弑父弑君的名号吧,而那个时候,控制了边境军队的大王子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我想,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了。”
      “……攻向王都?那样的话,他协助二皇子的意义……他是想借二皇子除掉加尔恩罗斯王,最后为大王子铺设坦途,名正言顺地攻下王都,从‘无仁无义’的二皇子手中夺回王位!?”
      凯赛尔从夏的话语中得出这个结论时,仿佛看到了染遍王都的鲜血,杀戮,阴谋,背叛,交织在一起。那个阳光灿烂、照耀在金色光辉夏的城市,其中扭曲纠缠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么?
      “啊,应该说不愧是拉克希罗么?他的计划到目前为止,看样子正在有条不紊地转化为现实……泽撒尼尔和洛维妮作为两个麻烦的变数,他也正在努力解决的样子。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还有什么人是必须要处理的……应该就是我们了。”夏面无表情地望着巨树层层叠叠扩张开的森林,幽深的绿色蔓延至极远处,
      “至于为什么要帮助一直远离王都、不善纠缠的大皇子阿林瑟殿下,这就是他所有隐秘之中,最大的秘密了。”
      夏说着在木制围栏上敲了敲手指,淡然的神情似乎表明他已经对这个“最大的秘密”有了自己的猜测。
      凯赛尔听见这个名字,想起了那天在拉克希罗宫殿曾经见过一眼的阿林瑟。狮鬃般的金色短发,沧桑而又威武的面容,左侧脸颊一道狭长的伤痕。不像王族贵胄,像一位征战多年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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