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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费恩的回忆 ...

  •   “说起来,是两三年前。”
      费恩娓娓道来,
      “那时候我在教堂例行抄写着光辉圣经。太阳很好,从窗子里照进来,灿烂非凡,在桌子上投射出耀眼的光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周围变得更暗了一些。
      到傍晚,我用过晚饭后独自回家……就是现在这里。原来一切正常,可就在我解下牧师长袍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从我脖子后伸出,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然后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沉,而且很冰冷,就像是……像是蛇,磨蹭着我的耳朵。
      他说:‘我松开你后,不要喊叫,否则我会立即杀了你。’
      我当然是拼命点头了。然后那人才松开手,我也没有大声呼喊。我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全身穿戴者漆黑皮甲、深黑兜帽的男人,站在那里,没有半点气息!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他在轻微颤抖。
      他受伤了,伤得极重。我看到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他昏迷了?”
      “对。我犹豫了一瞬间,是不是要杀掉他。我那时觉得,那一定是个危险至极的家伙,趁着他失去意识,将他杀掉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终究没有,因为如果他死在我的家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何解释。而且……我成为牧师,是为了救别人。我不想杀人。
      所以我把他抬到了我的床铺上,解去了他的护甲。我从来没见过那样重的伤,他穿在里面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而且看样子这样的伤势已经持续了很久,他到现在才休克昏迷已经是个奇迹。我接连不断地在他身上使用治愈术,直到我自己脱力,也晕了过去。你知道的,我实在不是一个天赋高明的牧师,所以我只能用最蠢的办法:用数量来堆积质量。
      幸好,我醒来时,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了。
      我为他清洗了身子,然后让他在床铺上休息,每天施加治愈术,就像你这两天一样。你看,我其实是很有经验的。”费恩自嘲地笑了笑。
      但凯赛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也许方法不高明,但你救了我,这是事实发生的。所以你是一个很好的牧师。”
      “谢谢你的的夸赞。但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费恩摇了摇头,又回到故事:“我借口身体不适,休息了几天。总之,他的伤势还是渐渐痊愈了。两天之后他便醒了,但并没有离开床铺,一句话也不愿讲。不过我在为他治疗的时候他倒是非常配合,仰面躺着,像是在想什么,哈哈,就像你刚才那样。所以我才突然想起了他……”
      费恩有片刻的高兴,却又很快沉寂下来。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开口了,问我为什么要救他,明明可以在那时候杀掉他的。
      我就实话实说,我想要救人,不想杀人。
      他说,他是一个刺客。救了他一个人,反而会害死十倍百倍于他一人性命的人。如果杀掉他一个,反而是救了更多的人。”
      凯赛尔听着费恩的叙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我大概是做错了吧。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大概我的选择也还是如此,并不是我不知道利害,只是……要去伤害别人,哪怕是恶人,我学不会。我只知道怎么去救人,但我不会杀人。
      我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他沉默了许久也没说话。
      又过了些日子,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不过他还是不离开,一直赖在我的家。我赶他走,他便丢给了我一大袋金币,哪怕是在上等的旅馆也够住上一年的了。”
      “我每天只是去教堂,然后回到家中,路上会给他带水果与烤房的干面包。有的时候他还是会出去,但是直觉告诉我,他虽然说自己是刺客,出去时却并没有杀害什么人,因为在他的身上没有新的血腥气息。
      有的时候我回到家时,他正在翻不知道哪找来的书;有时候是在偷偷试着烧些什么东西,不过每次都只能弄出一团焦糊。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直到他突然翻出了那身漆黑的皮甲穿戴整齐,说要离开,我才猛地发觉,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大概是爱上他了。”
      “等等……你不是说,那是个男人么?”凯赛尔惊讶地打断道。
      “是啊。”
      “你也是一个男人,男人……怎么会爱上另一个男人呢?”凯赛尔感到大惑不解。
      “我不知道。”费恩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爱上了他,而不是只是将他当作极好的朋友呢?”
      费恩摇头笑了笑,说:“当你享受和另一个人相处,不论多久也不会厌烦……想要贴近他,而不在意除了他本身以外的一切,甚至猛然发觉,就算身躯再近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就像是成为了同一个人的两个部分……无法见面时又会时时刻刻思念,只想要立刻见面——这已经不是友情了。”
      “你说你爱他,那么你有考虑过……性么?不会觉得怪异么?”
      凯赛尔刚问出这个问题,便觉得自己实在无可救药,怎么连这样下流的话也好意思说,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当他最后消失的时候,我只觉得像是自己的生命中被挖走了什么东西,那个缺口除了他之外,永远也无法用其他东西填补。”
      费恩只是很平静地回答,他在叙述这些事时似乎和平时常常被威尔凡欺负的那个哆嗦的牧师根本不是同一人。
      “那之后,我就每日额外祈祷,直到深夜。因为我知道他既然要走,一定又会有人在他手里死去,我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光辉之神能够让世界上再少一些纷争与痛苦,为我……也为他赎罪。”
      凯赛尔长久地沉默着,思绪纷繁杂乱。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故事,谁能知道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牧师身上也有这样庞大的过去?他想起夏曾经说过,任何一个人的一生,在打开时,都比任何一本小说更加起伏精彩。
      “好了,再继续施加治愈术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了。我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了。”费恩的话语中透着疲惫,想来真正的原因不是治疗,而是回忆。
      凯赛尔点头,目送他离开,便又躺下,让伤口恢复。然而纷乱的思绪却让他无法早早入睡。
      他尽量不带动伤口,重新披上衣物,到了夏的房间。威尔凡并不在,似乎刚才费恩准备为他治疗时狼人就跑到外边,不知做什么去了。
      凯赛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望着沉睡的夏。
      夏罗尔乌伦奥克,无源之水,没有过去的人。他这样多年地追寻过去,独自一人,会是多么孤独?
      他沉睡着,面庞上因为长久未打理已经冒出了深灰色的细碎胡茬,头发也不似当初那如同灰鹰羽毛般的流畅。他的眉间不时皱起,双唇紧闭,像是在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只是望着他,记忆便接连不断地涌出。火旁的相遇,帐篷内的交谈。从警惕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难以别离。自中央行省到红之城,又从红之城到黑夜高原、到王都……他总是那么冷淡疏离,有的时候又会因为什么事突然一笑,笑容在他的脸上格外好看。
      那天凯赛尔说出要独自行动时,脸上没有半分显露,心中却隐隐约约产生了某种难言的情绪。他本以为分别后这样的情绪很快便会消失,可实际上它不但没有减弱,反而一点点变得强大,以至于在后来的几天,他总是时不时地、莫名地想到夏。
      当费恩说出那段话时,他才忽然有所明悟。
      原来,自己是爱上他了么?

      诺斯拉尔之屋,法师协会。
      拉德比亚实验室的门突然被叩响了。
      “噢,是我亲爱的拉夫塔克来了么?”
      拉德比亚兴致盎然地前去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精壮的高大蛮族猛汉,而是两个全身遮蔽在漆黑斗篷中的人。一人笔直地站立着,另一人却像是有些乏力,斜靠在站直那人的身上。
      气氛一下子冰冷。
      “拉克希罗……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拉德比亚哼了一声,人却悄悄侧让一步,无疑是示意拉克希罗进屋。
      “我对你同样没有兴趣。”三皇子悠长清冷的声音从漆黑的斗篷中飘出,随后便进了屋子。
      门关上后,他揭下了斗篷兜帽,而他身边那人,竟然是……那个差点成功杀掉夏罗尔乌伦奥克的女刺客?
      她双目紧闭,无疑是还未从昏迷中醒来。一路上一直是拉克希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自己走来一样。
      女人面貌清冷,眉目锐利如刀,细看之下,称得上美。然而在她的一侧眼睛上却有一道狭长的刀痕,令她的面貌带上了戾气,注定了她不能再融入那些粉雕玉琢的贵族小姐们的圈子。
      “这是谁?”拉德比亚倒是对这位小姐有些兴趣,“或许一个真爱之吻就能将她唤醒。”
      “她是二王子之蛇卡姆洛伯爵藏在阴影中的至强刺客,名叫卡妮拉弥斯。”拉克希罗说道,顺手抽出了女刺客腰间那把扭曲诡异的匕首,抛在拉德比亚的试验台上:“诺斯拉尔之创。”
      “乌罗塞尔的匕首?”
      饶是平时随意散漫的拉德比亚在看见这柄匕首时也收敛了神色,任何一个法师都明白这柄曾经属于刺客之王的匕首代表着什么。
      那是法师绝对无法抵挡的致命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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