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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疗伤 ...

  •   “父亲呢?”
      凯赛尔摇晃着母亲的手,那手遍布皱纹与老茧,根本不像一个三十岁女人的手。
      “父亲要去外面,要去很久很久。来,你坐好,我去准备晚餐。”
      母亲的话语尽可能温和,眉间的愁绪却难以隐藏。
      “那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凯赛尔好奇地问道。
      “妈妈也不知道。”女人答。
      凯赛尔咕哝着嘴趴在餐桌上,一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母亲清洗蔬菜、生火烹煮。
      “父亲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女人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父亲是不是死了?伦特说,人死掉,就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回来。”
      “你父亲没有死。”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为什么他不回来?”
      “因为,我们死了。”女人转过头,脸色已是不正常的青黑,脖颈上也缓缓地显现出深紫的痕迹。
      凯赛尔突然觉得肚子有些发痛。低下头,看见自己腹部插着一把灰白的利剑,猩红的血液正飞快地渗透,一下子染遍了整件衣服。

      “呼!!”
      惊醒,然后猛地坐起。随后是腹部的剧痛,让凯赛尔的表情一下子扭曲。
      “呃……好痛……我……还活着?”
      “哼,废话。死人难道还会说话吗。”
      威尔凡那低沉野蛮的声音传来。凯赛尔转过头去,看见披着一件亚麻衬衫的高大狼人正走进房间。这房间狭小昏暗,但却很干净,似乎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烟火香。
      伤口虽然还没愈合,但已不如那时那样致命,只要休息几天,应该就不成大碍了。凯赛尔望向随便找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的狼人,问:“夏呢?是他救了我?”
      威尔凡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问。要不是看你还算顺眼,我该早把你提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威尔凡撇了撇嘴,继续说:“为了从那两个家伙手里救下你,他使用了强大过分的魔法,已经严重透支了,到现在也还没醒。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有你好受的。”
      听说夏透支昏迷,到现在还没醒,凯赛尔也有些急眼:“他现在在哪?”
      “就在隔壁。先养好自己的伤吧,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威尔凡说道,站起身便准备离开。不过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指木床的床尾:“对了,我还抢回来一把剑,不过我不懂得怎么用剑,就送给你好了。”
      凯赛尔的目光扫向正倚靠在床尾那柄看上去平凡古朴的灰色长剑,眼睛不由得微微张大:“愚者之花?”
      “什么花?我反正是不懂。”威尔凡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身影在门外折向另一个方向,多半是去守候仍然未醒的夏了。刚才他会来,是灵敏的感官让他得知凯赛尔已经醒来了,这才瞧一眼。
      凯赛尔沉默地倚靠着坐了一会,直到感觉胸口有些微凉,才掀开被褥,穿戴好棉麻的里衬衣裤。那道伤口一直隐隐作痛。
      他又取来“愚者之花”,抽出剑刃,细细地端详着钢铁之上雕琢的繁复而黯淡的花纹,以及用上好黑木刨削而成的剑柄。
      是一把举世少有的好剑,加上那驱除一切魔法的神秘力量,其价值无法估量。
      但终究,不是原本那把剑了啊。那把剑其实是泽撒尼尔嘱咐王国军铁匠打造的,随后送去了法师公会附魔并保存。他同时任命了凯赛尔作他的副手,倘若未来自己有什么意外,那王国卫队长的职位与使命便由凯赛尔来担负起,那柄剑也会交到他的手上作为新一任王国卫队长的象征。所以虽然是平凡的长剑,却寄托着他的追求与信仰。
      但凯赛尔又怎么能想到,竟然有一天泽撒尼尔会想要对王国不利,站在面前成为敌人呢?
      也许那一天碎的不仅是剑,也是凯赛尔对泽撒尼尔最后的一点企盼吧。
      凯赛尔又看向手中的长剑,轻轻拂过剑身。
      愚者之花,按理是那位铸造这柄传奇之剑的人对于自命智慧不凡的魔法师们的一种嘲讽,凯赛尔听来却又有不同的感觉。他记得在一月前的旅途之中,夏曾经提到过,占卜卡牌中的零号牌就称作“愚者”,是结束,也是开始。是不受控制、混乱与危险,却也是勇气、打破、自由与超越。
      过去的生活再怎样挽留,终究是破灭了。洛维妮变成了狂暴的吸血鬼,泽撒尼尔也冷酷无情地跟随在她身后摧毁着曾经守护的一切;自己没了职位,沦为无人认识的一名剑士。但一切也迎来的新的开始,新的生活与挑战,变革与危难,夏与威尔凡,新的朋友。这把剑最后抵达自己的手中,大约就是命运交予自己的预兆吧。
      那就接受它,去迎接,看看命运的潮水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啊,是你……你已经醒了?”
      是夜,费恩提着油灯,刚回到自己的小屋,就看见正在擦拭着灰色长剑的凯赛尔。剑士目光幽深,望向了费恩。
      “嗯。我身上的伤是你治疗的吗?多谢你了。”
      凯赛尔的声音深沉温和,其中的感谢语气很是诚恳。遭到威尔凡多日欺凌的费恩在对比之下一下子便对他产生了好感。
      “是我。这多亏了你自己身体强健,不然伤口不会恢复得那样迅速。不过还未完全痊愈,而且有超凡力量的破坏,我还需要再施加几次治愈术才行。”费恩将油灯摆到了桌上,卸下了行动不便的牧师长袍。
      “你要是有余力的话,就先治疗夏。至于凯赛尔,那家伙皮糙肉厚,放着也无碍。”威尔凡高大的身影从房间内走出,一下坐在费恩边上,吓得牧师一哆嗦:“……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只是消耗过度,我就算用神术治疗也不会有效果……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休息。”
      “哼……好吧。”威尔凡有些不快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低头摆弄起自己的指甲来。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既然如此,就先为我治疗吧。我能早点恢复的话,多一个能作战的人,这里也会更安全一点。”凯赛尔开口道。
      费恩偷偷看了威尔凡一眼,见他没半点反应,才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好……去你休息的房间吧。”
      “解开衣物,平躺。”费恩说道。
      凯赛尔照做,仰面躺在床铺上,露出结实强健、肌肉匀称的身躯。他的腹部缠着数层亚麻绷带,却仍然明显地透出有些暗红的血迹。
      “伤口裂开过。”费恩说道。
      “大概是醒来的时候动作有些太大了吧。我做了一个噩梦。”凯赛尔叹了一口气。
      费恩小心翼翼地剥离绷带,无意中扫了一眼凯赛尔的面庞。炭黑胡须,紧抿的嘴唇,颧骨棱角分明但又不算强烈,粗眉,目光深邃,像是穿透了建筑、夜空,不知道在望着何处。
      记忆深处的东西似乎被撩拨了一下,像是堤坝的一条裂口,那些他本来决定要深藏、遗忘的东西正汩汩喷涌。
      实在是极像。两年前的夜,自己也是这样为那个男人治愈刀剑弓矢的伤。
      “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凯赛尔有些疑惑地问道。费恩原本在剥离伤口绷带,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
      这一问,费恩手上一颤,最后一层绷带被解开,凯赛尔难忍地轻轻抽了一口气。
      “抱歉!是我分神了,想起了一些事情……”
      牧师很是愧疚。
      “是吗。我本来也在想些事……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凯赛尔叹道。
      “一些难解的事如果说出来,会好很多。”费恩下意识地说,教堂中每天不乏来倾诉告解的信徒。但他又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那样值得信任,便补充:“当然了……你不一定要和我说,虽然我一定会保密就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赛尔说,“只是我曾经很敬仰的、作为榜样的人突然变成了敌人,自己的未来又不知去向,难免有些迷茫。”
      “人很难改变,却又很容易就会变。”费恩说道,双手合拢,聚集精神,祈求神明的赐予。金色的光似乎直接凝聚在了凯赛尔伤口上,然后一点点落下,治愈着伤痛。“至于未来会如何,更是没有人知道了。”
      “这些事都是人所难以改变的,既然难以改变,不去想便好了。所以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呢?你想起的事,如果说出来会好受些的话,我也会保守秘密的。”
      费恩犹豫了片刻,释然一笑:“既然你愿意听的话,我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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