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源之水》灰白长桥

127、历史的游魂

　　暗影位面，万物阴暗昏沉。地面空旷而一望无际，由些微深灰色的粗糙砂砾铺就到黑暗的远处。不时有模糊不清的诡异死灵从远方飘过，但很快便又向着远方逃离，消失在黑暗中，像是发觉了什么令其感到恐惧的事物。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王都雨夜中的天翻地覆。
　　数次见到死灵消失在远处后，凯赛尔开口问道：“死灵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会形成？你们法师知道么？”
　　夏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这不像是剑士会问的问题。”
　　“和你待久了，有时候自然而然也会有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念头冒出来。”
　　他有些放松。在夏掌握自己“神性”的利用方法后，似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危险的了。
　　“一直有魔法师在研究死灵，但还没有确切的解释。现在一般认为是在人或是动物死亡后，灵魂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消散，并在特定环境下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在黑夜高原那样的特殊环境下，灵体就十分稳定，不容易消散。在结合尸骸，或是阴性元素后，拥有了更强的干涉能力，变成了现在所说的死灵。”
　　“这么说，无论如何，都需要有‘灵魂’才行。”凯赛尔沉声道，“这里的环境与黑夜高原类似，灵魂会变化为死灵很合理。但是最初的灵魂又是从哪里来的……”
　　夏朝着凯赛尔笑了笑：“你好像聪明了不少。”
　　“的确，这也是我最初感到疑惑的。我有过很多猜测，比如，这里就是人们所谓的‘冥界’，死后灵魂的居所……但如果是那样，从古至今的无数灵魂大概早就把这里填满了。”
　　“嗯，或许只有特定情况下外界的灵魂才能进来？”
　　“有法师……其实就是拉德比亚，做过测试，在暗影位面和现实各标记了一批灵魂，但时间过去，它们没有彼此互通。这里与现实的屏障不是它们凭借本能能够打破的。我想这种研究他没必要散步假消息。”
　　“这始终是一个谜团……如果说暗影位面游荡的死灵不是来自现实位面，如此多灵魂的源头在哪里？直到这一次进入了精灵梦境，我才想到这样的可能……”
　　凯赛尔略一思索，便不自然地睁大了眼，似乎觉得有一道电流闪过他的身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远处，一道又一道灰白遗迹浮现在远处的昏暗中。它们高大而宏伟，棱角分明、线条流畅，但已经破损得几乎无法分辨原来的模样。
　　离开辛特兰前线后，夏带着凯赛尔直接传送到了布洛克莱克的西北，那片空旷孤寂的荒原，再通过命令元素直接构成法术模型的方式由[位面跳跃]进入了暗影位面。
　　他放任自己凭着直觉前进，而那隐隐约约的联系最终带领着他来到了这里。
　　凯赛尔遥望着远方，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低声道：“这是……”
　　夏同样遥望着远处残破的灰白之城，即便它已经变得如此残破，他依然很快从风格和几处标志性的形状上辨认出了它的来历，不由得也一阵怅然，沉声回答：
　　“古代精灵的那座‘银白之城’。”
　　他们一步步向着城市遗迹迈进，四周的死灵逐渐变得密集，但依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躲避。它们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在躲避着夏身上散发出的神性气息。
　　夏的目光不断变得幽深：“这些都在一点点印证我的猜测……没想到真的会是这样……没想到原本以为应该在神国流淌的光芒中彻底被抹去的古代精灵、银白之城，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此前，我一直对他们探索暗影位面的行动不感兴趣……退一步讲，即便我来了，发现了这里，也绝不会认为这会和古代精灵有什么联系，更可能认为是暗影位面本身孕育出了文明，并逐渐消亡了。只有现在，也只有我，才能明白这座城市废墟出现在这里象征着什么……”
　　“那位金发的古代精灵学者或许是因为血统而不受重用，依然自己培育出了能够保存精灵灵魂、构筑真实梦境的古树，其他学者同样占用了资源，没理由拿不出那种程度的成果。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或多个，让这座城市在最后依然有些许残骸保留，让本该被抹去的精灵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这片没有繁星、没有日月的昏暗位面，就是它们的庇护所。”
　　凯赛尔跟在夏身边一点点向着遗迹中心前进：“我不认为这算得上成功……至少精灵森林的精灵们还有完整清晰的意识，这些……死灵，真的还算是‘活着’么？”
　　他们走过一条条宽阔但残破的街道，两侧是绵延无际的建筑残骸，其风格根本是凯赛尔见所未见、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出来的。它们空洞而寂静，本身就像是一座城市死去的灵魂。
　　终于，夏再一次抵达了他曾经在古树梦境中见到过的广场。这里如此平整辽阔，地面在远处收拢成一道模糊的线。而在广场中央，曾经摆放过水晶高台的位置，此刻生长着一颗状如植物的怪异“巨树”。它宛如一颗树冠在下、根须探出土壤的倒生树，“根须”银白、格外齐整，彼此之间有着宛如蛛网般的联系，像是花苞般合拢。
　　两人花费了几分钟才走到它脚下，这才看清它的“主干”有着明显的金属质感，不像是生物。在那“主干”的中部刻着细密的花纹，仔细看就能发觉那实际上是类似人类记载血缘关系时会使用的家族树般的分岔图案，由一轮弯月与一轮太阳为出发点，散步出无数细碎的枝干。
　　凯赛尔盯着看了一眼，便不由得低声惊呼：“这……‘佩里奥莱克斯’？这不是那个吸血鬼的名字吗？”
　　他在那细碎枝干中，找到了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
　　而夏的目光则紧紧聚集在底端的那轮弯月旁。
　　“海瑟”？
　　那位吸血鬼亲王？
　　他的头颅中如同炸响一道惊雷，无数信息、无数景象串通在一起——
　　精灵与血族同时表现出的对艺术的追求、远超人类的审美，同样表现在外貌上的极度英俊……
　　他们对生命的喜爱与诉求，只不过一者表现在贴近自然，一者则表现在剥夺、吸收，这一点甚至在死灵身上也能见到……
　　还有，那轮与弯月齐平的太阳——被认为是血族的克星的炽热的阳光，此时却出现在了他们“家族树”的最底端，名字已经被抹去。
　　最重要的是，这幅家族树出现在了这里，银白之城的正中心，远离黑夜高原、布洛克莱克城外荒原对应暗影位面的投影。
　　为什么“红玫瑰堡”中会有能够让洛维妮沉眠而不受损伤的水晶方棺？一个常年躲藏在黑夜高原深处的种族如何懂得设立传送阵？
　　“这难道就是‘成功’的转化，让他们能够避开‘太阳’，不被神明湮灭……只要不出现在阳光下，就能安然无事地继续存活……”
　　“沙沙……”
　　在夏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畏惧时，一阵细碎的摩擦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他们抬头望去，见到那银白色的巨大网状花苞正在缓缓展开、向外绽放。它飞快膨胀，由一朵花苞变为了初绽的花朵，又变化成伞盖极其宽阔、伞柄细长的森林蘑菇，直到最后如同一张蛛网般，遍布了整座银白之城遗迹的天空。
　　凯赛尔有些不安地握紧了剑，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夏。他正遥望着远处，双眉紧锁。在那里，无数灰白色的影子开始缓缓出现，从废墟中、从暗影位面不变的昏暗里。那是数量多到根本数不清的死灵生物。
　　它们开始脱离地面，缓缓浮上高空，一道道清澈的灵体如同蝴蝶蜕壳般从原本怪异、各有不同的死灵躯壳中抽离出来，变得纯粹、融入了那庞大的蛛网。它覆盖一整座城市的巨大规模和那蛛网般的形状很快便让夏想起了某样事物——
　　[丝巢]！
　　他感受着暗影位面浓郁的水元素流动。它们宛如进入一道虚幻的缺口，不断消失又补充，汇聚向[丝巢]的最中心，而那一道道虚幻的灵魂也随之如同被流水冲刷，随波逐流、最终消失不见。他的精神力探入虚幻的缺口，很快便发觉了它是通往何处……
　　辛特兰的王都“狮心”，这片大陆上最为庞大的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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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虽然我自己也觉得有点牵强，但总算是按照从中期开始的一个构想，把之前有的没的全部合拢了。接下来几章要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