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源之水》灰白长桥

126、里与外

　　辽阔的荒原，淡淡的柔和白光在雨中闪烁，回绕盘旋，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圆形大门。景物一阵扭曲，一黑一灰的两道人影走出了大门，踏在泥泞的大地上。在他们两人上方，雨水自然而然地分开，落向两侧。
　　这里是奥拉与辛特兰的交接，被称为“战火平原”的一片荒芜土地。此时，这里却没有预想中的辛特兰驻军，只有无数正在雨水冲刷中一点点变得模糊的车马痕迹、驻扎残骸。
　　凯赛尔四下望去，确认了景象，才沉声问道：“他们撤退了？”
　　夏眨了眨眼，望向极远方：
　　“西侧出现了怪异的黑暗笼罩，他们会选择撤退也很正常。但是，不该撤退得这么远，这么彻底……”
　　无边的雨水与辽阔的大地，这都是他的眼睛。即便是精神无法延伸的区域，水或是岩石这样固化的、浓郁的元素也能以自己的“交流”将他的意志传达得更远一些。
　　直到红之城南部，战火平原这片两国都宣称属于自己的区域到辛特兰国界的交界处为止，才有稀疏的驻军。
　　“也许是内部出了问题。”夏猜测道，“或许拉克希罗又计划了什么。”
　　“……真不希望又和他扯上关系。”凯赛尔摇了摇头，又问：“那么现在我们去哪？”
　　来到这里前，他们已经将埃诺克的话传达给了魔族军。他很快就会恢复，在此之前，他希望几位魔族领袖不要轻举妄动，做出什么愚蠢的决策——这是原话。
　　当然，作为传讯人的凯赛尔私自做了些改动，让这些话变得柔和了一些，但反而导致几位领袖有些怀疑。
　　不过他们没有多解释，夏很快就第二次打开了传送门扉，让两人抵达了这里。
　　“除了到你说的‘加博’去见威尔凡，或许还要去一趟王都。泽撒尼尔会在哪里，基纳应该很清楚。我也想去‘感谢’一下他和拉克希罗，关于他们做过的事……”
　　凯赛尔悄悄叹了口气。无论经历了什么，他不在意。他要的只有现在，也不愿意让夏再牵扯进过去。不过，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夏的一句话打断了凯赛尔的思考。他略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去哪里？”
　　“暗影位面。”
　　“那片浑浊污秽的黑暗为什么会出现，黑夜高原的死灵为什么会扩张……他们又为什么针对精灵树。这些，我有隐约的猜测……”
　　“……在见过那遥远的过去之后。”

　　一道剑芒刺破黑暗，海瑟不得不再次消散为浓重的黑雾，尝试在另一处重聚。但另一道剑光似乎未卜先知，落在了他预想中的位置。
　　两道炽热的火焰随之扑来，分别是卡拉奥的[火墙]和另一位高位魔法师的[烈火奔流]。未达到高位，或是不擅长进攻性魔法的法师早已在战斗进行短暂时间后默契地退出了诺斯拉尔之屋，甚至还要更远。
　　对于握着[愚者之花]、保持激发的阿兰兹雅，任何辅助魔法都不会生效。而中位魔法师的攻击不但丝毫无法生效，甚至出现海瑟直接在其身体内部凝聚、瞬间将其杀死的例子。
　　那具尸体，连同其他几具尸体，已经在高强度的魔法和剑气中被摧毁了。
　　现在的诺斯拉尔之屋大厅中只有阿兰兹雅、时隐时现的吸血鬼亲王海瑟，以及包括卡拉奥在内的三位高位魔法师。
　　阿兰兹雅依然面色清冷、气息极度锋锐，没有丝毫颓势。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步伐的移动都像是已经准备好应对，或者说已经看到了海瑟行动的每一种可能性。她的每一剑，只要海瑟不以化为黑雾的方法躲开就必定会被击中。
　　卡拉奥同样注意到了阿兰兹雅这可谓恐怖的战斗掌控。他的攻击开始更多地配合阿兰兹雅，只要是她长剑所指，必定有魔法随之而至，形成更长时间的压制力。
　　然而，卡拉奥与阿兰兹雅还是各自缓慢发觉场面的不对劲。
　　在一位实力已经无法以常理估计的剑士和三位站在巅峰的魔法师的围攻下，他毫无疑问极度被动、一次又一次被法术击中、被利剑斩击，那层漆黑的盔甲在“愚者之花”剑刃下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护，变得残破、露出他苍白的皮肤，紧接着被叠加施放的魔法淹没，遭到更重的损伤。他每一次恢复所用的时间都在加长，即便是所谓“无法被杀死”的吸血鬼，也终究是会迎来他耗尽全部力量、再也无法自我再生的时刻。
　　他居下风，这正是不合理之处。卡拉奥并没有掌握[空间锁]，只要海瑟想，他随时可以跳跃位面离开。然而，他每次进行跳跃，都只是为了躲避魔法或是攻击，总会再次出现、试图攻击卡拉奥，并被阿兰兹雅有如未卜先知般拦下。
　　这明显不可能获胜的战斗，他为什么还要继续？
　　当阿兰兹雅与卡拉奥显露出些微疑惑，海瑟便立刻察觉。他的嘴角再次带上了笑容：“看来你们已经发觉了。”
　　卡拉奥一皱眉，猛地一挥手中法杖。地下魔法阵的力量凝聚成门扉，[火凤凰]自其中出现，不管不顾地冲向海瑟，要将他吞噬、焚烧成灰烬。
　　然而，海瑟身上原本显得有些稀薄的黑暗气息却陡然膨胀，竟然将这只火焰凤凰直接吞没，只散发出一道膨胀的红光，便不再有响动。
　　一名魔法师不由得惊呼：“他的虚弱是伪装？”
　　阿兰兹雅也察觉了海瑟的变化，高举利刃、猛然落下。一道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光弧穿过了海瑟，将他从肩膀到侧腹斩出一道巨大的伤口。然而海瑟只是微笑，那道伤痕飞快复原。
　　他的状态就像是从来没有被削弱过一般。
　　“你们也已经察觉了，我为什么要继续交战。这难道不是很好猜？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做些什么。”
　　卡拉奥低声冷哼：“整个诺斯拉尔之屋都在我的监视之中。你根本什么也没有做。”
　　然而阿兰兹雅却有片刻停顿，才皱起细长的双眉：“是在暗影位面。”
　　“呵呵，不愧是‘苍之剑圣’，比一个老头子敏锐得多。”
　　卡拉奥依然神情肃穆，没有因为海瑟的嘲讽而有所反应。他微微皱起白色双眉：“即便你在潜入暗影、看似是躲避的时间内激活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毫无意义。它们的影响无法蔓延到诺斯拉尔之屋外。”
　　海瑟轻笑了一声，向他投去红色的目光：“是么？”
　　“不是有一样东西，早就已经蔓延了整个城市么？”
　　这一刻，卡拉奥的神色变了。
　　[丝巢]！
　　为什么它能够千百倍地增强魔法，制造银月坠落，制造神国之光？它的能量从何而来？
　　直接用其他方式入侵王宫、制造杀戮与破坏也能让洛维妮得到复仇，为什么一定要将这样的东西植入王都、用这么繁琐的方式？
　　它到现在还没有被清理，还安静地匍匐在王都的地下。
　　海瑟露出冰冷却满意的微笑，浑身的漆黑盔甲在刹那间便变得完整。下一刻，他整个沉入了暗影，气息仿佛无处不在。
　　“这座城市里正在进行的无数阴谋以及它们制造的混乱让我做了决定。”
　　“既然迟早要开始，为什么不趁现在？”

　　昏暗而寂静的世界亮起一道光，夏与凯赛尔一起踏入了这片土地。
　　这里辽阔而灰暗，漆黑的天空中没有繁星也没有隐约，只有摄人心魄的深邃、永无尽头的昏暗，分辨不清这微弱、令人尚可视物的光线是从何而来。
　　凯赛尔向着四面张望，低声道：“这里就是暗影位面，那些高位刺客们短暂栖身之处？这……就像是一片更为深邃的黑夜高原。”
　　夏微微点了点头：“万物必然有着自己的规则，有着理由……这种相似性，也是我猜想的一部分原因。”
　　“你还说过元素位面……那些地方也和这里一样么？在火元素位面，有火焰组成的山丘，流淌岩浆的谷地？”
　　“没有。那几个位面中只是一片混沌，你说的火元素位面中，象征着光、热、躁动、激烈、阳性的火元素密度高得惊人。到现在也不清楚它们是如何形成、为什么会出现。除了用位面跳跃，和召唤魔法，没有其他办法与那里产生联系。”
　　“但这里，暗影位面似乎是特殊的，似乎与现实的关系无比紧密，以至于能有人出现天生的亲和，能够不借助短暂魔法进入这里，作为藏匿处。”
　　夏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走去，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凯赛尔则抽出长剑，在他身旁跟随。
　　“这里也有死灵，大部分是黑夜高原中见所未见的。它们极度危险，曾经一度只有卡拉奥和另外两位“诺斯拉尔的议员”，迭伦和加西亚拉尔长期在其中探索。”
　　“卡拉奥已经返回，但另外两位魔法师或许还在这里探索。如果能找到他们，对遏制卡拉奥的行为应该会有帮助……虽然我想这大概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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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flag不能随便立，说要每天写，马上就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