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源之水》灰白长桥

102、平淡

　　“是他？”
　　凯赛尔精神一震，“他不是死了么？”
　　“对。拉克希罗说过他死了。况且如果他还活着。那时候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就不是玛纳斯，而应该是他才对。这样重要的带有刻印的护符，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不可能任由其流落在山中。”
　　“既然你说威尔凡是在加博附近的山脉被找到的，那么那场战斗很有可能就发生在那附近。如果我没记错，按照记录，大约二十年前那里发生过极大规模的隐秘□□祭祀。拉德比亚精通的是与黑夜高原生活的死灵和黑夜生物相关的魔法，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过祭祀，很有可能选择在那里进行战斗。不过当时前去的不仅仅是卡妮拉弥斯和威尔凡，还有刺客之王乌罗塞尔。结果是他被乌罗塞尔偷袭杀死，而乌罗塞尔在此后又想要继续灭口威尔凡。”
　　“不过，我很奇怪……这样的‘钥匙’，不是应该在解决掉其主人后拿走，自己留着么？说不定能拿来打开什么锁也说不定。”埃诺克双手环抱在胸前评论道。
　　“如果是你当然会这么做。或许是乌罗塞尔也不希望拉德比亚的东西被三皇子殿下得到吧，也或许他只想带着费恩离开王都，不想牵扯太深。”
　　夏端详着护符上的弧形凹槽，思索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形状……也许……”
　　天谴日，回到王都时他与泽撒尼尔曾经一同搜索过拉德比亚的地下研究室，那时候他们在书籍废墟中找到过一颗圆形的不知名宝石。此时想来……那枚石头与这枚护符上的形状，极其契合。
　　只是当时那枚圆形石头夏并没有拿到，而是还暂时放在泽撒尼尔手里。
　　埃诺克也凑上来敲了敲护符：“看你的神情，知道它对应的‘锁’是什么了？”
　　“差不多吧。那件东西……”
　　他转向凯赛尔，“应该在泽撒尼尔那里。”
　　“他现在和基纳在一起。”凯赛尔说道，“而基纳……站在拉克希罗那一边。”
　　“他倒是如愿以偿了。”夏哼了一声。
　　“能让拉德比亚随身保存的印记，对应的东西应该相当重要。也许原本是打算在最后关头拿出，用来和拉克希罗进行交易的，但不等他反应过来，或是说在他认为形势大好、没必要翻出底牌的时候，就突然死在了乌罗塞尔手里，才会让这件东西没有发挥丝毫作用，就这样被遗弃。
　　“当然，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了它而冒险回到辛特兰。拉克希罗不喜欢留下隐患，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付我们。
　　“先去见阿兰兹雅。在那之后，我们去一趟前线——”夏说道，“我看得出，你很担心她。即便有乌罗塞尔的保护，那种地方对于一个女孩而言也太过危险了。”
　　凯赛尔点了点头，“我想把她带回来。这之后，我们可以旅行去战火侵扰不到的西南边陲，或是到极北。总会有一个地方，没这么多纷争，能够安静地生活。”
　　埃诺克看了看两人，没有说话。
　　战火与纷争蔓延不到的地方，在这片大陆上真的还存在么？

　　经由乌罗塞尔带领凯赛尔走过一次的路径，三人前往“低语”的地下网络。
　　守门人见到凯赛尔揭下面具，便知晓了他的身份。或许是阿兰兹雅或是其他高位者有过命令，他并未阻拦夏与埃诺克，放任三人前往地下。
　　上次见到过的女人今天似乎不在，凯赛尔在提出要求后再一次由那个矮个子男人带去了阿兰兹雅的居所。
　　三人沿着狭长的甬道行走。夏看了一眼埃诺克，魔族人显然不如平时那么随意，而是十分安静地走着。这对他而言倒是反常的。看来要见长久未见的老师，他也有些紧张，或者说激动。
　　“我们的位置已经远离刚才的地下网络了。”夏在凯赛尔身边说道，“大致朝着北方。”
　　不久，那一座水畔木屋再一次出现在凯赛尔的视野中。阿兰兹雅独自坐在屋子前的方桌旁，桌面上摊着纸笔、书籍。
　　她没有抬头，依然写着什么，但显然知道凯赛尔的到来。
　　“普里尔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平静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是‘低语’的信息不足，被辛特兰的那位皇子的计划摆了一道，让我们损失惨重。幸好……你没有在那场爆炸中出什么意外。你想找的人已经在我们的搜寻中了，他似乎也在普里尔出现过。”
　　夏的神色冷了一些，迈出一步：“已经不需要了。他已经找到我了。”
　　阿兰兹雅这才抬起头，看向随同凯赛尔一起抵达的灰发青年。
　　“年轻人有锋芒是好事，但时刻显露，喜怒形于色，不见得有什么益处。”
　　夏挪开视线，看了一眼别处。这之后，他才问道：
　　“你好像知道这件事是辛特兰的三皇子策划的。”
　　阿兰兹雅停笔，站起身缓缓走向三人，蓝灰色的短袍在微风中些许飘荡：“这件事牵扯着奥拉的顶层。有些人自认玩家，却只是筹码；也有些人假装置身事外，实际却从一开始就在布置局面。我倒是很好奇，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和辛特兰的皇子有关？”
　　“我没有那样说过。”
　　“你的神情反应已经反复强调数次了。”阿兰兹雅笑了笑，“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你和凯赛尔都是最近才从辛特兰离开，会让他追逐的人不会平凡到哪去。辛特兰在这短暂的时间中经历过如此多的动荡，高层次的人几乎都牵扯其中。
　　“菲尼尔是辛特兰与奥拉隐秘关系的支点之一。奥拉内部不是铁板一块，辛特兰也一样。战争不是所有人的战争，在某些人看来，或许只不过是场更血腥一些的游戏。但辛特兰的那位皇子似乎不打算遵守规则，想靠一场游戏推翻背后的玩家。这也是为什么……那次爆炸会发生。”
　　“在此之前，我还认为‘低语’是一个独立的组织。”
　　“世界上很少有东西可以不依靠任何事物存在。”阿兰兹雅摇了摇头，“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容忍四处都有他人的耳目遍布？有些时候，贵族也需要第三方来完成一些事，收集一些话。领主与领主之间，与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以复杂的平衡来维系的。呵呵，你的这句话也更说明，你并不了解奥拉。”
　　两名领主不一定属于一个国家。夏察觉了阿兰兹雅想要透露的一些含义，微微虚了虚眼：“既然如此……北方联盟的动作，也在这场游戏中么？”
　　阿兰兹雅微微一笑：“不，那位公主有她自己的意愿。我们也没办法把手伸得那么远，越过凯林斯尔的土地实在是过于寒冷，我来自那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好了，你也该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凯赛尔，我没必要理会你那么多。所以就到此为止。”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这次……是有其他事情吧。希望不是你毁了我的剑，想要修补。”
　　凯赛尔察觉到阿兰兹雅的视线，急着否认：“不，当然不是……”
　　“是因为我。”
　　埃诺克声音低沉地开了口，走到了阿兰兹雅面前。他摘下头盔，深红的半长短发有些杂乱。
　　“老师……好久不见。”
　　夏没多说话，站在一边安静地看。阿兰兹雅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但显然也顿了片刻。
　　“哦，是你啊。……难怪到了这里，还小心翼翼地戴着头盔。”
　　两句话后，埃诺克和阿兰兹雅就陷入了沉默。阿兰兹雅身披蓝灰短袍，看向了一边，埃诺克也重复地摩擦着手指。过了片刻，才由埃诺克先开口：“我有事要问你。在蛮荒之地，为什么你自己离开了，没有预先通知我？”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你不是也活得很好么？难道你回魔族去复仇，也得要我陪着？”
　　不用想，埃诺克也不会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但他没有回答，摇了摇头，又问：
　　“那么，你就是为了建立这个组织？意义何在？”
　　“这和你没有关系。”
　　阿兰兹雅极快地拒绝。然而随后她又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还是回答：“最开始的目的和他一样，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而已。”
　　“现在呢？”
　　阿兰兹雅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习惯了。我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我已经知道，我要找的人不可能再找到。”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阿兰兹雅淡然说道，“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像曾经那样从北方一路游历到极南。现在，我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和那位公主没有关系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
　　奥拉的公主是廷德罗斯唯一的子嗣，成为她丈夫的人也即是下一任的国王。但他显然还很健康，不需要接班人。
　　夏看了看两人，插话道：“如果你们需要独处，我就和凯赛尔先离开了。”
　　埃诺克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和你们一起离开。”
　　“不错。”阿兰兹雅点了点头，“你也走吧。人一旦年岁增长，就会变得无趣。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也没什么能和你说的了。”
　　埃诺克没再说什么，就这样打算随着两人离开。夏总觉得他还有不少原本想要说的话、想要问的问题，这能从他在此前一月偶尔有的沉思中看出。但此时这些却都被他放回了心里。阿兰兹雅也状态相似。
　　可能这是他和的老师，“苍之剑圣”阿兰兹雅的某种默契。

　　这夜，他们在莲之城的酒馆稍作休息。凯赛尔依然和夏住在一起，埃诺克单独休息。深夜，透过窗外所种植的藤萝花卉的缝隙，两人都看见了酒馆外站在飘荡着荷叶的河道旁、安静地凝望月亮的埃诺克。
　　次日，三人出发离开莲之城，前往位于奥拉北部、莲之城西北部，荒芜长岭西侧尽头的的前线战场、“战火平原”。埃诺克还是如往常一样找机会看夏的笑话，或是搭着凯赛尔的肩膀聊天，没有再提关于阿兰兹雅的事。
　　这是六月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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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到大的格局，包括这章和后面的……可能我写的就会有些幼稚。
嗯，以后会找点参考资料的，下本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