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的金玉良缘[红楼]》南山莲

2、第 2 章

　　“妹妹。”

　　薛蟠颇为自得的仰着下巴，“这只百灵鸟是我蹲了三天，出了几倍的高价，好容易从王胖子的手里抢了来的。”

　　说着便伸手逗弄，百灵显然被训过，随着指头的高低，婉转的鸣叫，一声连着一声，错落起伏，自成音律。

　　宝钗笑盈盈的看薛蟠逗鸟，一时思绪万千。

　　据她前世最后一次见哥哥，已经有十年了。

　　她这个哥哥在外人眼里一无是处，但对自己与母亲却是极顺从的，有好吃好喝的全部给她们娘儿俩先尝，好玩的也是像此时这般，先送给自己玩。

　　前世哥哥把最后一点银子塞给了她，狱卒搜刮时，哥哥自己却没钱使，落得个被人殴打惨死的结局……

　　想到这里，宝钗心口如塞了棉花一般，又酸又胀。

　　莺儿见姑娘神色有些迟缓，沏了茶递于薛蟠，小声劝道，“大爷，姑娘今日魇着了，刚吃了药，这会子可别烦她。”

　　“啊！可怎么样了？”

　　薛蟠大惊，放了茶盏，走进一看妹妹，果真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大夫看了无碍了，”宝钗摇了摇头，阻止了要再劝话的莺儿，对薛蟠道，“哥哥送的鸟我很是欢喜。”

　　薛蟠仔细问了莺儿，又看了药方子，见真的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王氏听薛蟠在水云居，便打发身边的大丫头珍珠来给宝钗送燕窝粥时，把薛蟠的饭也送了来，让他们姊妹们一起吃。

　　薛蟠陪妹妹用了饭，又说了会话，方告辞，“妹妹早些歇着，明早再来看你。”

　　这半日光景，因重生悲喜交加，加上又仔细筹划了今后的路，精神过度消耗，这会脑仁钻心的疼。便让莺儿打了水来，洗漱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刚微亮，就听院门外嬷嬷传话，大爷来看姑娘了。

　　昨日疲乏，宝钗今早醒的晚了些，听说薛蟠来了，赶紧让丫头们洗漱穿戴。

　　薛蟠进来时，见妹妹脸色比昨天好了，便把手里端着一盅百合粥交给莺儿，“听妈说妹妹这几日咳嗽，我让厨房炖了点百合粥。”

　　宝钗笑着让莺儿接过粥，薛蟠又问莺儿昨夜妹妹睡得安稳，才放心下来。

　　这才注意到妹妹的穿戴，鸦青色的一把青丝用一支青玉簪子把一半在头顶松松的挽了个髻，发髻周围点的数颗拇指大小粉色东珠是自己刚送的生辰礼物。

　　妹妹虽然颜色没长开，而风华已现，戴上这华丽的珠子，竟也没有被压下去一丁点儿，反而衬托的她容貌更出众。

　　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看到妹妹的衣裳时暗自皱了眉头。

　　上身是家常的胭脂红的云纹缂丝小袄，下身着了件苏绣鹅黄百蝶穿花的裙子，都是昨年穿过的。

　　“昨儿路过见铺子里新进了几批好料子，其中有个叫蛟绡纱，是海外来的，既轻薄颜色又好。”

　　薛蟠说着吩咐门外的韵墨，“让人去取两批来给姑娘做衣裳穿。”

　　门外韵墨答应一声，立刻吩咐人去办。

　　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八尺有余的个头，一身宝蓝色的广袖袍，白玉腰带束着劲瘦的腰，挺拔爽朗。

　　剑眉下是一双晶亮的眸，有些少年独有的桀骜之色，却是光明磊落，丝毫没有前世被带坏的腌臜之气。

　　宝钗轻声嘱咐他，“哥哥，好好上学，不可再逃学了。”

　　薛蟠以往也听妹妹说这话的，但今天看着妹妹的目光，薛蟠竟觉察妹妹一向温柔和气的眼里，忽然有了一种摄人心神的威严，一时之间怔住了。

　　他愣愣的应道，“……哎。”

　　宝钗转头吩咐门外的韵墨，“仔细跟着大爷，叫他好好上学，如若再撺掇大爷逃学，必要罚板子的。”

　　门外韵墨答应一声，“不敢。”

　　嘱咐了话，宝钗便让翎儿送他们出去上学。

　　自己吃了粥，又歪了一会。

　　天亮时，先是王氏打发人来问昨晚睡得可好，接着门外又传话二房的宝琴姑娘来了，宝钗让请进来。

　　“大姐姐可大安了？”

　　宝钗问她吃了早饭，便让莺儿倒茶来，拉她到榻上挨着自己坐下来，笑道，“劳你惦记，一时梦魇罢了，倒叫一家子不安生了。”

　　她这个妹妹前世因为梅翰林家嫌弃薛家没落，要不是薛蝌中了举人，薛宝琴就差点被退婚成了众人的笑柄。

　　想到前世妹妹自顾不暇却暗暗帮自己，宝钗心疼怜爱的摸了摸她未长开，却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的脸颊，问道，“二婶可好些了？”

　　“嗯，好些了。”

　　宝琴也学着大姐姐捏了捏宝钗粉白的脸颊，“大姐姐长得真好看，比院子里的牡丹花还要美呢。”

　　宝钗和她说笑了几句，又问了她的学问。

　　两姐妹说了会体己话，想到今天的来意，小姑娘歪了歪脑袋，见房内只有翎儿和莺儿两个大丫头，便才同宝钗说道，“大姐姐，妈让我告诉你，怕是晚不过晌午，族里就有人来闹呢。”

　　宝钗轻笑一声，“好丫头，替我谢谢二婶。”

　　十二岁的小姑娘，没了父亲后，已经比旁人懂事，知道宝钗接下来要忙，便告辞了出去。

　　翎儿是专门负责的外出办事，接人待物的，她听了琴姑娘方才的话，暗叫不好。

　　翎儿自然明白账都是有人做了手脚的，族里显然是蓄谋已久的，这回几房怕是发了狠拿捏了这个要来分大房家产的。

　　翎儿拭着额头上的急出来的细汗，她试探的问道，“姑娘，这回让了步，怕是后面会越来越变本加厉的，不若我们把老爷安排给姑娘的人手用起来……”

　　宝钗坐在窗子前沉思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她摇摇头，“自然是该用他们的时候了，但是光这个还不够。”

　　说着又让翎儿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

　　翎儿一听姑娘事事洞察，一脸欣喜，福了身去找人办事。

　　她边往出走，边暗自庆幸，姑娘终于想通了，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为了世家小姐的颜面，只愿在后院做些针黹活计。

　　女子立门户怎么就自轻自贱了？

　　翎儿不以为意，她们江南女子撑门面做生意的多了去了。

　　远的不说，就金陵城里吴家的当家吴大姑娘，黄家的张二夫人，城东点心铺子的黄二娘子，虽然身为女子，却把偌大的生意打理的妥妥当当。

　　当初众人背后耻笑女人当家，如今外头哪个男人敢小瞧她们一眼去，就是京城来的大老板来了都对她们毕恭毕敬的。

　　翎儿走后，宝钗看了看时辰还早，况她心里还装着一件顶要紧的事，若不办了她心终究揪着放不下。

　　便让莺儿找出两件男装，自己偷偷从贵妃榻底下扯出了金锁揣在怀里，和莺儿从后角门溜了出去。

　　出了门，想到接下来的事，她的整个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她虽然爱热闹，只是她心里焦着没心情逛，只匆匆走马观花的瞧了一眼，大街两旁热闹的坊市，在络绎不绝的叫卖声里，来到了秦淮河边。

　　虽然是早上，但是河面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画舫，偶有丝竹声传来，也有书生们在船头坐着喝茶斗文的。

　　有酥入骨髓的靡靡之音，有富豪世家的纸醉金迷，也有才子佳人千古绝唱。

　　这里便是金陵集尽世间繁华之地——十里秦淮。

　　因着昨日梦魇，莺儿跟的紧，一时竟摆脱不了。宝钗便只好用昨晚哥哥那听来的新闻，借口想让“冷玉公子”指点学问。

　　莺儿知晓她家姑娘自小爱学问，江南比北方民风开放，不管男女，向来以文为尊。即便是女子，有才情的也多开文会。

　　莺儿便信以为真，何况是众人捧百金都难得一见的“冷玉公子”，便不疑有他。

　　两人顺着河边往下，果然看到冷玉公子的船只被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上冷玉公子的船须得在船前岸边的屏风上圈一个题目，作出一首诗，入了冷玉公子的眼，才能上船见冷玉公子一面，受他指点一二。

　　宝钗向屏风看去，却见今日的题目都被圈了，只剩了一首咏菊。

　　虽只剩这一个题目，但周围这么多人等着都不去圈它，只围着圈过得题目议论。

　　宝钗垂头思忖，便知这咏菊这题目被古人写烂了，除了清高孤傲，难以推陈出新不说，还容易有“异曲同工”之效。

　　她不想再被王夫人用金玉良缘逼到绝路，以防万一，这金锁必须得扔了。

　　若是叫莺儿看见，想必白跑一趟不说，透了风声出去，母亲若要知道她要扔了这命根子，以后再扔怕是就难了。

　　眼眸转动，只有上船才能支开莺儿，只是这个题目，着实有点难，但也可一试。

　　有了对策，宝钗拿笔圈了“咏菊”，坐到旁边凉亭里去作诗。

　　众书生先惊叹，哪里来的个这么俊美的小公子，又见他敢去圈这个题，前面的惊叹化为了惊愕。

　　“这题目自打挂出来三天就没有人能做出一首出彩的来。”

　　“可不，秦子游思索了两日也没敢圈这题目。”

　　“这位怕是个新来的吧！”

　　“口音不像外地人，看着年岁小，大约是哪家才正式做学问的小公子。”

　　“这般形容样貌，到底是谁家的。”

　　……

　　听了众人的议论，宝钗轻轻一笑，不去管他，只专心作诗，她坐在亭里，思忖半晌，心里有了一首，便提笔写了出来。

　　刚交给冷玉公子的书童，就见远处气喘吁吁的白衣书生，跑到屏风前一看，题目被圈了，他气急败坏。

　　“哎，谁圈了这题？别白糟蹋了今日的名额。”

　　众人一见是秦子游来了，便指向旁边凉亭里的宝钗。

　　“你，你你……”

　　秦子游见对方是一个形貌昳丽的小公子，通身的气派显然是世家养出来的矜贵，拿扇子指着对方的手就不由放了下来，口里的一肚子说辞不知怎么开口。

　　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最终化成了一句，“我心里已有了一首，我得看看你的，倘若你的不好，你便把名额让给我。”

　　宝钗点点头，让书童把纸张递给秦子游。

　　接过了对方的诗句，弹指间秦子游起初憋了一腔的不愤，全然尽数化去了。

　　“妙，妙啊，果真妙。”

　　秦子游把诗交给书童，转身对着宝钗双手一拱，“公子好文才，在下甘拜下风。”

　　一听这话，众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

　　秦子游这等清高的性子居然会说出“甘拜下风”这样的话，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小公子的文才比江南第一才子秦子游还要好？

　　秦子游走到凉亭把方才的诗句誊写出来，众人一看，不禁大赞。

　　少有能把咏菊写的这么与众不同，初看之下明明没有一句写菊，细细一品，却是字字道出了菊之魂。

　　众人纷纷赞诗，秦子游看到末尾的薛清行方记起来找原主时，才发觉他早已被请上了冷玉公子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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