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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前尘尽 ...

  •   十三、虚尘为名

      他不仅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他还见到了那个青年人。

      那青年随意坐在茅屋前的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眺望着远山云海,而那少年则正心疼那棵被乘坐的树,生怕人把那树给坐断了,伸着两手拉着人的衣裳,边拉边嚷,就想将人拉下来。

      他到时还正听见那少年的声音,“先生,你快下来吧。这树还这么小,哪里能能经得住你这样坐呢?”

      青年懒洋洋地老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很久才慢声回答:“我说二郎,这是树不是人啊。它都被我坐了多少回了,也没见怎么着,你也太小看它了吧。”

      带他来的童子待两人不再闹腾才到近前说话:“见过先生。”

      “嗯阿药,有事?”那青年问。

      原来这个将自己带回来的童子名叫阿药。

      “小的刚刚带回来一个孩子,正要带他去用些东西,然后等主人回来再向其禀明。”

      “哦,那去吧。”

      在青年的声音中童子带着他离去。哪知,刚走了几步,却听人说:“你们主仆几个总改不了救人的毛病,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算了,将人带来让我瞧瞧先。”

      “好。”

      原来这人并不是这里的主人。

      到了近前他给人胡乱行了个礼,然后便听一道落地的声音响起,身前出现了一道阴影,伴随着还有一道声音响起,“那么拘束做甚?抬起头来瞧瞧。”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道曾经见过的身影。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先行跪下,以头叩地,大声道出一句话:“请先生收我为徒!”

      再然后,头脑一片昏昏。

      或许是被他的举动所感动,或许只是因为无聊。青年人在他醒后答应了收他为自己的学生。是的,是学生而不是徒弟。他不懂这里面的区别,一个老师可以有很多学生,而弟子却通常很少。不过在如今的人们也大多都混着叫就是了。他只是很高兴。自己总算有了着落。

      “我们曾于荒野中遇你,又不知你原来姓名若何。既如此,便让你假虚为姓,以尘作名,此后,便名为虚尘,如何?”这个青年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面色严肃,极为认真地问他。

      他,虚尘神情一整,而后行三叩九拜之大礼,礼毕,脆声答:“虚尘拜谢先生赐名之恩。”

      从此后,他便得新生,不论前尘如何,他以后都只有一个姓名——虚尘。他是这个世间的虚尘,而不是一个误入者,一个格格不入的看客。

      一旁的少年看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先生,你是答应收下他了。”

      年轻人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只是正色对虚尘说:“既然你唤我一声先生,那么我至少也该让你知道你唤的究竟是何人。我,复姓皇甫,名谧,字士安,新安人士。”他停了片刻,仿佛是在确认虚尘真的已经记住了,这才继续,指着那少年道,“他,姓嵇,名康,乃是谯国人。”

      “阿尘,你可记住呢?我的名字叫嵇、康,你看,就是这两个字……”原来是名为嵇康的少年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为他比划道。而后,却又苦恼道,“哦,我怎么忘了,你才这般小的年纪,先前又是那样的经历,又哪里会识得字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来教你好了。不管是名字还是什么,你以后都能会的。”

      皇甫谧,嵇康。虚尘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他原本是识字的,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还要重头识字。可是现在,他却是真的辨别不出嵇康给他比划那字。

      还有,嵇、康?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每念一遍这个名字,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暖流。这是为什么呢?

      “好了,二郎,那些以后再说。你可别忘了,我们原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他也需要见见这里的君达的。”皇甫谧出声打断了嵇康少年的唠叨。

      “我知道了,先生。毕竟,阿尘也算是被封先生所救,自然是该感谢一番的。更何况,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道长啊!”在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嵇康的脸上明显带上了崇敬、羡慕、喜悦等等诸多积极的情绪。

      这里的主人,这位封先生真是神秘。真想知道这位神秘主人该是一位怎样的神仙人物?

      十四、青牛道士封衡

      他真的见到了这位主人,原来他是皇甫先生的好友,一副童颜鹤发的模样,也不知活了多久,这位神秘高大的人物名封衡,皇甫先生叫他“君达”。但这些都不及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的印象深刻。终于相信——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

      这人号“青牛道士”,倒也名副其实。

      不过,等等,封?听着怎么和五郎家的姓很像?等到后来他学了认字,才终于清楚,原来这个封并不是五郎家的那个逢。

      “这就是那位虚尘小友?”封衡笑问他。

      他颔首回答:“小子虚尘,见过封先生。”

      “哎,小友客气了。不必称什么先生,贫道自觉还甚是年轻,你我若能平辈论交,也是美事。”

      “封仙人,阿尘可是方才成为先生弟子的,这样岂非乱了辈分?”还不待皇甫先生说话,少年嵇康已经开始出口阻止。

      可是,封衡却无所谓地笑道:“无事,无事。嵇二郎,你这可是着相了。”他看着面前的小孩,笑道,“这小友可不是别人,他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封仙人,阿尘年纪比我还小,你与他平辈论交,与我却隔着一辈,如何能相同?”嵇康不依不饶,终于能留下的弟弟却成了自己的长辈,这让人如何能忍?

      “那么,你我也平辈相交不就好了嘛。”封衡大笑,而后笑问皇甫谧,“玄晏,我们和这牛儿聊聊去?”

      “好啊,一道,一道……”

      少年嵇康心中的男神是封衡,让他与自己的男神平辈相称,这如何使得?他自是不愿,这段对话就这样没了下文。

      皇甫先生也不理嵇康与虚尘,只是和封衡一道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与牛相谈去了。

      过得一阵,方又听到封衡突然传来的呼声,“阿书,阿药,快来帮忙寻牛啊,它又跑啦——”

      十五、寻问

      “先生,小子还有一事未了。”

      “你是想问逢家其他人的事?”

      “先生知我。”

      “我所学尚浅,对玄道一事了解不深,不能为你解惑。”皇甫谧回答,而后却又对他提点道,“可是我们这位青牛却是得授真诀,修道有成。你若问他,或可有得。”

      皇甫谧口中的青牛并不是指封衡道人的骑的那头青牛,而是指封衡本人。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虚尘知道这个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封衡道人和皇甫谧先生两人之间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每日都能听到他们对彼此的戏称。“青牛”一词,正是皇甫先生对封仙人亲切的具体称呼体现。

      “谢先生。”虚尘回礼。

      “去吧,他此时也许在山里,也许在水边,若你好运,定是能见着他的。”

      虚尘找到封衡了吗?

      找到了。

      结果如何?

      结果,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封衡此时正在水边,骑着那头他宠爱的青牛玩耍,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小友,你可知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

      “定数?”

      “对。就像你和他们二人,不论过程如何,你们总是会遇见的。”封衡说道此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来,带着引诱的语气问他,“你可想知道这是何缘故?”

      可惜,虚尘并没有关注他这一句话,因为他不相信什么缘分的说,而是转而发问,“所以,不论我作何想法,我也注定会和五郎他们分开的,是吗?”

      道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却还是回答了他,“是啊,确实如此。”

      “可是先生,我还是想要知道答案,逢家娘子与他那几个孩子如今是否安好?逢家郎主如今如何了,是否还在人世?如今的我是否能去帮助他们脱离这些无妄的苦难?”

      “哎,你问这么多,可要让我一下如何回答呢?”封衡苦恼地挠头说道。

      “求先生教我!”

      十六、前尘尽

      十日,虚尘他有十日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那些问题。

      十日,这是封衡给他的时间。封衡说,“你们之间本就缘浅,不宜深交。早做了断,对你,对他们都是好事一桩。”

      虽然虚尘对他的“缘浅”这个说法不敢苟同,但是他也觉得自己不再去烦逢家人这一点比较认同。

      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当初如果不是有了自己带去的那一金,逢家人未必会决心跟随人群逃亡。

      他可是听说过的,以往遇到胡贼来人的时候,他们都只是躲在附近的山中,那样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是能保全全家人性命的。

      而后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五郎不那么护着自己,他应该也不会和他的母亲兄姊们分开,更不会遇到后来被浪荡子逼迫之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外人的加入。他确实不能再祸害他们了。至于皇甫先生等人?封衡道人不是说了吗,自己是一定会和他们相遇的,既如此,便信了也好。而且,他打心底觉得,这几人比起逢家人来要不一般的多,这样的人,不论如何,总是能抵住自己的祸害的吧?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没用,最重要的是,他要如何才能在十日里解决完这些事呢?如今他可是连逢家人身处何处都尚且不知啊!

      十日。

      当封衡将他的牛交到虚尘手上时,他终于知道了封衡的用意。他听到这人对自己说,“我暂且将阿青交给你了,你骑着它,它会和你一道去完成你的事的。”

      这是个玩笑!

      不,这不是玩笑。封衡道人是认真的。他用事实再次给虚尘上了一课——不要轻易质疑你不知道的事,那样会显得你很落伍!

      大名鼎鼎的封仙人、封神医、得修真诀的封衡,他的牛,怎么会是一头普通的牛呢?

      然后,他便在嵇康与阿书、阿药几人的目光中骑牛而去,青牛还兴奋地发出“哞哞”的叫声。

      ……

      第九日,他骑着牛,躲在暗处,看着除了逢家郎主与五郎不在以外,其他人都在这里安定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出去与他们相见,只是骑着牛转身悄然离去,徒留给人们一段传说——你知道吗?十里外的山匪糟了报应,被人一夜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第十日,他看见了逢家郎主,那个自己也短暂教过一段时间父亲的男人,在军队里认真随军操练,显得比当初精神了许多。那负责训练的人看着他出枪的姿势,满是欣赏的点头。他观察了半日,发现这人竟已完全融入了军队,对杀人已经毫无畏惧。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他知道,只要一直这样至少逢家郎主能够更好的活着,或许会比其余人、比以前都活的更好也说不定。

      他在又百里外的一处道观中,见到了满脸风霜之色,却更显坚毅的五郎,看见他对手执浮尘的道士行长揖之礼,语气虔诚,“弟子不悔今日抉择。愿皇天在上,佑弟子早日寻得家人。”

      “同愿。”

      在听到五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险些就想不顾一切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明明白白地说道,“五郎,小六在此。你,不必再寻了。”

      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最后,他只是从自己骑着的青牛背上取出自己事先托人写好的书信,悄悄地将它放在一个五郎一定能看到的地方。然后,与青牛转身远去。

      “五郎,再见。”

      随着这一句话的落下,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空了些。但一旦想到那个名叫嵇康的少年,心似乎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一下下,似乎是满足于少年的存在而雀跃,又似乎是为抖落曾经的痛苦与阴霾而激励。

      前尘从此尽,前路复谁知?

      我本无心客,何以常怀忧。

  • 作者有话要说:  常识问题。由于此时“三清”的说法应该还没有,所以改“三清”为“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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