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青阳舟

30、第 30 章

　　宋青蔓看着手里的绢子脸色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揉搓了一下，面料不错细腻柔滑，再看上面的绣样儿，针脚密实规规整整，单说这手帕确实算得上良品，何况还有小女儿心思在里面呢。瑞珠儿站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眼见宋青蔓用力揉搓着手帕，暗地里对刘氏两姑侄唾弃了一番，真是不知廉耻！即使不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该一肚子坏水去拆散继女的婚姻……宋青蔓咳嗽了几声，虽然体温已经降下去了，可鼻塞喉痒还是没有治好。
　　“夫人，您还是多休息，这些不值得您伤神……”瑞珠儿劝了一句，看着宋青蔓不为所动幽幽叹了口气。
　　宋青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手帕轻轻抛给桃夭，想起桃夭听到刘婉君和赵世明之间的对话眼神暗了暗，恹恹地吩咐桃夭，“把手帕送还给赵公子，就说我知道了。”等桃夭转身出去，宋青蔓单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叫瑞珠儿拿来厚实的棉衣，一边叫人去传晚饭，一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低声嘱咐了瑞珠儿几句。
　　刘氏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心里不喜，虽然她之前一直抱恙，可现在已经大好了怎么还吃得怎么清淡？她尖刻的脸因为生病又瘦了一些，颧骨突出看上去就是一副刻薄的样子，叫人轻易不得亲近。刘婉君倒是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布菜，安安静静的避免受到刘氏怒意的波及。刘氏夹了一筷子豆腐，刚要放进嘴里突然又扔在碗里，重重放下筷子一脸不快，张嘴就要骂。刘婉君低下头眉毛一挑，心里着实对这个姑姑不满意了。
　　“这还是人吃的吗？要不是就摆在我面前，谁会知道知府家里是这么对待亲人的？”刘氏把嘴边打转的脏话吞了进去，瞥了一眼刘婉君，忿忿抱怨着，“你怎么还没得到齐铭的青睐，白白浪费了你这个好模样！”
　　刘婉君瘪瘪嘴，连忙换上笑容抬头看着刘氏，刚要劝上几句，忽听门外有人说话，不多时就见瑞珠儿带着几个婆子进来了。
　　瑞珠儿向刘氏问安，看着刘氏明显不高兴的脸色赔笑道：“老夫人今日气色不错，想来身上大好了，真是新年大喜。这几日夫人抱恙无法前来向老夫人问安，特意叫奴婢来向老夫人请罪。”话音刚落，她又向门口的婆子吩咐道，“还不快撤下这些饭菜，老夫人现在恢复如初，厨房怎么还送这清淡的饭食过来？莫不是夫人这几日没看管你们，你们就不知分寸了？谁不知老夫人是老爷的岳母，若是老爷知道可不掀掉你们一层皮！”
　　瑞珠儿这话又是提宋青蔓，又是提齐铭，话里话外都带着疏离，可见并没有真正把刘氏看做主子。刘氏似乎没有听出来，见瑞珠儿连消带打地说教一番，心里还挺受用，但刘婉君的脸色却暗了一下。婆子们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嘴里直跟刘氏告罪，手脚麻利地撤去桌上清减的饭菜，重新摆好了饭食。好在今日新年，府上来往客人众多，厨房里一直备着不少好菜，如今倒是都送到刘氏这里来了。刘氏端坐着一言不发，看着桌上的八宝鸭、如意卷、奶汁鱼片、红烧鱼骨，脸上不由地浮上了笑意，连带看瑞珠儿也顺眼了不少。
　　“夫人身体如何，喝了药可有好转？”刘氏心气儿顺了，便顺口问了问宋青蔓。
　　瑞珠儿皱了皱眉，叹口气说夫人入冬以来身子就不大好，原是在离县熬伤了底子，刚过二九就病倒了，一时药石不灵。白天精神还略好一点，能清醒着吃饭吃药，一到晚上就低烧着昏睡，谁也叫不醒。说罢，她还扭头看了看外面，冬季的白日很短，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不少，对着正房叹了口气。刘氏一时没有接话，她倒不曾想到宋青蔓病情这般严重，前几日还不停抱怨她不念亲情，听瑞珠儿这么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再抱怨什么了。倒是刘婉君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对宋青蔓嘘寒问暖，拉着瑞珠儿就要去正房看望。瑞珠儿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从刘婉君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这刘家姑娘双手冰凉，冻得她浑身不舒服。
　　“姑娘有心了，只是方才奴婢出来时夫人服了药，此时已经睡下了。”瑞珠儿抿嘴一笑，心里却暗自啐了她一口，“等明日夫人醒了奴婢会转告姑娘的问候。”
　　刘婉君也不坚持，送走瑞珠儿后服侍刘氏用了晚饭，找了个借口溜出了西厢房。她约见齐铭的事儿没有告诉刘氏，刘氏近来脾气大嘴不严，万一说出去让宋青蔓知道了她们全吃了不了兜着走。刘婉君跺了跺脚，对冰凉的双手哈了几口气，轻轻搓着想暖和暖和。她方才已经换了件棉衣，如今一身纯白，配着精心装扮的雅素妆容，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刘婉君这般打扮可不正符合男人们的审美吗，只要一个抬眼一个抚鬓就能迷倒不少男子，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虽然齐铭一直对自己不太感兴趣，可是……刘婉君抿了抿染得粉润的嘴唇，还是不要轻易放弃啦。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齐铭和赵世明并肩穿过抄手游廊，一眼就看见刘婉君站在院中。赵世明轻笑一声，故意拿肩撞了撞齐铭。他这个同窗因有一副好皮囊受到了不少女子的倾慕，如今又是四品官员，只怕那些有心思的小姐们一时半会儿兴趣更高，消停不了。若非外界盛传齐夫人是个善妒的，齐铭又顾忌官途不敢大张旗鼓纳妾，只怕这齐府的门槛早就让媒婆们踏平了吧。齐铭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些毛躁。今日迎来送往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宋青蔓的病情又没有什么起色，他的心情很是低落。晚饭时分赵世明又故意给他送难题，那方手帕是随意收得的？刘婉君有什么心思他早就看破了，本想一过了年就把她们送走，好不容易跟宋青蔓培养起感情怎么能因为她们就破坏了……不过齐铭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他倒想看看这刘婉君到底有什么能耐。
　　齐铭跟赵世明低语几句，赵世明点点头从另一侧游廊回了东厢房，而齐铭则向是没看到刘婉君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穿过院子往正房走去。他刚走到院中就见刘婉君红着脸站在了小道上，屋檐下的灯笼发散的光线照在院中隐隐绰绰，给白洁的刘婉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环，看起来有些缥缈。刘婉君像是等了他很久一样，一双水波眼婉转地看了他一眼，绯红的脸颊故意往下低了一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齐铭见状轻咳了一声，向刘婉君靠近了几步。
　　“大人来了……奴家以为会在这里等一夜，没想到大人还是守约而至。”刘婉君率先开了口，抬起手假作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一副又委屈又激动的表情。
　　齐铭轻笑，从怀中掏出白梅黄绢递给刘婉君，“刘姑娘约齐某到此，可是有事？”
　　刘婉君秋波一送，接过齐铭手中的帕子，故意歪了歪身子往他怀里靠，却不想角度没掌握好，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强撑着尴尬笑道：“本就是一家人，大人叫奴家婉君可好，这是婉君绣了送给大人的手帕，婉君手艺不精，比不上表姐心灵手巧，只是一腔情义汇聚于此，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齐铭把手帕放在刘婉君手里，“刘姑娘的情义齐某受不起，齐某心小，这一辈子只能接受一个人的情义。”
　　刘婉君咬着唇，眼眶迅速湿润了起来，眼眸蒙上一层雾气，可怜地看着齐铭，“大人对表姐的一番情意实在是让人动容，只是大人还是不了解表姐的痛苦。表姐一直有个心结，郁结不舒致使身子也愈发不好。”
　　“哦？什么心结？”
　　“大人同表姐婚后四年无一子半女，都说是表姐身子有恙不能为齐家开枝散叶，姑母一直颇为自责。表姐年幼时有弱症，姑母寻医问药多年不能根治，谁知会在子嗣上有碍，实在是对不住大人。”
　　齐铭听得又气又好笑，这刘婉君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宋青蔓，以为自己听不出来？
　　刘婉君见齐铭没什么反应，不得不使出最后的力气，“姑母的意思是，宋家不能给大人带来子嗣，便再送一人给大人传宗接代。”说罢她羞红了脸低下头，一副羞涩不已的表情。
　　“呵，宋夫人真是好心。”齐铭冷冷地回应，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冰霜，一身气势让周围的温度又冷了几分，“想必要送来的那个人就是你罢？你愿意？”
　　“奴、奴家……为了齐宋两家，奴家愿意。”刘婉君余光一扫齐铭，整个人就要投怀送抱，朝齐铭扑了过去。齐铭眼神一暗，刚要侧身闪开，一只手高高举起就要朝刘婉君脖子砍下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