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授与沈医生》朝北的窗

5、第 5 章

　　1、我的整个青少年时代都是普普通通的，做普通的事，犯普通的错，连误入歧途都普通得让人不屑一顾，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有一个特别不普通的少年曾默默地注视暗暗地欣赏。

　　这名少年就是后来的T大力学系陆智周教授，现在是我的丈夫以及生命的合伙人。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我根本不知道我居然被这么个人物关注了辣么多年。

　　而我们初遇也不是所谓的撞人事件，而是某年某月夜深人静不为人知的打架斗殴。

　　那一天晚自习放学，我走得极晚，出校门时皓月当空，月色铺洒在空荡荡的路上，白花花地晃人眼。我骑车晃悠过西门，看见路灯下一个发型很哥特梦幻、衣着一看就是社会闲杂人员的男人,正和一个穿着我校校服的文质男生推搡争执。

　　原因好像是那个高而壮的男人随地丢烟头，丢进了男生头发里，男生要那人赔礼道歉，那人不肯还骂脏话。
　　男生也不知道是嫌骂脏话不体面还是压根骂不出来，风度翩翩立在那里，看着很帅很弱鸡。

　　我胸中一口正义之气昂然而出。

　　校门口欺负我大一中学生？当一中学生都是书呆子么？姐不把他骂出心理阴影都体现不出知识的力量。

　　我骑到他们边上，豪迈地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扯开嗓子骂得那人无还嘴之力，这文盲鸟人哪里知道文言文还能骂人骂得汹涌滂湃，逼急了说了句脑残晚期的话：“一中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拽什么拽，有本事打我啊？”
　　我说：“MD，第一次听到这么贱的要求，姑奶奶满足你。”然后一脚踹在他裤/裆上。

　　看他捂着裆痛苦嚎叫，以为把他蛋踢碎了，拉着那男生狂跑，一路跑进夜市，人一多我俩就失散了。
　　我怕给人踹得断子绝孙，战战兢兢了好几天，索性没人打击报复，这件事也就渐渐遗忘了，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陆老师说起来。
　　“他是那条街上N进宫老流氓，别人看见都躲得远远的，也就你，一脚把他踹老实了。”

　　原来这家伙就是那个穿校服的书生。
　　被丢烟头的不是他，而是我们高中闻名遐迩的校花，他也是停下来打抱不平的，结果，校花吓跑了留下他单打独斗。

　　“月光下她是不是特别美？你是不是想英雄救美？是不是想和她早恋？”
　　校花之所以为校花，就是因为至少一半男生赤/果/果地表达过想得到她，另一半则是暗戳戳地想得到她。
　　陆老师挑了挑眉：“我是那种会早恋的人吗？”继而坚定说，“那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爱死你了。”
　　我：“噗~~~~”
　　少年，你成熟得很早嘛？你告诉我，这不是早恋是什么？
　　陆老师唉了一声：“都是月亮惹的祸呗。”

　　2、于陆老师看来，我出现最多的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他们家饭桌上，陆麻麻是高中数学教研室主任，和我班主任一个办公室，于是关于我的各种“不利”消息就源源不断从班主任嘴里辗转流进了陆老师耳朵里。
　　比如，我在书包里养了一只壁虎，上化学课喂壁虎被老师抓个正着，那只壁虎从三楼扔出去摔死在水泥地上，我把尸身埋了，把尾巴放进了化学老师粉笔盒，结果上课时她白白嫩嫩的手抓到了……
　　反正是抓出了浓重的心理恐惧症，而我宁可在教室外站着上课也拒不认错，倔强得像一头壮士。
　　再比如考了年级第四，得意忘形骑车撞树上了，撞成脑震荡，溜溜住了一星期医院；上台领奖，踩到自己鞋带，摔了一跤，若无其事爬起来淡定拿东西走人。
　　再再比如，数学考试如果这次错了的题下次继续错，我的卷子上总会出现两个字：“笨蛋”，附赠两种以上解题方法。
　　他们饭桌上话题之一估计就是沈含笑又又出什么糗了，沈含笑数学又又考糊了。
　　我整整当了陆致周四个学期独家笑料，而他完完整整保存着我五个学期数学试卷，遥远的T大以及后来更遥远的普林斯顿都没有阻挡陆老师锲而不舍要求他妈给他翻印我的数学卷子，而陆麻麻兢兢业业始终没告诉他真相——试卷发下来我只看分数，然后就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
　　所以，陆麻麻其实一早就洞穿了一切，就是不说而已。
　　不过，知道真相的我眼泪还是流下来。
　　“太险了，要是吴老师因此不喜欢我，那我们还谈得下去么”
　　陆老师微微一笑：“吴老师管着三十多个班，要是不喜欢你，会主动向你班主任探听小道消息然后假装不经意透露给我么？”

　　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母子俩玩无间道肯定比刘德华梁朝伟6。

　　3、普林斯顿毕业之际，有几个导师极其想要陆老师留下继续读研究生，盛情难却的陆老师最终还是决定回T大当老师。
　　放着完美的留美机会拿着本科文聘回国当老师，换做谁都很难理解。
　　恰逢陆爸爸陆麻麻赴美参加毕业典礼，喜气洋洋的气氛中，陆老师支支吾吾说了他想回国发展，怕二老受刺激他还花一晚上编了足足五十条合情合理的理由。
　　说到第十条，陆麻麻不耐烦了，拍桌子：陆智周，你说一句回去追沈含笑会死啊？再说一次，回国干什么？

　　据婆婆说这一次陆老师眼含热泪，几近呜咽：“找沈含笑。”

　　陆麻麻慈祥地拍拍他的背：“早干什么去了，机票订了吗？没订？妈现在就给你订。”陆麻麻喜滋滋地帮他定了飞北京的机票，还给他打了一万块钱，“带笑笑吃点有营养的，上次见她瘦了好些；还有，她马上下临床了，得有个像样的装备？你觉得送她一个听诊器怎么样？”

　　这么任性的回国理由，听着就不靠谱，不过我喜欢。

　　PS：吴老师买给我的3M听诊器现在还挂在我的脖子上。

　　婆婆英明神武！

　　4、陆老师普林斯顿好友访问中国，我俩尽地主之谊宴请他，席间他透露陆老师将我的照片贴在书桌上，以至于同学都以为他那时就有女朋友，对他起了非分之想的男生女生全都退避三舍。
　　“为什么把照片贴桌上”
　　比起贴墙上，看起来不是那么方便而且容易弄脏影响我盛世美颜。
　　陆老师：“能干什么？当然是半夜三更对着它打……”
　　我心领神会，以为他对着我的照片做很多男生都会做的，不免耸鼻撇嘴：“咦？好恶心，你怎么也干这种事？”
　　陆老师一头雾水：“半夜对着你的照片打论文，更有动力啊。嘿，你以为打什么？”
　　我：“呃~”
　　说话瞎停顿，怪我咯？

　　5、陆老师去T大上学时，借着吴妈妈的便利条件把我期末数学试卷顺走塑封带去了学校，压在枕头底下，常常拿出来“膜拜”。
　　我：“其实你表白我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我是个虚荣的人，被“人物”喜欢也够吹一把的。
　　陆老师：“我知道。”
　　我：“倒是很有自信，既然都开始珍藏我的私有物了，为什么就不表白？”
　　陆老师：“珍藏？你想多了。我只是每天把你卷子拿出来，问我自己，你真的会爱上第一道解答题都做错的人么？你真的会在这个年纪爱上解不出函数单调性的傻瓜么？为了解答这个终极问题，跑去选修社会学、心理学课程，最终证明。”
　　我被摧残的心灵已经不怕鞭尸了：“证明什么？”
　　陆老师：“证明我的确在那个年纪爱上了一个数学不怎样的人。简直毫无科学道理可言。”

　　把好听的话说死，也算是勇气可嘉。

　　6、我：“你没和我在一起时都怎么打发时间？”
　　陆老师：“沉迷科学研究不可自拔。”
　　我保持着失望而不是体面的微笑。
　　强烈地求生欲让陆老师说：“从科学研究拔/出来就只剩下想你了。”
　　我：“你不是无法自拔么？”
　　陆老师装死样：“唉！相思了无益，不如多建几个模。”说完就飘走了。
　　留下我一头凌乱。

　　7、我：“什么事让你觉得非回来不可？”
　　陆老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全美力学奖却无人分享，那一刻觉得特别孤独，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坐到后半夜，想要是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问号脸：“好像那时我跟你不熟。”
　　得诺贝尔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吧？
　　陆老师：“可是这个奖钱多啊，钱多你肯定高兴。”
　　我斜眼：“我又不是财迷。”
　　陆老师：“可我只想为你得奖为你赚钱。想让你人财两得，想让你成为人生赢家”
　　还是把我当财迷，不过，我愿意！

　　8、高中同学聚会，都不大相信我和陆老师在一起后从没有正儿八经争吵过，更别说冷战了，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炸/药一样一点就着的人。
　　“陆教授，你是怎么做到在炸/药桶上放烟花而没被炸伤？”
　　陆老师：“沈大夫不碰我的底线，什么都可以妥协。”
　　众人：“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陆老师：“我的底线始终只有一条：沈大夫都是对的。”

　　至此再也没人问陆老师情感问题了，世界消停了。

　　很多时候，人会因为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下一个决定，然后就改变了一生。

　　结婚时陆老师说：“爱情很复杂，一路走到现在依然很多未解之谜，但复杂的问题往往都有一个简单的答案，那就是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