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捡到以后(穿书)》三霓

39、三门首会（三）

　　林间山风裹着蒙蒙雾气，这些雾气终年不散，隐隐盖着远处密林深山，遥遥可见危峰兀立，四周皆是渺无人烟。

　　段淮步履缓慢，走在小径上，白袍被山风荡涤得鼓鼓囊囊，他不知道方才经历了什么，竟觉得连这风也顺眼得很，只因它们正吹净他身上的灰尘。

　　心中快意，面上却不显，他一贯如此。

　　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找到时献，那个曾经一剑挑破江湖风云，造下无数杀戮又消失的淬寿宫魔教主人。

　　谁能想到竟成了那副模样。

　　没人知道他的剑去哪儿了，身上的筋脉又是如何断的，一身邪门混乱的武功又去了哪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段淮与这个疯子有不得不问之事。

　　那疯子想了想，告诉他，在大荒山被江湖各路围剿，差点生死那回，那时候他身边还带着那白虎。

　　“你不知道那畜生有多蠢，平叶二十四派近百数人围剿我，他们逼我上了大荒山，整整三日，逼我苦苦藏在半人高的草泽里出不去，这些杂碎竟想活活饿死我，我不就杀了他们几个人么？何必恶毒至此？孟冬之月，寒雨时行，我抬头张口解渴，可还是饿，你道如何？我盯住了那趴在我脚边给我取暖的家伙。我想着若不然我将它杀了，再以它的皮毛来取暖，啖肉饮血，或许我还能继续出去杀人。”

　　“低头抽剑时它忽然盯着前方跑开了，我反而松了口气，我想正好，我是在这里遇到它的。”

　　“可它却带着被咬死的猎物放到了我的面前，拿爪子推给我吃，将饿得昏头的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段淮好似在听一个很没意思的故事，长睫一敛，恹恹做出了评价。

　　“可你最后还是杀了它。”

　　“是啊，我最后还是杀了它，哈哈哈哈……”

　　这须发带泥的中年人两鬓已染上霜白，脸上一副怀念模样，破锣嗓子咳笑不止，那身嶙峋的瘦体翻来覆去，浑是老态。

　　“你说它非跟着我做什么？”

　　“跟着我做什么……”

　　这疯子又哭又笑一张脸掩在地上，又开始刨打那些土堆，正欲离去的段淮迎着满身的灰尘成全了他。

　　山洞里毫无声息，原先挂在石壁苔痕上的水珠被溅起的温热染出淡绯色，一如之前，滴答落下。

　　他如今走在路上，只觉得这趟来得不值。

　　怎么办？他的宠物既不会跟着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不会给他打猎，更不会心甘情愿被他杀死。

　　但段淮其实很享受她讨好自己，看她每天辛苦表演，稍微气性大了便翘起尾巴，不出两息又为刚才的决定后悔，屏息观察他的反应，再想着找什么话搪塞好。

　　段淮对这个宠物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人能告诉他驯化的方法，那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来了。

　　她不会跟着他，那他便寸步不离，她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他便装看不见，她也不用给他打猎，真到困窘之时他不会教她饿死，她不会心甘情愿被他杀死，那么——

　　就让她心甘情愿。

　　想起他看到的那幕，短短一日，她已然与别人那般相熟，她似乎很有这种能力。

　　段淮发现了，他受不了她与别人相熟相拥，亲密的模样。

　　要杀了那人么？可若杀了，她会不会怪他，那便更难驯了。

　　段淮陷入苦恼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熹微晨色已然披将他身上，前头有个茶铺，小二走了过来问，毛巾一搭问道：“客官可要租赁马匹？”

　　这位公子两目深静，宽袖白袍，手上甚至连剑都不带，望着便不是混迹江湖的。小二把他当盛京来的外地人，也殷切了许多：“或是喝茶吃面？若是初次来平叶，买把软剑防身如何？这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他端出竹篾编成的粗筒，里面好几把剑，长短不一，连剑穗都各有特点。

　　段淮看了眼，剑柄上皆有磨损，磨损程度不一，想必是用剑之人手掌大小不同，人被处理了，便只留下了剑来。

　　能被眼前这样的店小二处理掉的，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剑。

　　这黑店竟问到了他的头上。

　　“你怎么知道，我刚丢了一把？”段淮说，“脏了，不得不丟。”

　　小二看着他这样子，再次打量他，想到他大清早忽然独身出现在此，说话莫名其妙，手上连武器都没有，不会是——

　　妖怪吧？

　　他越想越不对劲，就见这位白袍公子忽然伸手，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信鸽忽然落在他张开的手臂上。

　　那小二将一匹马迁出马棚就见他从那信鸽腿上取下一张字条，看完之后却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越展，眉头却越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副含笑的模样竟比方才才可怕许多，小二一哆嗦，便想今日就不开这个张了，这人倒像是来关他的张的。

　　正想把马牵回去，就见他开了口。

　　“把马给我。”

　　三门首会开始的时候，阮妱已经在十多米的高空哆嗦成一团了。

　　原本该是二十几米的，阮妱好说歹说那些人才同意不把她放到更高处。

　　她好像听到底下那些人抽签，大会的方法是每门派人出来抽签，然后根据抽到的签来决定对手，两两相斗，相当于海选。有人抽到强名在外的，有人选到不堪一击的，这似乎挺惊险刺激，但阮妱此刻一点也不觉得，现在谁能比她刺激，她可是十米竹竿上的一颗土豆。

　　阮妱只是开始的时候往下瞥了几眼，差点掉下去，她现在连望一眼都不敢了，只听到说个不停的武使和下方擂台上传来的打斗声，那些人似乎多靠气势输出，哇呀怒喝不停，刀剑相接佐之，阮妱趴在小小的圆台上，两手紧紧扣住了石台边缘，有人观赛之余抬头看一眼圆台上作赏头的闺阁名门之女，本意是欣赏美人凌空娇弱之姿，却见阮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只王八，问武使别赛没比完，彩头就不行了。

　　武使从擂台上移开眼，收收嗓子抬头，果然见那阮家嫡女在那圆台上极为不雅地四肢大张，从底下看上去确实像一只飘在水面上四仰八叉的海王八，也确实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哀及自身命运埋头伤心，还是已然吓晕过去了。

　　武使板起脸来，这姿势也太不好看了。

　　阮娇是怎么做到的？依稀记得她刚才在这块破地方还风情万种凹造型……阮妱刚想到此处正感慨着，忽然谁往底下的细石柱打了一掌，震荡直至她天灵盖了。

　　阮妱晕晕乎乎，手重新动了动，差点没掉下去，死死扣着石台边缘，底下的人见此似乎放心了，正松了口气呢，就听上方传来气势十足的一番骂。

　　“谁他妈这么缺德啊？拍黄瓜呢？放风筝呢？别让我抓到你，我也把你绑在这破竿子上拍一百下你信不信？”

　　阮妱是探出头去闭着眼说的，她哪里敢睁眼啊，这么高吓都被吓死了，更别说气势上会输多少。

　　说完以后只觉得四周一片死寂，阮妱现在懒得睁眼也不敢睁眼，把头缩了回来，说完就怂，又想着反正出了气就行，管不了这些人心里如何想了。

　　她不知道底下的人被她这声吼惊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世家嫡女吗？原本的皇子妃？”

　　“是不是练过啊，这招绝对是失传多年的吼功？”

　　“我估计武使清场的笑声都没她厉害。”

　　周行川一行人站在擂台边上，听着周围的议论，只觉得松了口气。

　　“目前可以确定阮姑娘暂时情绪稳定，身心健康，很安全。”

　　“岂止是安全啊，”林言欢笑道，“看着像是能打十个。”

　　“多年不出岛，头一回参加三门首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地方。”顾婵雪冷嗤。

　　拿无辜女子作赏物，浑然没有一点羞耻，偏生还是从盛京下来的御令，真是荒谬。

　　顾婵雪抬头看了眼阮妱漏在圆台外的手和脚，见似乎没有刚上去的时候那般抖了，脸色缓了缓。

　　“我们怎么办，还按之前说的来？”

　　阮妱上去的时候，他们见时机不对，也就劝阮妱先忍到散场，几个人势必要赢得头筹把阮妱救下来。

　　就算头筹不在他们之中，到时也可想别的办法带阮妱逃跑。

　　“不用了。”

　　段渠一开口，所有人都往比自己视线平行处更低的地方看去，目光落在他脸上。

　　这叫他无端恼了起来，语气便掺了些狠：“我已经告诉我哥了，不用你们瞎操心。”

　　“段淮和阮妱确实是你说的那样？”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看到过段淮对待阮妱的特别，一时也很想确认。

　　冷傲少谷主与抄家落难小姐什么的，这该是话本子里的热销款！

　　“我哪儿知道，反正家里人都这么交代我的，等我哥来你们自己看呗。”段渠脸一扭，视线重新回到擂台上。

　　阮妱已经在半空待得腿都麻了，那石台本就很凉，她还不得不整个身子贴在上面，山风又吹过来，腿都开始打颤。

　　这会儿不是吓的，是冷的。

　　这地方没有威亚，阮妱问出口的时候还向他们解释说就是让他们拿绳子将她扯在上面，或者绑在底下台子上也行啊，但那缺心眼儿的武使却说这样看起来不合乎大会武侠精神，挑战权威，拉低观瞻效果。

　　观你大爷！

　　形.式.主.义害死人。阮妱想骂死这些神经病，她甚至觉得他们比段淮还不正常。

　　说起段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啊？

　　下面比赛的动静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阮妱想到自己本是来凑热闹的，却被发配来这么个VIP座位。什么也没看到，还只能靠听，尽管是立体环绕效果，也只能判断她认识的几个人还没上场。

　　阮妱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算不冷死也要被憋死，把原主喊了出来。

　　“或许你陪我说说话呗，我要无聊死了。”阮妱可怜巴巴的。

　　[告诉你别去招惹那伥鬼了，你偏不听，不过这里风景还挺好的。]

　　阮妱死死抱住石台，毫无形象地趴着，第一句就不想理她。

　　[告诉你点好消息。]

　　阮妱说：“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就在刚才，你趴着的半个时辰里已经有三个我要找的人死了。]

　　三、三个……？

　　阮妱一回想，底下似乎确实有惨叫的动静，只是被周围斗兽场一样情绪高涨的围观者呼声盖住了，加上她稍微有些恐高，不太敢睁开眼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反而惨叫声越大，那些围观人的反应也更大。

　　阮妱震惊，这就是原著里说的武侠世界吗？

　　好可怕，阮妱瑟瑟发抖抱紧了身下的小石板，只觉得这完成效率真是高，让她都忍不住蹭点成果：

　　“那这么说我已经帮你除掉了五个……是吧？”

　　阮妱支支吾吾：“那你看，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啥的？”给个棉被也行啊，她都快冻死了。

　　[虽然我感觉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说出这话也挺不要脸的，可谁叫我对你好呢。]

　　[你想听江湖八卦还是想让我给你讲述底下赛况？]

　　阮妱想带着她从石台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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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段淮收到的飞鸽传书内容。
吾兄亲启：
弟于今日出谷参会，本也如兄不屑来此场合，无奈父命难违，此处山川俊秀，藏龙卧虎，弟甚感己之浅薄，待归谷必更勤勉（此处略去心情描述立志flag近百字。）
哦对了，嫂危速归。
弟段渠敬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