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七里马

24、第 24 章

　　是谁说，青春期里最刻骨铭心不过是一场介于爱情和友情之间的暗恋，当第一次开始渴望爱情，并开始在人群中锁定目标的时候，一场所谓的明恋，暗恋，相恋，单恋便不由自主的萌发了。

　　我是隋然。

　　曾经暗恋过一个人，一个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暗恋他的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在同一个班，刚刚涉及成人世界的女生们往往很容易会被班里风头很劲，人长得高高的，相貌一般还可以，深得老师同学喜欢的男生所吸引。

　　我一直是一个沉默的女孩，非常非常沉默，因为对于我来说，生活并没有什么我必须开口的东西，假使能够人生必定要让你缺陷一部分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变成哑巴。

　　也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沉默，才会在和那个男生同班的三年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真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什么原由，在某我一天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在人群里搜索他的身影，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看着他的后背，关于他名字的话题耳朵会不由自主的竖起。

　　我本以为这是最平常的，青春时期的一场暗恋，班上也有许多同样的女孩，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有着同样的了然和同样的不想为人知的羞涩。

　　高中时代，我放任自己这种暗恋，理由是他并不会喜欢我，而我和他终将离开这里各奔前程。

　　我有时候是个现实得可怕的人，对于友情和爱情，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不会长存，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离别的时候一餐饭，然后拍一次照片，我们就能完整无误的把他们长长久久的放在心底了吗？

　　我知道我不能，所以我从来不怕离别，离别是为了遇见最好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内向隐忍的原因，渐渐地这种感觉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看见他和别人女生稍微的一个接触，一个微笑，或者一同来上课，心中那种酸河泛滥的感觉就会一波一波来袭，我并不想过要当他的女朋友，那时候的我只蒙蒙胧胧的知道这种感觉与爱情有关而已。

　　高考的时候，我在填志愿的时候犹豫了良久，我不希望我会被别的蛊惑，毕竟这关系了我一生的前程，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到了他会留在本地，也许是宿命，也许是我自己不知不觉的对感情的臣服，我终于和他在同一所大学。

　　我以为暗恋的感觉在我遇见新的人，遇见新的事之后便会有所改变了，但是我错了。

　　大学我变得开朗了起来，也或者是是把我压抑已久的热情释放出来，我遇见了我人生中最好的两个朋友何布和笑笑。

　　何布漂亮任性，家里很有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而笑笑温柔婉约，但是长相甜美，性格和顺，这两个人都有了一大批的追随者，而我只是寥寥落落的几个人，并不是我太丑，而是我对于男生太冷傲了。

　　是的，冷傲，他们用这个词形容我。

　　而对于她们我并没有任何的嫉妒，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心如止水的苦行僧，对于她们两个我会张扬的笑和哭闹，对于一般的女生我只会淡淡的微笑，但是对于男生我却是连理都不想理的，能逃就逃，能避就避。

　　我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因为早已在心中修筑了厚厚的围墙，里面只肯放入一个人的身影才会在大学这个恋爱胜期做到心如止水一般的平静，我甚至都还没有想过，我居然还在怀念着他。

　　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偶然就会想起他，然后在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他的名字，然后又怕被人看见而撕得粉碎。

　　那时候我觉得我撕碎的是一片一片的火热的真情。

　　其实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表白，他身边很早开始就有一个很体贴的女朋友叫做李采儿，有一次他碰见我，让我惊喜的是他居然还记得我，很是淡定的介绍。

　　采儿，这是我高中同学隋然。

　　隋然，这是李采儿。

　　只是李采儿罢了，不是女朋友，朋友，高中同学，我敏感的意识到她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明确的定位，但显然的是他并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那刻的我的欣喜简直是铺天盖地，我突然意识到从未表达过的感情清清楚楚的放在心间，而且清清楚楚的知道是为他而留的，我想，也许，我能够成为他的女朋友。

　　那一段时间，我疯狂的学习各种美容和保养相关方面的知识，我想要以一个惊艳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我想先让他喜欢我，再倾吐那一份暗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如别的女孩一样勇敢的表白出来，或许是怕明白说出来他会拒绝，那么我们即便是朋友，也只是尴尬的朋友，也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默默守候的生活了，单单只是害怕改变罢了。

　　其实我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喜欢我，但是这，从来不影响我喜欢他。

　　只是还没等我付出行动的时候，何布有一天怒气冲冲的回来，说要好好惩治一番采儿，其实这些事我和笑笑都听多了，也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在她突然说道要抢采儿的男朋友的时候，我却顿住了。

　　并不是担心他真的被抢，毕竟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也不是因为何布要去勾引我最喜欢的人，只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懦弱无能，为什么何布可以这么直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并勇敢去做，而我连决定去做都要犹豫良久。

　　我并不认为他会喜欢上何布，何布虽然漂亮，但是在我看来，他是那种清朗如竹的男生，也必要一如白云白飘渺清淡的女生来配，我一直觉得李采儿和他才是最配的，李采儿温文大方，大家闺秀般的优雅高贵，我总以为他没有接受李采儿做女朋友就是因为时机还未到，或者还在等最好的那一个出现。

　　可是当天晚上我就知道我错了，从何布假装昏倒在他怀里，他宠溺又好笑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真的时机还未到。

　　而那晚，猎物自己掉进去了，时机到了。

　　何布在那里拖住了他，笑笑去叫采儿，而我就躲在一旁，看着他，月光下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之至的眼神，我不得不承认，我看人的眼光真的极差极差，差到我自己都开始憎恨自己了。

　　李采儿来了，他宣誓何布是他的女朋友。

　　笑笑惊诧的看着何布，而我只看着采儿。

　　她默然离去的身影，紧紧攥着的裙角，眼神里和我一样哀伤的情景，但是她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悲伤，并且得到了他的愧疚，而我，像是一直站在对岸，就在我以为有希望过去彼岸的时候，突然发起了大水。

　　大水升起了移到透明的屏障连天，我始终站在最远的地方，像是看黑白的电影似的看着他们，从最初的欢喜冤家，到最后的柔情蜜意，两个人陷入爱河的热恋中的表情，从从从从从，从此之后我清晰的意识到，我与他也不过是一个知道名字的陌路人。

　　在后来的某一天，何布的生日会上，我终于穿上了我渴望已久的晚礼服，以风情万种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所有的人都说我很漂亮，他也是。

　　但是他只是淡淡，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脸去看在人群中欢闹的何布，没有高贵，没有优雅，没有形象，却有我隐藏得深深的真性情。

　　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抢何布的男朋友，只是我很想很想让他知道我也可以这么漂亮，我也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是他的反应，让我觉得可怜，即使我再漂亮又怎么样，如果入不了他的眼里，或者他的眼里塞满了那一个人，那么我的美丽，不过是一场最可悲最可悲的笑话。

　　那次我第一次放下了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跟着大家疯玩了一场，我想就算我醉了又怎么样，那份心情已经被我埋在了心底的最深最深处，即使醉了，会哭泣，也再也说不出口。

　　结束的时候，何布和他出来送我们，笑笑自然和乔木在一起，何布和笑笑便打趣我早点找个男朋友，那次我郑重的说了一次好。

　　好。

　　也许有了新的人，也就可以很好的忘记这份感情了。

　　我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才会把这份暗恋放得这么大而已，其实，其实，只要我找一个肯真心对我的人，我肯定就能忘记他的。

　　我这样想，这样一直的走着。

　　终于在没有我的舞台上，黯然离场。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耀着亮红色俗套的光芒，只是却没有一盏灯是愿意为我为亮的，即使有，也不是我希望的那一盏。

　　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像是流水一样在大街上飘荡着，一直飘一直飘，远离这里，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但认路的我还是走到了学校，漆黑的月色里，随便一处无人的地方，找了个长椅坐下。

　　我想我应该醉了，虽然脸不红，地不晃，眼睛却朦胧了，我想我醉吧，醉吧，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可以忘记了。

　　但是我醉不了，我只能清清楚楚的看着远处月亮的光辉，然后任由眼泪滑下。

　　再后来，我碰见了我生命中的第二个重要的男人，张诚。

　　他只不过是从那里过，然后看见了我，好心的问我，有没有醉？

　　那时的我烦躁得很，根本不想理他，只甩手叫他不要理我，快点走。

　　他问我，是不是被人甩了，然后躲在这里一个人哭泣？

　　我忽然抓起了他的领子问道：喂，你有没有女朋友？

　　他挑挑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问道：看我长得帅，想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哼。那时我冷笑了一声，一手推开了他，滚开，我只是在为你的女朋友感到悲哀罢了。

　　他忽然笑了，就坐在了我的旁边，跟我一起坐在那里看着月亮，然后跟我说，其实我没有女朋友，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又继续冷笑一声，不去看他。

　　殊不知就是那一晚，开启了我和他纠缠不清的漫漫爱情路。

　　在我在后来意识到张诚喜欢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一个很惊悚的问题，为什么他会喜欢我呢？为什么呢？我不喜欢说话，脾气又很古怪，甚至还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忍受我这个女朋友的？

　　没有所谓的追与不追的问题，在那天晚上之后，张诚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名字还有寝室号，某一个下午，我和何布，笑笑一起外出的时候，就被他守株待兔了。

　　他甚至没有花多少的力量就把我收服了，因为他是整个大学特别出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而我只是享受他带个我的殊荣，成为他众多女朋友的一个，不用争抢，不用吵闹，不用烦闷，他有时间我有时间的时候，大家吃一顿饭，或者一起去唱唱歌，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陪着我出席任何有何布和他的场合。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算作游戏爱情，何布和小小曾经劝过我和张诚分手，只是她们不知道我和他根本就是没有恋爱，何来分手，我所需要的是一个“异性”的证明自己的被需要的感觉，被吸引的感觉，我想，既然张诚能让那么多的女孩倾心，那么是不是我也能够不落俗套的喜欢上他。

　　三个好姐妹接触的时间渐渐的少了，我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却不愿意却改变，说不清是妒忌还是怯弱，在爱情和友情之间，明明知道我已经不可能获得爱情了，但我却不愿就此打住，我知道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但是停止不了对他的那份思念，还有看见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一份心酸。

　　我和张诚在一起时间越来越多，从开始的只是两个人偶尔见面，到了最后，他的随传随到，再到后来，总是在某些地方装作无意的碰见我，或者说有什么什么事情，要我作为他的女朋友出席，渐渐地我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了一些变化，但一向保守和谨慎的我，不敢去戳破，只能小心翼翼地去维持着。

　　我一再提醒着他，提醒着自己，我喜欢的是另有其人，只是有一天，他很醉了，然后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我就是个傻子，就是个笨蛋，如果那个人不可以给我幸福为什么还要单单的为他守候，甚至他都不知道。

　　人生来就是自私的，需找爱情是为了自己幸福，没有幸福的爱情，不如舍弃掉。

　　不如舍弃掉。

　　最后，他吻着我，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使我落荒而逃，完全搞不清出状况，我一个人在寝室呆了整整的一天，最后晚上何布和笑笑回来的时候，却只顾着和他们各自的男朋友煲电话粥，我忽然觉得那一刻自己好孤独很孤独，并不是有人长久的陪在我的身边，这我一向都知道，突然发现以前不害怕离别，只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付出感情，而此刻，对于我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我却比她们都害怕离别。

　　是不是真的到了为爱情付出感情的时候，找一个爱自己的人陪在身边，也许也就可以不用孤独了。

　　我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受了张诚，我告诉他，我会很努力的，很努力的让自己爱上他，有时候，回想起来，和张诚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最开心最开心的日子。

　　他人很活泼，也很喜欢说话，总是喜欢缠着我一起做这一起做那，即使遇见何布和他的时候，他也能够谈笑自若，而我常常就是带着微笑的倾听着，完全看不清表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我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他。

　　何布和笑笑失踪。

　　他被车撞了，在医院里躺了一年，一瞬间连最珍贵的友情也凋零了，我常常一个人徘徊在他的病房的门口，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里面常常只有一个坐着轮椅的采儿一个人陪着他，跟他说着话，会为他细小的病状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悲痛哭泣。

　　我从来都只是一个站在门外的看客。

　　而张诚站在更远的门外。

　　我们像是一层一层的连环，何布，他，我，张诚，四个人，谁能说得清，谁受的伤害最多，谁最幸福呢，有时候，我在纸上写下我们四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连环中最尴尬的一环。

　　如果，我喜欢的不是他，而是张诚，那么这不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吗？

　　我始终发现我忘记不了他，所以不想再让张诚跟我受一样的苦，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意，在我想要告诉他分手的时候，他先跟我提了。

　　我很难叙述当时的那种心情，是比爱自己的人丢弃的更深沉的，更不安的，更让我觉得心痛的感觉，有时候，我并不是明白，是不是长久以来，我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才会在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有着心如死灰一般的感觉，还是只是不习惯他的离开，害怕了未来的一个人的生活。

　　但是，他，也终于离开了我的生活，继续着他如常的花花公子的形象。

　　那一刻开始，我对于自己的感情产生了的强烈的怀疑，我对他，对于张诚，哪个才是真正的爱情？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

　　他一醒了，就找我来想要得知何布和笑笑的消息，何布在离开不久后，曾经打过一个电话给我，只是问了一下他们的近况，然后嘱咐我告诉她的爸爸妈妈，她和笑笑一起去了美国，叫他们不用找她了，然后就寥寥的挂断了，她的语气很低沉，似乎都有一种苍凉的悲伤，于是我那些想要大声骂她想要斥责她的话，终于被咽下了肚子。

　　我只能告诉他和何布的爸爸妈妈，何布现在在美国，过得很好，请他们不用担心。

　　但是，我在后来知道了何布所经历的一切之后，我开始痛恨自己，如果我那时能够想得深远一点，能够不要那么听信何布的话，让他和她的爸爸妈妈找去美国，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还会是我活泼可爱，开朗任性的朋友，而笑笑也不会死。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生命很是可悲，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像是何布和他，曾经那么相爱的对方，也落得这样的惨淡收场。

　　何布结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送上了祝福，我们回想起了我们三个人一起躲在KTV唱歌遇到伤心事一起抱头痛苦的时候，那时候的青春是冬天落叶上的最后一片绿叶，清脆而张扬，但是风一吹，也就不见了。

　　我和她哭着祝福对方，真的，那一刻起，我衷心的想要用我这一生所有的祈祷的力量祝福她，落叶成泥已是不可避免的人生轨迹，只是成泥之后，希望她还可以开出璀璨平和的花来。

　　不是人间富贵，不是下凡仙子，我们只要的是一份平常的幸福，在永远都岿然不动的阴檐下，平和的生活着。

　　何布穿着雪白的婚纱牵上了那个人的手，我在后面捧着花束，微笑着流着泪，我又开始庆幸生命那些未知的事，此时此刻，我还能够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迈向幸福的门槛，也许以往的那些伤痛和绝望，就可以在此刻烟消散尽了。

　　何布的婚礼上，张诚也来了，他很早以前就有了新的固定的女朋友，不再是以前的花花公子，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还残留着感情，但是我想，外边冷傲，实则内心怯弱的我，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把了。

　　即使失败，也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了。

　　再次遇见他已经是最近的事了，他已经和采儿结婚，也常常在我这里问起何布的情况，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伤痛的表情，我想他已经把当初的那份最真挚的爱恋放在了心底，现在的他成熟大度，学会了忠守和保护自己的幸福，或者采儿的幸福。

　　那一刻我看着他风轻云淡的神态，忽然觉得自己心口曾经充斥的那些阴云和不快全都散去了，如果要把我对他的暗恋比作一样东西的话，它会是我在孤独迷茫时的天空的那颗遥远的星星，即使触不到，够不着，只要看着，它出现在天空的尽头处，明亮璀璨就好。

　　而张诚是我能够够得着的，仰头看着星星靠着的那棵大树，他为我遮蔽风吹雨打，静静的在我身边守候着我，而现在的我正忙着低着头披荆斩棘，找回曾经属于我的那棵树。

　　但是面对着面前的他，我还是有一个遗憾存留在心底。

　　那就是我从来都没有向他表白过。

　　他甚至连知都不知道。

　　面前的他已经侧头望向远处的透明的天空，我喝了一口咖啡，低着头微微的笑着。

　　心里默默地在说。

　　白非，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