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璟梧

4、04

　　那东西被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

　　傅柏秋猜到那是什么，她把车开进库里，一进门，时槿之恰好望向这边：“毛毛。”

　　“你看这个角落空一块，刚好放我的琴，怎么样？”

　　她指了指落地窗前，恰到好处地停在离傅柏秋一步远的位置，欲近不近。

　　傅柏秋敷衍答道：“挺好。”

　　时槿之眼底极快闪过一抹失落。

　　她突然就不忍，补了一句：“能在家免费听大钢琴家的私人音乐会，挺好的。”说完又有些懊悔，她凭什么要照顾这人的情绪。

　　时槿之心头一震。

　　傅柏秋目不转睛地盯着琴，琴身上金色的“Steinway&Sons”标志仿佛会反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压下心头的疑窦瞬间又冒了出来。

　　买得起几百万的琴，偏偏没钱买房？所以她中了时槿之的套路？

　　“时小姐，装好了，您再试试音。”搬琴师傅客气道。

　　时槿之坐到琴凳上，随手来了一段八度滑音，音色清亮如流水。她点点头，起身：“可以了，谢谢。”

　　等结完账，师傅们走了，时槿之才发现傅柏秋正冷眼看着自己。

　　“毛毛？”她有点慌。

　　“有钱买琴，没钱买房，时槿之你能耐了，撒谎撒到我头上了。”这话现在说没有意义，合同已经签了，傅柏秋平生最恨欺骗。

　　时槿之恍然大悟：“没有，这是旧琴，用了十年了，我从国外空运回来的。不信我给你看卡里余额……”

　　她昨天没好意思说自己浑身上下就剩三十万不到的存款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我还教你弹过，你不认得它了？”

　　“……”

　　傅柏秋抽开手，疑虑未消，冷声道：“那你的车？”

　　“车是问我哥借的，油钱他出。”时槿之委屈极了，也顾不得老底全揭。

　　“是啊，你有哥哥有姐姐，有父母有家，却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套路缠着我！”

　　傅柏秋情绪激动，声音陡然提高，脑海里涌现诸多往事。

　　在她最难过最煎熬的时候，得到的是冷眼和漠然。

　　凭什么？

　　时槿之拉住她衣角：“我没有用套路。”

　　努力维持的虚假淡然一瞬间崩裂破碎。

　　“毛毛，我从来不骗你。”

　　“毛毛……”

　　傅柏秋仰了仰脖颈，将泪意逼回去，这么多年，心都麻了。

　　她烦躁地皱眉，扯开衣角，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毛毛！”

　　——砰！楼上传来关门声。

　　时槿之愣愣地看着楼梯和栏杆，好像在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叹了口气，进房间整理东西。

　　.

　　傅柏秋靠着门背滑坐在地，冷静半晌，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她被水流包围。

　　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不怪时槿之，是自己不够坚定。

　　但方才短暂几分钟，她需要这样的情绪，需要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然后才能感知到自己是活着的。

　　人若没有情绪，便会自耗，便会生病。

　　洗完澡，傅柏秋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头发吹至半干，心也静了下来。

　　二楼视野开阔，能览尽一楼全貌，时槿之蹲在琴凳边，擦拭着钢琴琴键，黑色薄毛衣往上滑。

　　她眼神暗下来，匆匆下楼。

　　时槿之听到动静站了起来，转身喊住她：“毛毛。”

　　刚洗完澡 ，傅柏秋脸上泛着红，时槿之望着她，轻声问：“你不生我气吧？”

　　“你真没骗我？”

　　“我发誓。”时槿之举起双手，认真道，“我要是骗了毛毛，十根指头全断掉。”

　　大不了她受。

　　傅柏秋皱眉，想说这誓言太狠，可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不用断指头，直接聋了吧。”

　　“那我不就是女版贝多芬？”

　　傅柏秋白她一眼。

　　“毛毛，你很在意我有没有骗你？”时槿之轻轻拉住她衣角，小心问道。

　　傅柏秋垂下眼眸：“不想跟骗子同住罢了。”

　　“……”

　　.

　　天气预报说过要下雨，四点多天就暗了。

　　傅柏秋琢磨晚餐吃点什么，该储备些粮食，遂去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毛毛，你去哪儿？”时槿之提着扫把从房间出来，她刚收拾完东西。

　　傅柏秋看到她手里的扫把，很快又恢复自然：“超市，买菜。”

　　“正好我要买点生活用品，一起。”

　　“……”

　　说好的搬行李，只搬来了个大钢琴，一只小行李箱，被褥床单等，其他什么也没有，生活用品都要现买。傅柏秋不禁好奇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她也没立场问。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天色暗了一个度。

　　超市这个点人不多，傅柏秋和时槿之一前一后上扶梯。

　　手指碰到一起蹭了下，傅柏秋触电似的缩回来，径自往里走。

　　“我来。”

　　时槿之追上她的脚步，手搭在扶柄上，解释道：“推两个车多浪费，一起来的，一起逛呗。”

　　“你还会觉得浪费？”傅柏秋松了手。

　　时槿之倒是毫不在意，笑着说：“年纪大了自然要学会生活。”

　　她有强行狡辩的嫌疑，但傅柏秋不想多费口舌，就由她。

　　这层是二楼，傅柏秋转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个大活人，她一时不太习惯。

　　逛到生活用品区，时槿之开始往购物车里拿东西。

　　傅柏秋扫了一眼，暗暗心惊。

　　以前时大小姐从不会来超市买东西。

　　至此她才相信，时槿之是真的“穷困潦倒”。

　　两人来到毛巾货架前，时槿之随手拎起一条粉色毛巾和同色大浴巾，傅柏秋下意识道：“我记得你喜欢蓝色。”

　　她手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