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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未料尘世更 3 ...

  •   方露瞪起牛眼,不可置信地问:“我这条右臂是方契阔为了替你报仇来砍得,现在你让我帮你对付他?”
      堂青一拍脑门,摊手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方契阔有可能是我嗯、血脉意义上的兄弟,但是吧这人这里有点问题,明白吧?”堂青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去年年底,苏堂山庄的武试大会,特地送给我四师兄喝的两坛丹参酒,是他拜托你安排的吧?”
      方露“哼”了一声,道:“一坛有毒一坛无毒,你运气不好,喝了有毒的那坛。我估摸着你在武试大会上发狂杀人跟这蛊毒有关,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毒是他做的,我只当是酿酒的时候加了一味佐料而已。”

      堂青怒道:“我四师兄帮你洗清冤屈,你竟然如此对他!”
      方露冷笑道:“洗清冤屈是顺便的,稳固昭国江山才是目的。你二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湖草莽不掺和朝堂之事,还不是一个追随小侯爷,一个现在在这儿威胁我。”
      堂青怒道:“谁威胁你了!况且我们也确实……算了。回头再说这茬。那两坛酒都有毒,你下的毒给我师兄喝到了,我喝了方契阔后来才放的另一种毒,直接导致了我的发狂。这一点,你要替我作证。”
      方露疑惑道:“这种毒还能让你长尾巴?”
      堂青叹道:“尾巴是巫山九尾狐云曜的。你跟方契阔交过手,也应该发现了,他的武学根基并不好,本不应该有能力伤到你。”
      方露握紧腰间的弯刀,答:“确实。他修鬼道,但不完全是鬼道。若非我拿着这把钟离翯的刀,几乎丧命于他剑下。”
      堂青点头道:“这把血珀弯刀是克制妖族的天下至宝,曾被匈奴用来挟持狼族。在二十多年前的雁水之战里,这把刀被摧花大盗王不留行……也就是后来的军师西谷珩偷走,才打破了匈奴和狼族的联盟,给了漠北军反击的空间。”
      方露皱眉道:“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操控九尾狐云曜的魂魄?”

      一只信鸽从王府的角落里飞起,撞上湖烟的法阵后摔在了地上。堂青干脆地答:“不知道。等露小王爷陪我进京面上、揭发方契阔搅乱朝堂和江湖的种种劣迹之后,我们自然能等到他被调查清楚的那天。”
      堂青捡起一只受伤的信鸽,从袖口撕下一条布带,小心地为它包扎伤口。
      方露哑然失笑:“你既已知道我背叛了昭国,我又怎么可能再回金陵,面那个所谓的上?”
      堂青抚摸着信鸽的后背,笑眼弯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方契阔。因为我们的国家也有共同的敌人,岭南晟王。”
      方露摇头道:“方契阔不过是断我一条手臂,金陵那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堂青肯定地说:“只要你帮我,就不会。我可以保你平安回到荆州,甚至宋国。”
      方露冷笑道:“凭什么?凭方沉吟?我好歹算是他的堂哥,我都不确定他会站在哪一边。”
      “我确定,”堂青笑道,“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方露盯着堂青,冷冷地说:“国家危亡在即,你心里惦记的,就只有自己的名誉吗?”
      “是呀,”堂青点头道,“难道不重要吗?”
      方露嗤笑道:“黄口小儿。你可知,我们脚下的昭国曾经有多强大?它繁盛昌隆、战无不胜,令万国来朝、八方战栗!但如今呢?胭脂雪楼里的八层冤魂还不够你清醒吗?钟离翯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退了一个贪图享乐狗皇帝,又上了个温柔乡里点兵将的废物小皇帝。如今诸侯变心,百姓穷困,民怨四起,我能庇护的小小范围之外,已经处处都是靠烧杀掳掠才能维生的流民!而他呢,坐在高高的上月楼里,一边任由方沉吟批阅奏折,一边醉倒在美人膝下。”

      堂青不满道:“批评小皇帝就算了,别带上方沉吟啊?他已经减免了百姓税款,削诸侯供给而援百姓衣食。除皇帝本人外,宫中一切从简。拔太平茶庄,除长寿酒庄,捣毁巴蜀王爷开在全国各地的赌庄,所收缴的一切财产都用于民生、还于百姓!他还……”
      方露:“哈哈哈哈哈!!太晚了,太晚了。可怜的方今,已经是小皇帝身边唯一的可用之才。可惜了,不能为我大宋所用。”
      堂青叹道:“那杨心远是何时成为宋人的?”
      方露:“从他查到父母死因、钟离嵩和西谷珩的死因开始。他收集了所有证据,参不动晟王开始的。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小皇帝,都忌惮晟王,连方契阔都不敢动。满朝文武里唯一忠良的方沉吟,却又是方晟的长子。老杨他可真是不容易哦~”
      堂青:“呵呵,你心疼他,他可不会心疼你。”
      方露点头道:“这我知道。除了对你身旁这位秋容姑娘,杨心远从不意气用事。”

      堂青顿时醋上心头,抬手举向湖烟,像捧着白玉盘似的气呼呼地说:“跟您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娘子,昆仑玄舂派掌门的关门弟子,道号湖烟的道长,不是什么秋容姑娘!”
      方露:“哦。”
      湖烟:“……代号而已。”
      堂青转念便恢复镇定,捋捋刘海,对方露作揖道:“当初胭脂雪楼有幸相识,我知道您是诚心去顶楼压阵,也是真心想超度亡魂的。世子心疼百姓、心疼被算计而死的忠臣良将,在下明白。即使阵营不同,我也倾佩世子肯为苍生百姓而放弃血脉优势的赤诚热血。
      方露冷笑道:“果然如此。到头来,还是来做说客,劝我去向昭国摇尾乞怜的!”

      堂青叹道:“唉,国家危亡,与我何干?昭国是否强大,又与我何干?你所惦记的这些,我都不太在意。唉,露兄,你怎么总是不听别人的自我介绍,还要固执地给我安些奇怪的名头和目的。明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四师兄就替我都说过了,我们江湖世家的人从来不理会朝堂上的腌臜之事,去胭脂雪楼查案,纯粹是为了方沉吟,而不是小侯爷。无论改朝换代多少年,江湖人永远只是江湖人,除了情义二字,别的都不入眼。我未曾背情毁义的名誉,当然比一个朝代的更迭更重要。”
      方露眼里的鄙夷消失了,他拧过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昭国腐败入骨,早就完了。方沉吟一人之力,救不了那个只会吟风赏月的小皇帝,也救不了黎民苍生,更救不了他自己。我确实有对不起你们苏堂山庄的地方,也背弃了沉吟对我的期许,但我无愧宋国、无愧百姓。宋的国君让我看到了让黎民苍生不再随意受人欺凌的希望。等宋入主整片昭国领土,我也无憾了。”

      堂青凌厉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在通知你撤退之前,杨心远已经带兵发起了进攻,现在正在汉江两岸与钟离翯和金陵的驻城军交战。他完全没考虑到还身在昭国内的你是否会被追兵绞杀,宋早就放弃你了。”
      方露苦笑道:“他跟我不同,他是完完全全的宋人。他的父母为晟王所害,所以他在进入昭国为官之前,就已经将富可敌国的所有财力和家将军力倾数赠予宋国。十几岁的年纪就做了此等重大决定,投诚了宋国,获得了信任和赏识,着实令我钦佩。他十七岁入昭国为官,仕途一路顺风顺水,也有宋在背后的操纵和安排,而他也确实为宋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不像我,我这种贰臣,无论最后赢的是宋还是昭,我都无法苟活。既然早晚是死,但求战死。”

      堂青眯起眼睛,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也不是全然无路可走嘛。杨心远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不能做呢?现在的杨心远可是明着反昭的宋人了,宋正需要一枚和他此前身份一样的棋子,来帮他们斡旋大局。”
      方露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和他一样,做宋安插在昭内部的暗探?哪有这么简单的!况且昭对我也有防备了,方契阔怎么可能不跟他们说我的身份?”
      堂青挠了挠信鸽的脖子,笑道:“方契阔一人之言而已,我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他的。”
      方露摇头道:“我劫持二皇子和六世子,夺荆州军权,又转移军队来到咸宁一带,为的就是动摇昭国军心,让杨心远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荆州。我差不多也明着造反了。”
      堂青拔下信鸽腿上的信笺,点起鬼火烧却,道:“不呀,烧了这些信笺,谁知道你曾与宋密谋暗通?劫持二皇子和六世子,是因为他们密谋造反,妄想褫夺军权,篡位金陵;转移军队到咸宁一带,也是二皇子的主意,你全然不知情,到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心远已经打来了。”

      方露犹疑道:“都推到二皇子身上,他们能信吗?”
      堂青笑道:“虽说在小皇帝登基之前,他一直叫二皇子……但他其实比小皇帝年长,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任何官职爵位,小皇帝登基后才勉强封了个小郡王,拿着一块还没捂热的军符被派来他从未到过的荆州。而他仅有的那一点军权,甚至也不如你手里的稳固。你早就应该明白的,他被派来荆州,就是过来送死的。”
      方露的眉头凝成了结,看堂青的目光愈发冰冷。
      堂青摊手道:“别这么看着我嘛,这也是江湖人生存必备的技能呀!时局变幻莫测,得认清各方势力的转换动向,才能捏准多个命阀,确保无论风往哪边吹,自身都不灭。”
      方露:“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不仅给我谋了在宋在昭都有利的后路,还为你的沉吟哥除掉了心腹大患二皇子。如果我真跟你回了金陵,原本属于二皇子的军权会给谁?那个大理来的绣花枕头六世子?哈哈哈!给他也好,昭国就是因为他这种没用的废材掌了权才会亡国的!”

      “六世子不是绣花枕头。”站在房檐上,如同高天孤月般清冷的湖烟开口道:“他虽然文弱,但为了给歌姬报仇可以刺杀方契阔,为了救我跟二皇子对峙,为了保家卫国选择了北上迎战杨心远的路。”
      堂青惊讶地自言自语:“没想到是二皇子假扮游园的少爷去了南门,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选择北上去打仗了?”
      湖烟看着方露,冷冷地道:“他不如你聪明有远见,不如你决绝有胸怀,但他有情有义,有渊博的学识和慈悲心,更不肯辜负任何人的信任。我不觉得你有资格批判他。”
      堂青惊讶地看着湖烟,醋意窦生,咕噜道:“你怎么还……挺欣赏他?”
      湖烟:“嗯。”
      堂青顿时黑下脸,拍着方露的肩膀,耳语道:“那就顺便把绣花枕头也干掉。”
      方露:“?”

      “咳咳!”堂青清了清嗓子,道:“反正小皇帝最想让老二死,这老二又是个逃兵,跟小六一对比,他现在回金陵就是送人头。所以这一切你尽可以推到他的头上,利用他翻盘。而小皇帝对方沉吟信任,但对晟王府早有忌惮,正需要你带着军队去挫挫晟王的气焰。”
      方露琢磨着这前设后招儿的,听上去对自己百里无一害,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堂青说起话来有一张天真而不设防的脸,哪怕言辞间可能处处是算计、字字都是坑,但看起来却恳切又真诚,好像在掏心窝子地体贴你一样。方露迟疑地盯着那张温柔干净的脸,上面完全没有得失心和欲望,也没有心机和攻击性,只有对尘世深深的厌倦。

      方露感受着脚下法阵的威力正在渐渐消退,他看着堂青,沉默不语。
      堂青追问:“怎样?还有什么顾虑吗?”
      方露看向四周,看天色已过夤夜,但周围依然过分安静。他犹疑地问:“真的就只有你来了咸宁?”
      堂青答:“啊?是啊?你以为只有我知道你是来做诱饵的吗?主力军当然正在汉江两岸跟杨心远对战啊?真的就只有我来了,你帮杨心远分走的唯二兵力就是我和湖烟。不过你也别泄气,我俩可是重量级人物,你已经够厉害、够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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