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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卧闻海棠 2 ...

  •   金陵城是昭国的中心,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皇城。能在这里安家的各个都有家底儿,说不定犄角旮旯里一苍蝇馆馆长,都是在老家坐拥了山头的。

      而这么个繁华富贵的皇都,却是皇子们的金丝鸟笼子。无论皇子还是世子,非特批不可出江南省。

      虽说世子们各个都过得锦衣玉食,有车有房美女不缺,可说白了就都是随时预备送人头背黑锅、或是被拿去要挟父王的质子,能在城里活得如何要么看自家父王还重不重视自己,要么看巴结皇子巴结得够不够。

      被堂承提溜回客栈的堂青缩在被窝里,回想着钟克将军的那句“弃子”,惴惴不安。
      堂青素来知道方沉吟不乐于巴结人,成天就喜欢写词作画,跟朝臣皇子没有往来不说,连自己家岭南那边的政事也从未过问,最好的朋友还不是什么皇族显贵,而是两个江湖弟子……在金陵,实在算是处境堪忧了。

      而现在,远在岭南的晟王府里,能说话主事的都是晟王的义子,护送他“出嫁”灵族的那个方契阔。真正的晟王府大世子方沉吟又是什么地位呢?从出使灵族的时候开始,就被当成弃子了吗?

      只知道沉吟哥在金陵活得辛苦,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如履薄冰了。
      堂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换上夜行服,跑去河边溜达。

      烟花巷最热闹豪华的青楼外,秦淮河的邻水岸边,刚才被血溅当场的桥洞里,那个老宦官的魂魄正瑟缩在黑暗里发抖。
      堂青翻下桥,笑嘻嘻地拍了老宦官的魂魄一下,道:“喂!还认得我吗?”

      “哇啊九尾狐!!”老宦官当即吓得向后滚去,惊恐道:“你你你是云曜?”
      堂青砸吧砸吧嘴,道:“行吧,正式介绍一下,在下苏州堂青,是个擦剑弟子,年方十八,今天第一天到金陵,第一眼见着您,就被您喊错了名字。我有这么大众脸吗?还是那只九尾狐大众脸?”

      老宦官呆呆地看着堂青,堂青又道:“您别喊了也别跑了,您已经死了——当然我理解,刚去世的鬼魂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我也懒得再跟你解释了,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你已经死了。”

      老宦官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没实形的身体,刚要纵声大哭,堂青立马打了个响指,道:“哎哎哎别哭别哭!我还有话要问,问完了您再……”
      话没说完,老宦官已经嚎得上气不接下气。堂青叹道:“那是你逼我的啊。”

      堂青抬手召唤来两片梅花,捏成一撮鬼火,站到老宦官的面前,低声凶道:“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的魂魄,犹如此花。”
      鬼火在黑暗中渐渐熄灭,梅花也化成了灰。
      老宦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不得不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堂青问道:“前太子是怎么死的?”
      老宦官答:“当街处斩……”
      堂青:“为什么?”
      宦官答:“使用巫蛊之术,迫害一众功臣,害死自己生母……”

      堂青:“哪一年?在哪里?怎么做到的?”
      宦官答:“甲午年,在胭脂雪楼,召唤百鬼夜行。”

      甲午年,那都是27年前了。
      堂青又问:“众功臣死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样的?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过什么?”

      宦官哆哆嗦嗦地说:“前太子回城不过数月,在玄武湖心岛的忠勤楼里大宴宾客,声势浩大,把全金陵城能歌善舞的姑娘都召去了。第二天,却没有几个人能从那楼里活着出来。侥幸活着的,也病的病,疯的疯。那晚我不在岛上,但我看到……回岸边的船上有个姑娘,她掐着自己的脖子打滚,硬生生地把自己掐死了,两个男人都拉不住。”

      堂青掐了掐自己的脖子,道:“那还挺不容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宦官缩成了个半透明的球儿,道:“据说楼里的人都被百鬼附身了,所以说是百鬼夜行。他们都被迫地在自己掐自己的脖子,边掐边说救命……还有一些是被火烧死的,而且是从他们自己的胃里开始烧,把自己烧得只剩下四肢和头颅……”

      堂青啧啧称奇,道:“胭脂雪楼可是一座纯木质的塔楼哎。那么多人聚众自燃,居然没把它给点咯?”

      宦官惊道:“所以一定是前太子他勾结南境灵族,行巫蛊赶尸之术害人,弑亲母,杀功臣!”

      堂青拍了拍一头雾水的脑袋,道:“行吧,我知道了。至于你……投胎路上想听什么曲儿?”

      次日清晨,金陵城外,南山脚下,玄武湖上,堂承和堂青搭上了去湖心岛的客船。
      刚出船舱,就有人一眼认出了堂承:“这就是苏堂山庄的堂四侠?”

      堂青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葵扇色锦衣长袍的青年拨开帘子,从船舱走出,甩开檀香扇,笑道:“小侯爷与堂四侠交好一事,我们早有耳闻。没想到消息还没跑出江南省,堂四侠就急忙忙地来了。只是小侯爷现在政务繁忙,出不了皇宫,堂四侠若是遇到困难,在下愿倾力相助。这位公子是?”

      堂承作揖道:“姑苏堂承见过六世子。这是幼弟堂青。我们第一次到访胭脂雪楼,还请六世子多多指教。”

      六世子挥挥折扇,道:“呵呵,听说南山的白梅就是十年前找你们苏堂山庄借的。要不是你们苏堂山庄,还成就不了这胭脂雪楼的美景。而你们居然是第一次来,还不是在花期,着实可惜了。”

      堂承点头道:“确实如此。”
      堂青从他身后冒了个头,问:“那它为什么要叫胭脂雪楼哇?”

      六世子挥挥折扇,笑道:“十年前这楼还叫做忠勤楼,是我朝的开国皇祖托墨门匠人修建而成,纯靠榫卯结构搭建出的木质阁楼。外看朴素,内设精巧。不过这楼最神秘的地方在于它的颜色。这天下绝无仅有,独此一楼是胭脂色。等下个月梅花的花期到了,绯红的屋顶落满雪白的花瓣,正如胭脂落雪。”

      堂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问:“听说我朝有很多贵重的宝物都曾存放在这里,凯旋的功臣也会先来这里……为什么呀,就因为它美吗?”

      六世子摇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因为胭脂雪楼足够安全。凡踏入玄武湖心岛者,灵力均不可用。湖心岛上曾掘地三尺层层布阵,以佛印为基、道阵为垫,佐以无数被舂虚派凝过咒术的西谷碎玉,使得无论是法力再高深、灵力再深厚的人都无法在岛内催动术法。连妖魔上岸,亦会被打回原型。”

      堂青惊喜道:“这么厉害!那我去仔细看看!”说完,堂青雀跃着跳到了船头,向湖心张望。

      “堂青!不得无礼!”堂承斥道,继而向六世子道别,跟了上去。

      看六世子回了船舱,堂青跳下船舷,收起笑眯眯的嘴脸,吐槽道:“这个六世子,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
      堂承皱眉道:“不得无礼。”

      “他穿着像沉吟哥一样的浅杏色,再加上方氏如出一辙的脸型,我第一眼差点看成是沉吟哥出来了。”堂青自顾自地说:“东施效颦。沉吟哥穿布衣是为了亲近百姓,腰悬一块圣上亲赐的羊脂玉,又显得胸有沟壑,拿的凌霄扇可是攻守兼备的利器。那一身,叫低调、藏锋。这六世子穿个葵扇色的锦袍,配个伤春悲秋的檀香扇,连烟花巷的姑娘家都唬不住,一看就是个人傻钱多的绣花枕头。”

      堂承冷冷地说:“说完了吗?你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身为苏堂山庄的弟子,你看人家喊你一声少侠了吗?”
      堂青:“我错了……”

      客船靠岸,堂青蹦蹦跳跳地跳下渡头长堤,瞬间被一阵钻心疼痛瞬间戳穿心脏,像是有根带倒刺的藤条穿心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原地,浑身好似滚上了刀刃、疼得动弹不得——糟了。

      堂青凝神吸气,忍着筋骨碎裂般的痛楚从袖中掏出一块玉坠紧紧握在手中,催动体内气息运作。不一会,疼痛感就渐渐抽离出去了。

      堂青心中松了口气,凑到堂承的耳边叮嘱道: “四师兄,这座岛上的锁灵阵被人动过,几乎要失效了。虽然灵力妖力依然动不了,但是已经聚满了阴气,我们一定要小心。”
      堂承点点头,带着堂青跟在人群后面,走进胭脂雪楼。

      酉时一刻,绣花枕头六世子的盛情难却,堂青和堂承只好硬着头皮走进胭脂雪楼的主厅,跟其他的皇子世子、朝堂大臣们一起坐在二层的正主大厅里,听曲儿吃晚饭。

      然而六世子把他们拉过来之后就不管了,自己一溜小跑地上了台,跟弹琴唱曲的姑娘们寒暄去了,暄着暄着还泫然泣下、一起唱起了曲儿。

      留下堂承和堂青坐在桌前,无人理会,极其尴尬。

      两人面面相觑——看来只有缺心眼的六世子是崇拜着沉吟哥,也对当前的政变毫无察觉。

      这时,堂青的目光跟对桌另一名同样尴尬、没人理会的家伙对上了——也是个穿黄衣服的家伙。堂青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就回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没想到,对桌的家伙捧着饭碗就过来了,一脸腹痛腹泻不消化的表情,对暗号似的问道:“你们也是临时被传唤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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