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食王妃重生记》密云未雨

20、围场狩猎（三）

　　几家先到的公子小姐凑上来查看伤情，不住的问着宁琛琛身体如何。看着一对对陌生热切的眼神，宁琛琛突然脊背发冷。她裹紧燕窝递过来的长袄，捏紧了拳头，不再说话。

　　莫清风和宁澜耳语了几句，接过了后者递过来沾着雪融血迹的箭矢。人群被责守卫猎场安全的骑兵副尉詹镇拨开了一条通道，他单膝跪下行礼：“属下失责让宁小姐受惊。宁小姐请放心，属下现已派人去调查，也派人去禀告了长乐公主。公主片刻就会归来。”

　　宁琛琛扭头看了看宁澜，后者将那只箭扔在了地上，冷声说道：“箭头上有字。”

　　詹镇旁边的一位下属很快捡起了箭查看，认清楚了箭头上的字以后不敢贸然发声，只是神情凝重的把箭转给了詹镇。詹镇并没有说什么，目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像是在人群里搜索着谁。

　　密林边缘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篝火边众人神色各异的沉寂。长乐公主和两个随从的身影出现在大伙儿的视线里。每匹马后都载着丰硕的猎物。长乐公主那匹健硕高大的花斑马后还拖着一匹小羚羊。

　　宇文姝的神色却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她快速下了马，将鞍绳递给下人后，疾步走近宁琛琛，扶起了行礼的后者：“宁小姐是否有恙？”

　　宁琛琛摇摇头：“回公主，我没事儿。只是马受伤了。”

　　“御医。”长乐公主冷声开口。正在一旁为雪融检查伤情，撒止血粉的御医周大夫立刻快步上前作揖。

　　“宁府的马匹伤势如何？”

　　宁琛琛偷偷抬眼看了下，长乐公主问得公事公办，眼睛瞟都不曾瞟自己的马儿一眼。

　　周大夫答复：“马儿因及时使用小蓟草止血已经无碍。只是与人一样，伤筋动骨需要静养。”

　　宇文姝看了看宁琛琛：“无碍便好，宁小姐定是相当爱惜这匹马儿，不舍得弃之于深山老林。”

　　宁琛琛点点头：“回公主，确实是我的爱物。”

　　“你还会用草药？”

　　天已擦黑，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长乐公主的眼睛倒映着火光，却温度全无。

　　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是宁琛琛却下意识的收住了答案，她微微笑了下：“病久了，药理学自然懂一些。”

　　长乐公主只是审视的看了看她，沉默了几秒后，她再度开口：“本宫举行的狩猎出了这种事，追责起来我难逃其咎。詹副尉，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在场的所有公子小姐都需要配合你调查。诸位，不会有异议吧。”

　　那些先行回来的公子小姐们即便心里暗暗叫着苦，也不敢声张。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回复：“全凭长公主安排。”

　　詹镇上前，递上了那只箭矢，在宇文姝耳边低语了几句。宇文姝就着火光看了看那只细长的箭，嘴角扯了一个冷冽的弧度：“曹公公，今日李氏的公子小姐来了多少人哪？”

　　曹公公一步上前，思忖片刻后回答道：“禀报公主，在册邀请的李氏有李敦如李丞相府的公子李修笙，中都督李元家的二小姐李懿芳，尚书侍郎家李广通家的公子李扶洵……”

　　长乐公主伸出了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汇报，目光扫了一圈，看到自动出列的李懿芳与李扶洵：“还请李小姐与李公子向本宫展示一下携带的箭筒。”

　　那两人本就浑身不自在，被长乐公主直接要求出示利器，一个个脸上青红交错，却也没法，命下人呈上了箭筒。长乐公主各自从箭筒里捏起一只箭，迅速对比后放回了远处。

　　“初步看来，射中宁小姐马匹的箭并不是出自二位。有劳了。”

　　李懿芳与李扶洵怏怏干笑了下，嘴里说着“不敢不敢”便退了回去。

　　长乐公主转向宁琛琛：“看样子，我们只得等右相府里的李修笙公子回来再做定夺了。”

　　宁琛琛低着头，总觉得什么地方奇奇怪怪却又说不上来。

　　她已经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众人看病态的自己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或轻视或怜悯的表情，也知道现在的自己，除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左相府嫡女身份外，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本事。正因为如此，她在外只能收敛锋芒，安静的做个病娇。

　　若不是今日之事直指她的马儿甚至她本人，她是不愿意继续纠缠的。正要抬头就此作罢，却再次听到了密林边缘传来的马蹄声。众人扭头望去，又有人回来了。

　　与宇文姝的大气明朗的阵仗气势不同的是，同为公主，宇文倾像是黑暗里析出的影子。不但形单影只，她穿着深色骑服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在一旁迎接的宫人兵丁差点认为是哪家与主子走散的下人。

　　宇文倾的马背上只挂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众人打量着她，在她下来后，大部分人还是勉勉强强行了礼：“恭迎二公主归来。”

　　宇文倾视若无睹，没有说话，唯一一只能用的眼睛，快速扫视了一下人群，在宁琛琛与宁澜的脸上短暂片刻后，她径直看向了宇文姝。

　　“长姐，为何不开始举杯庆祝？一群人这么杵着，是为何故？”

　　刚刚一只惦记着雪融的生命安全，宁琛琛并未仔细留意宇文倾的声音。此刻细细听来，她的声音不似长公主那般矜贵傲然，只是有种淡淡的撕裂的沙哑感。这种粗粝的质感，宁琛琛一直觉得只有久经沙场的战士才会拥有。配合着宇文倾白皙阴冷的外貌特征，她周身散发着引人遐想的神秘感。

　　不过宁琛琛心里也暗自庆幸，还好刚刚未曾提起在密林里去宇文倾相见的一幕。明显后者准备装傻充愣。

　　“倾儿你有所不知，宁府小姐的马儿被人放了冷箭，差点死在林子里走不出来。幸而她懂些草药之术，带着马儿回来了。”

　　宇文姝细细的看了看宇文倾的脸色，可是她却一如既往的镇定冷漠。顿了顿，宇文姝继续说道：“说起来，倾儿你也擅长制药，这点宁家小姐想必可以和你切磋交流。”

　　宇文倾点点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此刻跪在草垛上任由御医疗伤的那匹白马，却不再说话，只是取下自己的猎物，扔到了地上。众目睽睽之下，她取出了腰上的那把匕首，直接对着那只半死不活的兔子下手。

　　空气里立刻散开了让人无法忽视的腥味。宁琛琛抬眼就看到宇文倾旁若无人的放血剥皮一气呵成的屠杀动作。

　　即便知道西梁朝当朝尚武，女子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皇亲贵胄的更为如此，宁琛琛对这种血腥场面也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再结合刚刚因雪融而起的惊吓，她当即就受不住了。

　　折回马车去给宁琛琛拿水与吃的燕窝一回来，就看到宁澜正半搂着宁琛琛，后者扶着一株树在干呕着。旁边的众人面面相觑，更多人的眼里流露出了讥讽冷嘲。

　　燕窝眼眶一红，迈着小短腿就冲了上去：“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宁琛琛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暗自想着自己真是作孽。跟着自己的丫头三天两头就得被自己弄哭一回。她努力的摆摆手，干呕的空隙里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声音：“无妨……”

　　宁澜紧紧的握住她的一只手，可能因为紧张宁琛琛，用了些力道，宁琛琛只觉得手骨被他攥的生疼。鼻子里油腻的味道却久久挥之不去，她强忍着难受，另一只手死死扶着树干支撑着身体，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

　　宇文倾不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此刻她像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看也不看一旁的宁琛琛，取了竹签，把兔肉一串串架起来开始烘烤。很快，兔肉的油脂顺着竹签一滴滴滴入了火堆里，发出轻微的“呲呲”声。

　　此刻的宇文倾如同一位世外野人一般，就着火堆烤了烤自己的匕首后，一块块切着兔肉慢条斯理的吃着。所有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看着宇文姝的脸色，唯独她，是正儿八经的出来狩猎了。

　　夜深了几分，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去。往年此时，人群早就庆祝狩猎大获全胜，举杯畅饮大口喝酒。而在此刻，一匹受伤的马，一个呕吐的排骨精，两个怪异严肃的公主，足以让众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无论是和宁琛琛一样心里下意识反感宇文倾太过不拘小节的人，还是艳羡宇文倾能填一填肚子的人，都神色复杂的一边偷瞄着脸色越来越不佳的宇文姝，一边留意着密林的方向。

　　宇文姝脸色差了几分，看了看宁琛琛：“宁小姐身体素来不好，今日劳顿，此刻又有不适，不如，早些回去……”

　　“报长公主！我们在断崖处发现了李修笙公子！”

　　宇文姝止住了话头，凝眉看向满脸慌张来报的侍卫，“何谓在断崖处发现？”

　　“李公子的马匹不知去向，许是被野兽拖走。小的们发现李公子时，他遍体鳞伤，现在昏迷不醒！”

　　“快把李公子抬过来医治！传话下去，让侍卫们搜罗山林！天子脚下竟然直接对我西梁国之重臣后代下手，本宫看那贼子是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