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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执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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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焓离开后聂昀昭回到了里面的房间,霍霖埋着头玩着消消乐,“bingo”、“surprise”的音效不绝于响。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意思。一局打完,霍霖放下了手机,轻轻按摩了一下眼睛:“我明天要去见我大伯,虽然平时没什么来往,终生大事还是应该通知一声的。”
霍霖的大伯他其实也有听说过,他大学时在辩论队有个朋友霍明珏,她的父亲就是霍启渊,明珏跟他提到过她有个堂弟,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将霍霖和那个堂弟联系在一起。“小霖。”他叫他的名字,“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惴惴不安,可该担心的不是你。霍霖默默地看着他,又低下头:“我也才知道几天,你不要担心,我不怪你。”
不怪我,可那些事折磨了你十几年。
他那样爱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回忆,竟然都是因为......他的家人啊!“你不要这样。”他喃喃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可不勉强又能如何呢?难道要就此一刀两断,他不肯最后是这个结局。“我没有勉强自己。”片刻,却是霍霖起身抱住他,他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一下下蹭着,“我是受害者,只要我选择原谅,你就不要有负担。”
“霍霖......”
“我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爱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他低低道,“不论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不论我做了什么。”
他的话有些古怪,来不及等他细想,霍霖已经吻住了他的嘴唇,带着点发泄似的冲动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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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父系亲属,霍霖基本上没有概念。
他小时候的照片里从来没有爷爷奶奶,等长大了回到北京他们早已去世,沈乔也从来没有要他去坟前拜祭的意思。大伯霍启渊倒是还算疼爱他,但他回国前统共没在北京待过几年,虽说有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他父亲的形象已经足够伟岸,又有乔治·洛克特这个教父来填补余下的空缺,“大伯”对于他来讲固然是亲人,却并不是那种离了便不行的人。
接到他邀请时霍启渊十分意外,在他提到了父亲名字的时候便了然。约好了时间,霍霖放下电话,按了按太阳穴。
他需要一个答案,关于父母,关于沈乔和他相依为命的这些年。
霍启渊和他父亲霍启渝长相颇为相似,只是霍启渝的五官更英俊尖锐,而霍启渊要平和很多。见到霍霖,霍启渊本想问候他几句,霍霖却有些恹恹,半低着头说:“不必多说这些事了,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您吧?”
“这是我和你舅舅的事,小霖,你不用管这些。”霍启渊皱起眉头。
“如果不是确定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不会过来。”霍霖冷冷道,他将一个公文包递给霍启渊,声音平淡无波,“这是旗腾的账本,怎么用,你比我清楚。”
霍启渊骤然变色,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霍霖:“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您不必管。”霍霖淡淡道,眼神冷得不像个年轻人,“好了,现在您应该相信,我是帮得上忙的了,所以我想问您,当年我父母去世之后,我舅舅为什么带我离开北京?”他顿了顿,带了点狠劲,“他是自愿走的,还是被迫走的?”
他近乎是将那层隐秘的内容全部挑明。霍启渊沉默片刻,仍实话实说:“被迫。”
“哦。”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霍霖意外,他还是那副神色,甚至连手指都没有挪动,“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放弃他的梦想。”
那时的沈乔刚刚拿到柏林影帝,在颁奖典礼上声援反殖民活动,正合了那年的形势,代价就是几乎堵死了他海外发展的可能。他表明了态度,做出了牺牲,加上他母亲和外公的背景,就算失去了靠山,他也不至于在北京没有容身之所。
抛弃他的梦想,他的爱情,处处受制于人。他只消想一想就窒息的生活,谁把他逼到了那一步?
“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放弃他的梦想,只是那个时候,有另一股势力不想看到他再作为文化符号发光发彩,那些人,是你爸爸的敌人。”霍启渊最终还是沉沉道,“他得罪的人,本来是想要报复霍家的,你爷爷怕惹祸上身,告诉了他们,谁才是启渝真正的家人......”
他后来和妈妈组成的小家,才是他真正的家庭。“这就是真相吗?”霍霖缓缓抬起头,“你们就看着他......你们就看着他......”
他眼底猩红,哽咽着说不出去------你们就看着他代替你们陷在火坑里!
“小霖,人总是自私的,在你眼里霍家比不过沈乔,可我们是霍家人。”霍启渊低低一叹,“你可以恨我们。”
霍霖剧烈喘息,霍启渊看着他,心情亦起伏:他轮廓秀丽、五官精致,是遗传自母亲的好面貌,静静注视着人的神态,却又带着些他父亲的影子。他的父亲,他的弟弟,那个人已经埋骨泉下多年,音容笑貌却还宛如生时,父亲临终前还对他怀有愧疚,认为是他在他幼时的忽视造成了他最后离经叛道的结果,可愧疚又如何,父亲从未后悔。
因为不是最爱,所以永远可以在最爱面前牺牲。而霍霖,他的确也没有理由要求霍家为他做什么。
“我舅舅,当年真该让我改姓沈。”良久之后,霍霖缓缓道,他看着霍启渊,心中顿生疲惫,“将您知道的都告诉他,他应该知道这一切。还有,他一直放不下他的心结,我希望您能推他一把。”
沈乔的心结......霍启渊微微拧眉,须臾心知肚明,他看着霍霖,含着些隐痛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可再怎么掩饰,他们也会查到你头上。聂家的人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霍霖淡淡的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活了二十三年,难得喜欢一个人。可现在他正把自己的爱情推进坟墓里,“和霍家没有关系。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来担。”
他是在火中取栗,想要保全他的爱情和家庭,为此烧伤双手也在所不惜。
烧手,烧手吗......
他又想起了另一句话: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