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阿瑚》梨仔

3、番外

　　青砖铺就的车道上，一辆辆马车走得平稳。阿瑚歪在车里打着瞌睡，突然车身一晃，外面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喊，又很快归于寂静。
　　阿瑚正奇怪，陪她一起进来的嬷嬷已经急匆匆掀起帘子，然后扶着她下车，在道路边跪好。
　　“什、什么？”阿瑚嘀咕了一句，嬷嬷连忙按下她想要张望的脑袋，轻轻“嘘”了一声。
　　一队车马通通避让到了路旁，其他的秀女也像阿瑚一样，垂首跪着，不敢随意出声。忽然这样静悄悄，阿瑚有点不安。她想抬头，但嬷嬷拼命按住，不许她动。
　　等了许久，罪魁祸首终于现身。嗓音尖利的太监高喊着“皇上驾到”，然后是马蹄得得，轻巧从跪在地上的秀女面前走过。
　　阿瑚连他的靴子都没瞧到。
　　*
　　选秀还未开始，阿瑚在休息的屋子里无所事事，嬷嬷还在三令五申，要她不用太过紧张，只是来走个过场，马上便可以回去的。
　　阿瑚一面剥松子，一面点头表示知道。
　　嬷嬷还在担忧，怕她殿前失仪，走来走去不停念叨。阿瑚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慢慢回想着这小半年的日子。
　　她投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投生的身体是一具十五岁少女的身体，而且她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小瘸子的事情。不是说要喝孟婆汤？
　　不过有了新生，阿瑚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她结巴的毛病也带过来了，一着急就说不出话。她要叫爹娘的人，女儿病重突然痊愈，高兴还来不及，对于阿瑚偶尔结结巴巴，只当时大病初愈，还未调养过来。
　　阿瑚快快乐乐当了半年的富家小姐，然后，选秀的日子，到了。
　　要进宫去见那个小瘸子，阿瑚当然不愿意，她的新爹新娘也舍不得她，托人打点好一切，不出意外，阿瑚在初选就会落选。
　　可惜，意外出了。
　　嬷嬷被人叫走，阿瑚跟着其他秀女一起，要进一个大屋子检查，但是半路有人截胡，客客气气请她去另一边。
　　“什、么？”阿瑚有点紧张，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来人却并不奇怪，笑眯眯对她说，不用担心，只是人太多，屋子不够用，所以请她去另一间。
　　“是——吗？”阿瑚奇奇怪怪，但想到是在皇宫里，小瘸子这半年神威天降，处处都是赞颂他治国奇才的话。在他的地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阿瑚于是迷迷糊糊跟着往前走，最后越走越不对劲。她两眼一黑，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回跑。
　　“阿瑚姑娘——”宫人傻眼，连忙追上去。
　　不是鬼之后，逃跑这项活动，对于阿瑚来说就艰难许多。她气喘吁吁抱着汉白玉的柱子，身子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不、不要！”
　　有人来拉她的手臂，阿瑚边挣扎边大喊：“疼疼！”
　　对方立刻松手。
　　阿瑚松了口气，其实那个人的力气并不大，她想说的，是在小瘸子身边待着太疼了。她还记得自己的手伸进徐冕胸膛，一把扯出他的心脏，温热的血液浸湿她的手臂，疼痛如狂风，席卷她的四肢百骸。修为尽散，用来修补小瘸子的腿，力竭之后针扎一样密密的疼。
　　小瘸子半夜把她丢在宫外，叫她小结巴，对她那么坏，她还因为一时心软，就傻头傻脑帮他，真是人间不值得。
　　所以既然上天看她可怜，让她有了新的生命。那就让她开开心心远离顾限，快快乐乐过几十年，不是很好？
　　选选选、选什么秀！
　　阿瑚还在平复呼吸，刚才拉她手臂的人忍不住开口。
　　“阿瑚？”
　　微哑的处在变声期的少年音。
　　阿瑚一愣，顺着声音抬头。
　　顾限长高了，但还是瘦。他立在阿瑚身后，宽大的衣袍遮住他的手臂，原本的披发梳起，头上的金冠熠熠生辉。
　　比起半年前，他的轮廓逐渐有了成年的味道，政事锤炼，顾限已经变成真的天子顾限了。
　　阿瑚懵懵地坐着，直到顾限蹲下身，和她平视。
　　他轻声笑：“不认得我了，没良心。”
　　谁没良心？没良心会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把你拉出险境，还治好你的小瘸腿吗？
　　阿瑚鼓起脸颊，她知道自己开口，就绝对吵不赢这个小瘸子。
　　顾限便继续道：“新身子用得好吗？我可是找了很久，花了好大心思。和你原来长得差不多吧？”又伸手想去摸阿瑚的脸。
　　阿瑚连忙避开：“登、登！”好，现在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蹦了。
　　顾限毫不在意：“登什么登？原来都摸过多少次了，还差这一回吗？”
　　阿瑚立刻脸红：“那那、不知道！”
　　她虽然在人间过了百年，但其实还是一只纯情的小女鬼，顾限未通人事，平日里对她毫无顾忌，吵吵闹闹再到推推搡搡，当然免不了摸来摸去抱来抱去。
　　顾限咧嘴：“现在知道害羞了？”
　　但他下一瞬就把阿瑚整个人抱进怀里，长手长脚坐在地上，把她完全圈住。
　　一旁的宫人吓得连忙转过身去，而阿瑚已经晕了。
　　“干、干嘛？”
　　“报答你啊。”顾限理所当然，“富家小姐的日子过得开心吗？”
　　“开心。”阿瑚挣脱不了，干脆由他抱着，然后想了想，认真地说，“没有你，更开心。”
　　顾限故作凶恶：“这具身体可是我找来的，归我处置。”
　　阿瑚不怕：“我有，爹娘。”
　　顾限突然严肃：“你知道吗？把结巴的女儿送进宫，是藐视皇威，会被抄家。”
　　“抄——”
　　“就是杀头，一个不留。”
　　阿瑚傻了：“不不是——”
　　她可以说好的，就是太紧张了。
　　顾限乐：“为什么紧张？”
　　阿瑚说不出来：“看、看见你……”
　　顾限立刻变脸：“完了。”
　　阿瑚懵懵懂懂听他瞎编：“我们朝夕相处，小结巴你一定是爱上我，被我折服，所以才做了那些事。”
　　“才不是！”这次阿瑚用力喊了出来。
　　顾限一把捂住她的嘴：“皇宫禁地，禁止喧哗。”
　　阿瑚瞪大眼睛，顾限便缓缓点头：“也会被抄家。”
　　阿瑚屈服了，被顾限捂着嘴巴，软软靠在他怀里。
　　但是这样呼吸不畅，阿瑚轻轻噘嘴。
　　手心里一点温热，顾限浑身一激，立刻放开。
　　阿瑚还没有反应过来，顾限已经要起身把她推开，推到一半又反悔，紧紧把她抱住，又仔细整理她的裙摆。
　　“不要乱动！”
　　阿瑚被抱得不舒服，扭来扭去想换个姿势，顾限却马上低低警告她。
　　“难受……”阿瑚皱眉。
　　这回轮到顾限结巴：“很、很快就好。”
　　阿瑚没话了，乖乖贴着他的胸口，最后忍不住睡了过去。
　　腿都坐麻了那感觉才消下去。顾限松了口气，正打算叫人起来，低头却发现小结巴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颜恬静，和做鬼时并没有多大差别。
　　傻头傻脑，毫不设防。
　　顾限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头发。
　　又亲了一下。
　　再亲了一下。
　　换脸蛋。换嘴唇。
　　阿瑚被迫仰头，睁开眼睛就是顾限的脸，下巴上痒痒的，是顾限在亲她。
　　“登、登！”
　　“别登了。”顾限扶起她，让她坐直，“对天子大呼小叫，大不敬。抄家！”
　　“死、死就死……”
　　“在天子面前直呼\'死\'字，抄家。”
　　“怎么——”可以这样。
　　小结巴泪水涟涟，顾限于是替她出主意：“你看，抄家是一个不留，如果你嫁给我，我也成了你家的人。再抄家的话岂不是把我也杀了，我不会蠢到杀自己吧？所以只要和我成婚，你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阿瑚被绕晕，“对吗？”
　　“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