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牧人》八宝景天

3、无耻

　　这已经是琼第二次提到“新生”这个词了，李唯本来没在意，劫后余生本就是新生，可这次她却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编号XY103的星际行军蚁灾难后，政府、军方和一些民间机构都组织了救援，我们天伦公司也是其中之一。天伦公司一共搜救回3627名幸存者，注意，这只是暂时的数字，包括已经苏醒和尚未苏醒的幸存者，不包括找到时就已经死亡和抢救无效后死亡的人数。”
　　李唯觉得很不错，一个民间公司都能救回几千人，那想必获救的人应该更多才对。
　　琼忍住叹气的冲动，她不想让厉薇觉得自己是在同情她。更多的时候，同情也很伤人。
　　“编号HY0159厉薇女士，你还是比较幸运的，从你的编号就能看出你是比较早就被发现的幸存者。但是你的伤势属于比较严重的情况，治疗费用对于你的家庭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李唯眯眯眼，琼提到了她的家庭？她觉得，刚才听到“新生”一词带来的微妙感觉似乎就要找到答案了。
　　琼没有觉察到李唯的心理变化，用尽量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道：“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十个月前你的家人都已经安全到达了双鹰星。在找到你之后天伦公司联系到你的家人，同他们商议你的治疗问题。”
　　李唯有种不好的预感。
　　“根据有关条令，我们把通讯过程做了录影，这里面有星网主脑的认证，保证其真实性和完整性。我传给你，你自己看看吧。”
　　琼打开自己的智脑，李唯根据刚得到的记忆打开自己的，接收了一个文件夹。琼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她。
　　李唯轻轻点击了一下，从智脑一端的小孔里发射出光线，一片立体影像便映射出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中间沙发上那对中年夫妻，是原主的祖父厉山、祖母赵青雨。李唯暗叹，星际时代就是好啊，人均寿命300岁。放在前世，这可是筑基期修仙者都要羡慕的数字。
　　李唯视线扫了一圈，人都在，包括厉心也好好的，她松了一口气。
　　随即李唯暗道不好，这种不属于她的高兴情绪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原主的灵魂还在体内，起码是灵魂没有完全消散，还有残魂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唯还看到原主的父母，他们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喜色，对比其他面无表情的家人，他们让李唯稍感安慰。
　　原主的祖父母有四个孩子，长子已经去世，留下妻子和一个女儿；长女远嫁在外星，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原主的父亲和三叔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很像，看起来也很年轻，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影像中也有琼，她的金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挽了个髻，看起来非常干练，与刚刚的温婉气质十分不同。
　　琼是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天鉴星和双鹰星距离很远，琼并没有亲自到双鹰星与厉家人见面，而是选择了映像通讯的方式。
　　半空中有个标志在闪烁，那是星网主脑的认证标志，证明此录影真实无修改。
　　原主的祖父厉山坐在中间，脸上隐约有一丝不耐烦：“你说是厉薇的事？”
　　李唯有些错愕，虽然知道原主在家里地位不高，但厉山这是什么态度？得到亲孙女大难不死的消息难道不应该是欣喜若狂吗？
　　也许是察觉到厉山的态度，琼的微笑非常公式化：“诸位先生太太你们好！我是天伦公司的萨米·琼，厉薇女士已经被天伦公司的搜救队带回，但由于她的伤势过重，所以暂时不能离开天鉴星。”
　　“还没死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李唯看过去，是原主的亲弟弟厉承。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庭里，也只有身为厉家长孙的他敢在这种场合插话了。
　　李唯感觉到来自原主的心痛，厉承可是原主的亲弟弟，可他的语气里全然是漫不经心，似乎还带着一点点遗憾？是遗憾她这个亲姐姐没死成吗？
　　他也不想想，从小到大是谁照顾他的生活，辅导他的功课？是谁为他背黑锅？他大半的零花钱都是哪来的？那是原主在工作和家务之外，累死累活做兼职赚来的！
　　原主怕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毫不在乎她的死活吧？
　　录影里琼没有理睬厉承，对着厉山说道：“厉先生，根据星际法和临时救援条令，我公司将就厉薇女士的治疗方案与厉家进行协商，并根据星际法和临时救援条令向诸位说明，此次协商将全程录影。如果将来厉薇女士得以生存，此次录影将呈递给厉薇女士察看。”
　　“琼女士，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如果’？你们不是已经把我二姐救回来了吗？”
　　李唯看过去，说话的是厉心，就是得到最后那张船票，罗伊口中的“小白花堂妹”，此时她正捂着嘴，眼圈都红了。
　　李唯啧了一声，怪不得被罗伊叫做“小白花”，这还没说原主会怎么样呢，她就一副猜到原主会死的悲伤模样了。
　　厉婉，也就是原主的堂姐不屑的瞥了一眼厉心：“你做那个样子给谁看呐？你要是真心的，当初干嘛要她的名额？要我说，你就该跟她一起坐最后那艘飞船，那张船票给我表弟多好！现在小凯他生死不知……”
　　厉山喝道：“你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琼女士，请你继续说。”
　　“厉薇女士目前仍在昏迷当中。根据最新的医疗报告，如果用新先进的医疗设施和药品，厉薇女士有45%的几率苏醒并存活。鉴于厉薇女士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所以她只能在天鉴星接受治疗……”
　　赵青雨尖声打断琼的话：“你不是来要钱的吧？”
　　原主的母亲吴君也附和的点点头：“还说得那么夸张，你们不会是想狮子大开口吧？”
　　琼说出一个数字，厉家人顿时炸开了锅。
　　“三千万？你是在敲诈！”
　　厉家人吵吵嚷嚷，李唯捏捏拳头，心里默默的对原主说道，看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人。
　　“厉太太请您冷静，这是最新的医疗报告，我已经发给您了，上面有星网主脑的认证，所以绝对不会存在虚报的情况，更不可能是敲诈！”
　　赵青雨打开报告，发现上面果然有主脑的认证标志，顿时不敢再说“敲诈”的话了。
　　在星际时代，质疑主脑那是绝对脑残的行为。
　　厉山不满的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家人，然后看向琼，平静的说道：“琼女士，既然您能带着报告来，那就应该了解我们家的情况，我们是付不起这么一大笔钱的。”
　　没错，李唯乐呵呵的想，要是有钱就不会连倒数第二批的飞船票都买不到了。厉家绝对是草根中的草根。想到此，李唯莫名的有些开心。
　　琼的表情没变，但李唯有种感觉，她已经快压抑不住不满和鄙视了。
　　“厉先生，天伦公司对每个幸存者都进行了调查，如果确实是绝对无法负担的，我们不会派人来。天伦公司秉着最大的诚意和人道主义精神，愿意先行垫付治疗费用，然后允许幸存者分期还款。按照您家的收入水平，做一百年的分期还款就足够了。”
　　“你说得轻松！分期还款？三千万啊，你难道能除了吃喝就什么都不做了？不能吃、不能穿，我的乖孙不能上特长班，不能上好大学！全家人一辈子只能拼命工作、工作、工作！还钱、还钱、还钱！！我们是人，不是赚钱机器！你这是要毁了我们家，毁了我的儿孙！我疯了才会答应！”
　　琼沉默的看向赵青雨，为了家人的生命，辛苦和牺牲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正是那个需要被救治的人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不过是一百年的分期还款罢了，不是要他们所有的收入，不会剥夺他们上进的机会，更不需要他们一辈子为此拼命。他们是怎么做到睁着眼说瞎话的推卸责任的？
　　录影里的人吵个不休，李唯不想再看下去，这些人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要救她！他们想的都是钱！唯一肯为她说话的厉心则无人理睬，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琼经过一番劝说，心知这些人是铁了心肠了，便将最后一种方案说了出来。
　　“诸位，如果你们执意不肯支付治疗费用，那么天伦公司将出资为厉薇女士进行医治。”
　　赵青雨翻了个白眼：“你不早说！要我说天伦公司家大业大，这点钱对你们算什么？你们好好治，将来厉薇会感谢你们的！”
　　“的确是厉薇会感谢我们，而你们不需要。”琼淡淡的说道。
　　李唯敢打赌，如果不是顾忌着此时还在录影，说不定琼就会翻脸了。
　　“根据星际法和灾后处置法案，如果你们放弃最后拯救厉薇女士生命的机会，那么星际法将对厉薇进行‘身份死亡’处理。若今后厉薇女士能够存活，新生的厉薇和厉家将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两方的经济、社会关系等将彻底断绝。了解了这些，你们还坚持选择这一方案吗？”
　　赵青雨皱皱眉：“你的意思是她以后的收入就不归我们了？那不行，我不同意！她的工资自动划来一半，这是星际法规定的！我不同意断绝关系！”
　　李唯冷笑，原来她也知道星际法规定的是一半？他们可是强制原主将全部工资上交的。这些人，大概是理所当然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