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冷凝若寒

55、第五十五章：结局

　　很快秋叶藤就将车开了出来，他问她怎么走，她便指了方向。

　　车子越开越偏，秋叶藤终于好奇她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不过他也没多问，心想到地方自然就会知道。

　　一个小时后，郊区，死亡之路。

　　“这里是？”秋叶藤看着前方与周围不相符的热闹之处出声询问。

　　乔曼青嘴角上扬，并未回答，看了他一眼直接下车。

　　秋叶藤只好赶紧跟上去。

　　她朝着那一群人走过去，突然看到了韩硕，对秋叶藤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朝着韩硕走过去，韩硕看见她，问：“今天怎么想起要过来了？”

　　乔曼青还未说话，他便看见秋叶藤，很是意外：“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乔曼青笑问：“我来这里的事，你没有告诉我哥哥吧？”

　　韩硕感觉她这个问题是在怀疑他的人品，有些不满：“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不会打小报告的。”

　　“谢谢。”

　　韩硕不屑：“今晚我一定要赢你。”

　　乔曼青不甚在意：“那提前祝贺你。”

　　“滚。”

　　乔曼青很听话地滚回秋叶藤的身边，没等秋叶藤主动问，她便解释道：“这里是个弯道赛车基地，我们叫它死亡之路。”

　　“你经常来这儿？”秋叶藤看得出来她和这些人很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分开的这七年，她真的变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乔曼青看着那些带着兴奋的人，道：“算是吧。”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道：“六年前，肖沐阳第一次带我来这儿，后来我就经常过来，到底来过多少次我也不记得了。”

　　此时，韩硕在另一边喊她：“乔曼青，过来试车。”

　　乔曼青看了一眼秋叶藤，问：“去我的副驾驶试试？”

　　乔曼青笑的单纯，一如他们初见时。秋叶藤迈开的大长腿做出了回答，她嘴角的笑容更是明显，跟了上去。

　　韩硕见秋叶藤也上了车，他很是意外：“你要带上他？”

　　乔曼青挑眉：“怎么，不可以？”

　　韩硕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您随意。”

　　乔曼青突然换了话题：“对了，我上次那钱没拿，你晚点去把它领了吧。”

　　他们每次赛车都会有彩头和奖金，上次乔曼青赢了奖金并未拿，她一说韩硕就明白过来。

　　不过他不大明白她后半句：“为什么要我帮你去领？又不是我的？”

　　乔曼青笑到：“今晚过后它就是你的了。”

　　韩硕更迷惑了：“什么意思？”

　　乔曼青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对秋叶藤道：“坐稳了哦。”

　　秋叶藤没有说话，却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

　　她话音刚落，指令枪响，乔曼青动作从容的操纵着，车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秋叶藤坐在副驾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有人说，这是开飞机，他也是赞成的。

　　在某个弯道，他真的觉得他们的车已经失去地心引力的作用。

　　好在，他心理素质真的非常不错。在最初的惊讶后，很快便从容起来。

　　期间，他还看了一眼旁边的乔曼青。其实路上很黑，可是他却仿佛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

　　再回到原地时，秋叶藤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的确在笑，可是那样的笑容却让他莫名觉得害怕，感觉下一秒她就会化作轻烟随风飘去。

　　韩硕慢了两秒回来，瞪了她一眼下了车，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乔曼青没有下车的动作，秋叶藤也便没有动。

　　等韩硕走远，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道：“每次在这里，只要车一动，迎着山风，我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那种感觉飘逸又堕落，让我上瘾。”

　　秋叶藤闻言眉头一皱，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对她道：“以后不准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她如此一说，他那种心慌的感觉更是严重。

　　他解开安全带，想要和她回去，却听她突然不重地道：“不会有以后了。”

　　秋叶藤闻言动作停下，他没有放下心中的大石，却更是难受。

　　他还未仔细想这一切反常是怎么回事，乔曼青突然偏头问他：“秋叶，今天你妈妈找你了吧？”

　　虽是问句，她却用的肯定的语气。秋叶藤惊讶，她怎会知晓。

　　乔曼青没等他开口，主动给他解惑：“我今天见了你妈妈。”

　　“她去找你了，她对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管她。”

　　“是我主动去找她的。”

　　秋叶藤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今天竟然会去找她，想起她们两次不愉快的见面，又特别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他有些心慌。生怕自己的母亲这次又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乔曼青突然冒出的话让他止住了心中的怒气。

　　他下意识问她：“为什么？”

　　乔曼青没有答话，而是拿出扔在后面的包，秋叶藤看到她竟然从包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

　　她抽出一根，打火机一响，她将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举一动，看上去像是堕落凡间的精灵，黑暗却诱惑。

　　秋叶藤眼里出现震惊，在一起这么久他竟不知她竟然会抽烟。

　　乔曼青倒是很喜欢他这个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问：“怎么？很震惊？”

　　秋叶藤没有否认，“什么时候学会的？”

　　“什么时候？”乔曼青半眯着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我爸妈死后一个月，我去了新疆。那天晚上我躺在，我躺在哪里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在某条路边，不对，好像是火车站，我看到有个人在抽烟，突然就很想试试，然后我发现这东西给人的感觉真好。”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转身对秋叶藤道：“哦，对了，秋叶，我没和你说过吧。我刚到新疆的时候，我都是睡在马路上，也不是，偶尔还睡在公园，睡在别人的家门口。”

　　“乔曼青......”秋叶藤震惊，他竟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段。

　　震惊之外，是心疼，心疼之外，他突然看着她有些害怕，她太不正常了。

　　不，应该说，从今天她主动约他看电影时她就不正常。看着这样的她，他那种心慌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一开口乔曼青却突然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秋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今晚我心情不错，可以全部讲给你听。”

　　秋叶藤：“......”

　　“我在新疆流浪了两个月，后来，我遇到了我后来的恩师，她让我住在她家里，让我去上学。暑假我回来收拾爸妈的遗物，遇到去找我的师兄。他将我带回家，他的家从那以后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这就是我的七年，几句话就可以讲完的七年。可是秋叶你知道吗，这七年里，我没有一晚睡过一个好觉，因为，只要我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我爸妈躺在血泊里的样子。我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我再睡下，却又变成了他们躺在太平间里的样子。”

　　“乔曼青。”秋叶藤看着她手里的烟越燃越短，心开始随着她的声音疼痛，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她，她却避开了他的手。

　　“这样的噩梦折磨着我，可是你不知道，我却更贪恋它们。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才见到他们，七年过去，我才没有忘记他们的样子。当心脏疼的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想去见他们，我想追上他们的脚步，想去到他们的面前和他们道歉。”她含着烟，右手不自觉地握上左手手腕。

　　秋叶藤终于明白，她手腕的伤痕的来由。

　　“师兄怕我出事，给我找了心理医生。甚至后来，肖沐阳为了我，成为了一个心理医生。因为他们，我虽然依旧未能走出那日的伤痛，但是日子至少在一天天好起来。可是，你出现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低，这种变化让秋叶藤有种不好的感觉。感觉她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他下意识阻止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乔曼青手里烟已经抽完，她将烟蒂随手扔出去，又抽了一根出来，点燃。

　　深吸了一口，又开始接上之前的故事：“其实，我想过，这一辈子我不会再遇见你，然后我们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过完这一生。如果真是那样，那应该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她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那根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三分之一。

　　“但是，偏偏你又出现了。不仅你出现了，你妈妈也再次出现了。”

　　“秋叶，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妈妈时，她趾高气扬的俯视着我的父母，斥责着他们珍视的孩子。七年后再见，你妈妈的趾高气扬不曾减掉分毫，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曾变过。”

　　她突然学起他妈妈的神态，“就那样的女孩子，也想肖想我的儿子，还说什么书香世家，老师的孩子，小小年纪，不知廉耻。那样的父母，还为人师表，也怕是教坏人家孩子。”

　　说完她突然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吗？她说这句话的那天，就是我跑去你家找你的那天。”

　　乔曼青不重的话，让秋叶藤第一次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贯都是冷静自持的他，表情开始龟裂。

　　聪明如他，有些他不想理解的东西快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看着她：“所以......”

　　但是他终是不敢将话问出口。

　　乔曼青却似乎很喜欢他这种神态，嘴角开始上扬，又道：“今天，你妈妈问我，我到底想做什么？”

　　秋叶藤突然觉得这样的她让人毛骨悚然，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乔曼青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笑着对他道：“哦，刚刚的故事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场车祸吗？”

　　她自问自答：“你妈妈拿着我和你在酒店的照片，就是那次我喝醉你带我去酒店的照片，去了我家，说我爸妈教育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说他们不配为人师表。我爸妈教书育人一辈子，最是在乎声誉。”

　　她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那样的笑容在昏暗的灯火中，却透着凄凉和悔恨。

　　“他们在那里住不下去了，于是便卖了房子搬家。可是即使是那样，他们都没有责怪我，还让我去香港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有点呼吸困难。秋叶藤惊恐，想要去扶她，可是她却将他的手甩了出去，就像是甩掉毒蛇。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她的呼吸才重新顺畅，看着他继续道：“我爸妈和我说你小小年纪，就脚踏两只船，仗着家里有几个钱，随便骗女孩子，让我和你分手。其实那个时候你早已不要我了，可是我却还是为了你和他们顶嘴，我执迷不悟的想要找到你，不想离开这座城市。然后，我从机场跑了。”

　　“你知道吗？他们是为了我，是为了救我才会惨死。”乔曼青笑着的眼眸突然有眼泪掉下来。

　　秋叶藤忘了去安慰她，他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反应一向很快的他从她话中听出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的父母的去世追其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因为他。

　　乔曼青很是讨厌的擦掉眼泪，道：“这七年里，我无数次在想他们为什么要救我，该死的人其实是我。如果我当初没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妈妈就不会去我家，如果你妈妈不去我家，那之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他们一生重誉，然而我却让他们被你妈妈侮辱，我真的是该死。你妈妈是很了不起，可是她又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侮辱他们。”

　　她的质问如锤子砸在秋叶藤的心上，他真的不知道这中间有这么多事。

　　他无法反驳，更是慌张。这样的她，让他很是不安，他预感事情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看见了，可是他却无法阻止。

　　“听了这么多，该听明白的你应该也听明白了吧。今天你妈妈问我，我是不是故意的，她问我。”

　　秋叶藤突然大声打断她：“乔曼青，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了祈求，他祈求着她不要再说下去。

　　乔曼青却丝毫不受他的情绪影响，“她问我，我是不是故意和你复合，为了气她。”

　　家？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

　　她的家早在七年前，支离破碎。

　　她也曾幻想和他组成一个小家，可是七年前，这个愿望就永远成了愿望，不可能实现。

　　秋叶藤看着她，问：“所以呢？你是吗？”

　　乔曼青一口气将手里的烟抽完，随手将烟蒂扔了出去。

　　再看向他时，笑得风情万种，“她猜对了一半，也是你猜到的一半。我就是听了她那些话然后故意和你复合的。”

　　秋叶藤觉得自己的心脏短暂的停止了跳动，他看着她，用眼神祈求她不要再说下去。

　　只是，对面的人并不接受。

　　“但是我不是为了气她。因为她，我爸妈死了。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痛吗？那样的痛让我生不如死，若只是气一气她，我怎对得起我爸妈。更可笑的是木颜琳，她竟然和我说，当时不懂事，所以才会偷怕我们，才会告诉你妈，希望我可以原谅她。”

　　“她的幼稚间接导致了我爸妈的死，我家破人亡，一日之间，我无家可归，她竟然用一句不懂事就想让我原谅，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突然凑近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比起杀人，这世上更狠的是诛心，我不想气她，我要的是，让她最爱的人如我一样痛苦，那才是我对她的报复。”

　　秋叶藤一向犀利的眼睛失去了神采，这一刻的她眼里闪烁着疯狂，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那样的疯狂让他面如死灰。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那我们的婚礼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如果她和他终会踏进婚姻的殿堂，那报复就报复吧。

　　她闻言，退到自己的位置，眼角都染上了讽刺，她依旧唤他秋叶：“秋叶，我没有告诉哥哥们我们要结婚了，不是因为怕他们不同意，而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和你，结婚。”

　　秋叶藤看着她，最后一丝神采也失去。

　　乔曼青又抽了根烟，她深吸一口：“如果我真的和你结婚，我爸妈恐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但是若那人是秋叶藤的话，她宁愿倒贴毛爹爹把这千年缘分给送出去。

　　“呵呵，呵呵......”秋叶藤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如此时的夜空一般寂凉，凄冷。

　　笑了很久，直到眼角笑出眼泪，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恭喜你，你做到了。”

　　乔曼青拿烟的手僵住，没有说话。

　　秋叶藤不再言语，直接下车。

　　就在他关上车门的那刻，乔曼青却又道：“秋叶，其实还差一点。”

　　秋叶藤闻言没有明白她的话，突然又听她问：“秋叶，你很爱我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同时她解开了安全带，再次露出了那种风情万种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如罂粟，勾人却透着死亡的气息。

　　秋叶藤被那笑容魅惑住，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车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消失在原地，让人始料未及。

　　三秒后，看着那快速消失的车子，秋叶藤突然明白她那还差一点的意思。

　　“乔曼青。”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出她的名字，甚至拔腿就追过去。

　　他们这边突然的响动惊动了所有闲聊的男男女女，只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巨响。

　　“不。”秋叶藤用了所有的力气，可是他却似乎永远追不上那辆车。

　　随着那一声巨响，他终于明白她所说的杀人诛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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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正文到此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