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港之舟（歌之王子殿下、魔鬼恋人、薄樱鬼、兄弟战争）》荒伦

3、妆容（岭春）

　　凌晨三点，已经睡着的七海突然醒来，她痛经痛得厉害，是被硬生生痛醒的。

　　她下床，倒热水吃了止疼片，将电热水袋插上电，披了件衣服，走到卫生间里，将弄脏的内裤脱下，放在小盆子里用水和洗衣液泡着，放在一边，然后坐到马桶上，捂着肚子，额头上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生不如死地坐了快半个小时。

　　回到卧室，七海平躺在床上，将加热完的电热水袋放在腹部，闭上双眼，心里一阵悲哀。

　　她最近才思枯竭，写出的所有曲子都被早已女否决。灵感的源头就好像干涸了一样，有时在睡意渐浓的时候脑中会有一闪而过的音符，但当她起身后，那些旋律却消失在了空气中。

　　七海捂着肚子，觉得非常无助，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偏偏她又想念起了祖母，这下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困了，吸了吸鼻子，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七海的双眼肿得相当明显，眼皮耷拉下来，像被胶水固定了一样，最可怕的是左右眼大小不一样。可她还是必须要工作，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一闪而过的音符，因为那很可能是带领她走出窘境的钥匙。更重要的是，她早在一周前就已经跟寿前辈约好了要见面的，昨天他刚刚回日本。

　　睡眠严重不足外加心事重重的七海开始化妆，这次的化妆重点是遮住她浮肿的双眼，还有因为内分泌失调而冒出的一群痘痘。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觉得应该看不出来了，起码她自己已经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了。

　　化妆还真是一门高超的学问啊，七海感叹。明明几年前的自己连化妆水、乳霜、精华液、防晒霜要按什么顺序涂都不知道，可二十岁的自己却已经能给来栖翔画眼线了。

　　跟寿岭二约好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七海提前半小时到了，却没想到寿比她来得还早。

　　「寿前辈！」七海在来的路上还想着自己应该表现得稳重成熟些，让寿看看自己的成长，但当真的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七海还是忍不住像个小朋友一样，雀跃地朝他跑了过去。

　　「Hello！小后辈，不用那么着急，今天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寿微笑着看着春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春歌觉得，寿刚才看着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皱眉了。

　　「寿前辈……」春歌坐在寿的对面，由于紧张，她心虚地移开了原本直视着寿的视线，顺势假装在看菜单，「你想吃些什么吗？」

　　「小后辈有什么推荐吗？我可是听说你经常来这里，所以才把date的地点选在这里的哟。」

　　「da、date？」七海心跳快了一下，「现在吗？」

　　「当然了！」

　　知道前辈是在开玩笑，七海无奈而害羞地笑了。

　　之后，点完单后，在等待饮品和甜点的时候，寿跟七海聊起了近期的工作。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寿是真的忙到连视频通话的时间都没有，他相当可怜地向七海抱怨说，每天能睡满五个小时，就觉得无比幸福了，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

　　「那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心情还愉快吗？」

　　「啊？呃……还不错吧。」七海觉得要是说出实情，免不了又要让人担心，何况本来就是她的错，何必让自己的负能量传给别人呢，要知道大家工作都很不容易啊。

　　「真的吗？」

　　「真的。」

　　「缺钱吗？」

　　「不缺。」

　　「那有没有被奇怪的人尾随、或者半夜接到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打来的骚扰电话？」

　　「诶，怎么这么可怕？……等等，寿前辈你别紧张！我这么说的意思并不是说我遇到了！」

　　就在这时，服务员送上了七海点的燕麦牛奶，打断了寿的无厘头问话，也让七海松了一口气。而寿摩挲下巴，像个刑侦人员一样仔细地端详七海的脸。

　　「所以，你真的没有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吗？」

　　「嗯，真的。」七海信誓旦旦地说。

　　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右手臂，将手掌轻轻地按在七海的头顶，温柔地拍了两下：「可是，如果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会哭呢？」

　　七海顿时僵住，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看你的眼睛肿成这样，估计晚上哭了很久吧？」寿用自己的双手，将七海的双手包在其中，「别跟我说你是看了什么剧，也别说是因为心情太好喜极而泣，你知道我不会相信的。」

　　「寿前辈，其实今天早上，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化妆的。」七海低下了头，「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啊。」

　　「就算你戴了墨镜，我也能看出来的。」寿说，「因为你的心里在流泪，而我可以读你的心。」

　　因为在特殊的情境下，原本听上去很可笑的话，却只让七海更觉心酸了。

　　两人点的东西都上齐了，于是相对无言地吃了一会儿。

　　终于，七海开口，艰难地说出了实情。她说自己陷入瓶颈期已经长达三个月了，从前的瓶颈期都没有这次这么长，期间她受邀替一个新出道的小姑娘——她是七海的一个后辈兼粉丝——写了两支曲子，却让她失望了。

　　说到那个后辈的时候，七海情绪失控哭了。天知道她接到邀请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可是自己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后来，从卡缪前辈的粉丝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传闻，说是我耍大牌，给没后台又没名气的女新人，用随随便便的曲子来敷衍了事，还骗人说是自己写不出，其实根本没用心。」

　　「那还真是……」

　　「当时听到的时候，感觉就像被打了一棍一样。」

　　七海当时真的很想解释，想跟所有误会的人解释清楚，告诉他们，自己真的有很努力地在创作了。

　　有多少个夜晚，她看着一片空白的纸哭得眼睛发疼，睡得很不安稳，有时还会在睡梦中惊醒，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好觉了，因为作息混乱，她甚至连月经周期也紊乱了。

　　可后来，她觉得，跟外人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实际情况就是，她写出来的东西是total shit，她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失职了。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写不出好曲子而觉得工作压力大吗？」寿谨慎地询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不用太紧张。从前我也有个同事，他的瓶颈期足足持续了两年，辞了职，回老家帮爸妈一起经营温泉旅馆，却认识了后来的老婆，有了儿子，然后，就好像是有了缪斯女神的帮助一样，进入了创作的黄金期，佳作不断，重新了回到了公司。」

　　「那还真是奇迹啊……」七海听得很投入，眼睛瞪得圆圆的，相当可爱的样子。

　　寿不禁笑了，捏了捏七海的侧脸：「是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立即去申请暂时离职，等你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复职，Shinning所长他顶多给你出些难题，但一定不会拒绝你。至于我们，自然会一直支持你，也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那如果，我这一走，就是永远呢？」七海的眼圈泛红。

　　寿的笑容似乎微微变淡了，但眼神始终如一地温柔：「虽然很希望你能一直陪伴我们，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寿前辈……」七海的嘴角微扬，「果然是你的风格啊。」

　　寿知道七海想说什么：「哈哈，如果是音也或者小翔的话，没准会拼命地晃你的肩膀，边晃边说‘说什么丧气话呢春歌，要打起精神来啊，你一定会成功的’之类的话，然后因为声音太大引来服务员。」

　　因为想到了那副画面，七海忍不住被逗笑了。

　　「可是我是不会这么说的。」寿没有接着说后面的话。

　　因为比你大八岁，比那群孩子们都要早出道，见过太多人的退出，而其中有些人的离去根本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所以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嘴上说说就行了。

　　所以格外珍惜相遇的每一个人，因为根本无法预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在下一秒会不会离开。

　　「寿前辈，谢谢你。」七海认真地看着他，「我正在从事我喜欢的事业，我并不知道我的能力与毅力能支撑我走多久，我只能保证，不到最后崩溃的那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嗯，加油，七海。」寿喝了一口变凉的果汁，「等会儿你陪我去散散步吧。」

　　「好啊……不过，我恐怕得先去补个妆。」七海脸颊发热，「我的化妆技术，真的那么糟糕吗，居然一下子被看出来。」

　　寿轻笑：「要不让我给你化吧。」

　　「啊？」七海愣了一下。

　　「让我给你抹化妆水吧，让我给你涂口红吧。」寿捏住了七海的手腕。「我不会乱来的，因为我最喜欢小后辈了啊。」

　　七海看着目光灼灼、嘴角上扬的男子，心脏狂跳了起来。

　　然后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