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68、康瑞安需要什么

　　坐在母亲对面，康瑞安依旧难以放松，他甚至想缩回自己的那个小蜗居里去。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严厉的父亲，他更难于亲近自己的母亲，尽管年轻时的母亲漂亮温和，但他就是和母亲亲近不起来。每每看到母亲依着父亲的胳膊指点院子里盛开的桃花树，他多想自己也能牵着母亲的手靠在父亲的身前，好能感受到那种似乎只存在于父母间的亲密。当他和叶蓁结婚后，他试图建立类似于父母间的那种亲密，但，也只是一种渴求，无法实现的渴望。等到叶蓁提出离婚要求的时候，他似乎是从心底里松了口气，那种解脱，说与外人是不能理解的。
　　“安家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好的。”康瑞安迅速作答母亲。
　　“你还有别的事吗？”
　　“是，有点事，答应人家见面谈。”康瑞安还是想离开父母的大院子，这是姥爷留下的旧式四合院，陈留的东西、感情的痕迹太多，他总是感到沉闷。
　　“噢。”母亲的回答仍然那么简洁。
　　康瑞安开车回到了自己那个秘密的小寓所，疲惫地靠进单人沙发里，闭眼将与安孝恭的谈话又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再回想了一下与母亲的交流，自觉没有疏漏的地方。然后又连带想起了安心，想起了那天咖啡馆里的张建国，想起了雨夜里拎着大皮包还耷拉着一缕刘海儿的任懿以及她那个愣头愣脑的儿子……最后他想起了远在荷兰的叶蓁和女儿康蓁妮……
　　康局长的生活也不轻松啊！
　　夜色温柔但并不容人亲近，此刻的康瑞安，丝毫不敢放纵自己的思绪。一贯的机关生涯，他人俨然已经被冲刷成了海里圆圆的鹅卵石，外表虽然没有了棱角但内心深处深深掩藏着那份自我本真的初衷。他明白安孝恭对自己升迁的助力作用，也了然现任部长宗耀庆对安孝恭的看法，他只是不太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那个人人羡慕的良好家世背景？对他人而言竭力争取都难以获得的仕途上的顺利升迁？还是他自身很难被人忽略掉的谦和儒雅的个人魅力？在这完美光晕环环萦绕下的康瑞安，似乎越来越发觉那一丝之前忽略掉的缝隙正在心里慢慢扩散。但那究竟是什么？而那是否就是自己渴望弥补的缺憾？他的压力，从未有丝毫的减轻，但于外人看来他的人生似乎已无缺憾。
　　窗外街灯昏黄的光亮斜斜地照进来屋内，似乎也在窥探康局长的心事！慢慢地，康瑞安的神思飘忽淡化开去，如同无数个夜晚一样的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的他，将两只脚高高翘在空无一物的实木茶几上，浅浅入眠……
　　睡梦里的康瑞安，梦见了老宅院子里的那棵桃树开满了粉色的桃花，风吹过，落英缤纷，太阳光下是一个男孩子孤零零的身影……
　　翌日，醒来的康瑞安迟迟不愿起身，似乎是怕窗外的阳光照见自己，伴随着身体的醒来，那份掩在心底的缝隙缺憾也刚好悄悄萌动，很想一探究竟……
　　初冬的阳光依旧耀目但全然缺失了夏日里火热的温度，倒是为没有了绿意渲染的空间凭添了几分萧瑟清冷，使人不得不更加依赖自己的体温。——“如果可以，找个很暖的人一起相守时光。”康瑞安的心里空地蹦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带着人人艳羡的外表、带着不为人知的心路，康瑞安局长奋进在晋升副部长的仕途上，开始了新的一天的例行工作。
　　光，照拂到的地方，未必温暖；光照不到的地方，必然清冷。艳羡的也许只是暂时的表象，白昼瞬间也会跌入黑暗。人生的有趣就在于你无法知道未来的变幻，而且，很难以个人的意愿和努力而提前设定。
　　张建国的幸福生活，终于在这个冬天的供暖季前开始了，而且比预想的结果略好。首先安心签署了离婚协议，而且在正式领到那个暗红色的“新婚姻通行证”前，自己没有受到安孝恭——前部长、前岳丈大人的丝毫打扰，他揣测安心应该是在瞒着家里二老的情况下和自己办的法律手续；其次，除了以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子完全归属安心外，自己表象下的净身出户，完全没有损失“暗钱”——那些安心不知道来源的银行存款，完全以“婚后个人所得及债务归个人负责”这一条“合理”覆盖了——安心的钱自己是没有分到，但自己的“暗钱”和秀水街的这套房子也没有被安心昧了去。原先对那个律师的质疑也因为并未吃亏的财产分配而烟消云散。通过调查他知道柳静云是个归国不久的海归，大约还没有度过自命不凡的水土不服期吧？办完自己的这个离婚案柳律师被事务所扫地出门，重回了澳洲。张建国丝毫不敢懈怠，马上和陆漫漫登记结婚，而且立即回乡禀告父母在家乡办了婚宴，并竭力瞒住京城里的所有关系网。父母得知陆漫漫已经怀上了自家孙子，儿子的官位也日渐稳固，错失了安家这么个高官亲家的不安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安孝恭已经退下来，毕竟张建国有了香火的延续才是最根本的！
　　午夜梦回，张建国也曾辗转反侧过，但那一点点敏感的嗅觉终究抵不过身边佳人日渐隆起的肚皮触目，温柔乡里最难消受！张建国觉得机关里一切如常，宗耀庆部长与安孝恭的明争暗斗早已不是秘密，为了官声宗部长也从来不找寻自己的麻烦，自己是不是应该创造某个时机表明自己早已与安家斩断了瓜葛，以便站队在宗耀庆部长羽翼下？他暗自盘算衡量了许久，那承想还没有创造出机会，自己和陆漫漫的关系却先暴露在了宗部长最器重的康瑞安局长眼前。
　　大约是因“生儿子”的信念欢喜过度，张建国自动忽略了医生对陆漫漫“截肠可能影响妊娠”的嘱咐，而陆漫漫于张建国真的就像他捡到了一个宝——这个女人除去有着令自己迷惑的妩媚妖娆外还居然有其自立肯吃苦的另一面。张建国每每下班后应酬后都能吃上一顿陆漫漫做的家常饭菜和煲汤，关键是无论多晚，这就不能不令他感动，这样的居家生活在他与安心婚姻关系存在期间是从没可能的，他自觉温暖的不是那一顿饭菜一碗羹汤而是那份温柔的等候和依顺……是的，张建国喜欢陆漫漫的依赖，喜欢自己以一种英雄主宰的形象支撑着新家，而似乎忘记了，家里的一切操持都是依仗那个既怀着“香火”又刚刚动过手术刀的弱女子。
　　男人太容易被自己虚幻出的高大形象所迷惑，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主宰即使自己并未做出任何实质贡献。就在张建国飘忽在云端的时候，陆漫漫倒下了，极度危险，可能母子不保，120的电话是陆漫漫女儿妮妮拨打的，陆漫漫浑浑噩噩地卧在沙发上。听到妮妮稚嫩的叙述时，张建国正就“汉江市商贸发展战略策划”向宗耀庆部长和管辖领导做汇报，他万分焦虑，找了个“需要拿补充材料”的借口急忙溜出小会议室，留下高级审计师蔡楚坤把之前的具体数据给宗部长做详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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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继续更新了，既然无法阻止盗文，索性传播广一些，谢谢。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