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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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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之遥
Chapter 044
“我想去六本木。”逆着商场的人流,北原千瓷裹好围巾站在风里转过头对上男友的目光,迹部景吾将她的手从她的口袋里拉出来塞入自己的衣袋中漫不经心:“你又不会喝酒。”;“谁说六本木只有酒吧啦?”夜色将至,色泽浓烈的灯饰给整条街装上迷人的光圈。这平淡的周六,因为有了圣诞夜所以歌舞升平,大大小小的店面前站着扮相是圣诞老人的青年人,有一位甚至拦住北原千瓷递给她了一个星星形状的长柄棒棒糖。“这么多人就给了我。”她一把挣脱开迹部景吾的手掌,剥开糖纸把糖果送进嘴里。冬日天气清凉,飘了一点细碎的小雪,平安夜便更像平安夜了。迹部景吾望着北原千瓷冻得发红的鼻翼:“本大爷刚才也看到那个人给了其他小孩。大概你是第一个成年人啊嗯?”
“对!他肯定对我别有企图!”
“……那你就想多了。”
“干嘛!你应该嫉妒。”
“这世上能让本大爷嫉妒的人还没出生呢。”
“嘁……”北原千瓷兀自舔着棒棒糖,跟在他脚步后面,走了几分钟迹部景吾忽然停下:“喂。”
“又干嘛?”
“你挽着本大爷。”
“偏不要。”虽然嘴上抗拒,身体确实很诚实的。这一夜北原千瓷的脸印在东京璀璨的夜色里,她纤长的睫毛上沾上一两片极薄的雪花。他们穿过纷繁的人群,穿过潮湿的街道,穿过暖色调的灯光。她安静又温柔,目光清澈又明亮。街道那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而终点却总是会到的,这荡漾着波纹一般脆弱的粘稠暧昧的夜晚,迹部景吾把下巴轻轻磕在北原千瓷的头顶上,他有一千种宠爱她的方式,有一万句没有说完的情话。而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他本性又是那么别扭的一个人,这些话,有的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了。
六本木新城森大厦,高度270米,虽与东京铁塔相比较为逊色,却也能观赏到不凡的夜色。“想看夜景,本大爷完全可以让你去不用这么平民阶级的地方看到最美的风景。”
“这里平民吗?可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啊。”北原千瓷扬起脑袋:“再说,惊喜,要慢慢的用,特权,也是啊。”这话就有些难以琢磨了,他还在思考时她已经率先踏出电梯。在高达十一米的玻璃下,她渺小到似乎只有一寸长。这透明玻璃的建筑使人仿佛身处高空。高处鸟瞰,整个东京印入眼帘,东京铁塔为这灿烂的夜色添上最厚重的一笔。这夜景的确让人震撼到足够落泪,平安夜仿佛让整个城市都亮起来了。“我从来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东京。”北原千瓷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低垂。她没有像周围与之同龄的女生一样大赞这迷人的夜景,她只是平静,这平静带着令人窒息般的绝望,绝望到迹部景吾几乎快透不过气了。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看了。”
“只是美国而已,你去了以为本大爷就不能找到你?”他讨厌绝望,讨厌分别。“就算你不能回日本,本大爷也能在你上学的地方为你重新盖一座森大厦。”
“……”她拿手捂住嘴笑。
“你不相信本大爷啊嗯?”他被这笑容激得有些许恼羞成怒。“你收到offer本大爷立刻让老头子开工。”
“扑哧。”这回北原千瓷是彻底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啦。你干嘛那么较真啊。”
“因为本大爷不想拿你离开我的事开玩笑。”他终归,依旧不喜欢一切不在他可控范围内的事。
“你也太霸道。”
而这傍晚终归是要进入尾声的。惊喜是要慢慢用,特权也是。而她已经用了他或者手冢国光多少特权了?只会说别人,却不看看自己?迹部景吾坐在车后座苦笑,她的头磕在玻璃窗边,无人打扰时她的瞳孔忧郁到随时随地可以流出眼泪。他到底是怎么爱上她的?没有多久,却怎么都记不清了。这一夜还有最后的惊喜,是迹部景吾安排给她的。“不用送我,你可以回去了。”她在下车前望向他。“你这是在给本大爷下逐客令?”
“不华丽的地方,不适合你啦。”还在开玩笑。
“有本大爷的地方就是华丽的。”他期待她惊喜的表情。礼物是他半个月前托管家亲自去意大利拿回来的,圣诞树也是真正的植物,巧克力和鲜花也都是最上乘的。这是迹部景吾最擅长的老派浪漫,昂贵又理所应当的老派浪漫。
他屏气凝神地望着她拉开房门。
圣诞树在她拉开时唱起歌,彩灯开始闪烁,川端管家果然是最靠得住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桌面上已经铺上了桌布,玫瑰花瓣洒在桌面上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这些花瓣在几个小时前才空运到了东京,保持了最高度的新鲜。迹部景吾打了响指,歌声戛然而止,他摘下圣诞树顶的礼盒递给她,他喜欢她愣住的表情,她大概难得才会这样吧,毕竟北原千瓷是个生性多冷淡的人。他见她不接,便兀自打开盒盖,黑色丝绒的底面上平躺一条吊坠。这是他得意的设计,苹果状的托上镶嵌昂贵的宝石。他十分满意她的目瞪口呆:“戴上让本大爷看看。”
“你不觉得,应该你帮我戴上才符合剧情发展?”她的眼里含着眼泪,嘴角却勾着笑。
“那你解开围巾啊。”他的声音温柔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撩过她的头发轻轻扣上项链,“真完美。”迹部景吾再次认真上下打量她一遍,勾起满意的笑:“这才是本大爷的女人。”
“破费了。”
“这点东西怎么能叫破费。”大概说完这句话,便再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气氛降落得那么快,那么快。他们在彩灯里对望,他们要记住这个冬日里彼此的脸庞,年轻的爱情往往冲动短暂,而唯有记忆和他的名字才能不朽到让她带进棺材。所以他别有用心地在项链的背面刻下自己的姓氏,唯有如此,他便永远在她心上了。这吊坠的锁扣也只有他能打开,这是迹部景吾自私的霸道。他不放手,没有人能够将她轻易带走。
在这绝对的寂静里,北原千瓷含着眼泪一步步走向他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亲吻上他的嘴唇。这亲吻,不是嘴唇轻轻扫过,而是真正用力的接吻,带着豁出一切的意思。迹部景吾当然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甚至让他都大惊。“你不该对我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已经濒临崩溃了。这恋爱将她拉扯得已经濒临崩溃。她崩溃是因为她知道他不属于她而自己却又不忍心放手——她是这段恋爱里注定的中伤者。这毒药越甜蜜副作用就越大,她已经,被这副作用折磨到要崩溃了。
“看你的样子啊嗯?只是一个小礼物而已,本大爷以后有很多惊喜会给你。”他抚摸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小兽。
“她最近怎么样?”
“谁?”
“中岛。”
“……她很好。”这个人,在他们交往中都是禁区。连北原千瓷都想不出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她在绝望的尽头想到的人是中岛园,在十月四日后的好几夜里,她总是梦见迹部景吾的白西装和中岛园的小黑裙。她从梦里醒来,嫉妒到要发疯,也恨他恨到发疯。
但,至少现在他在她北原千瓷这里不是吗?
中岛园,再厉害又能如何呢?
她北原千瓷的特权,不就是迹部景吾的爱吗?
她第二次踮起脚,靠近他的耳垂,声音低沉又性感:“景吾,接吻吧。”
大衣落在地上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毛衣和身体产生噼里啪啦的静电。他扶起她的下颚凝视她的瞳孔:“你在勾引本大爷。”她轻轻一摇头就挣开他的手,迹部景吾从未想到有一天北原千瓷会这样娇媚:“怎么?你不敢了?”嫉妒和爱的力量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她想报复中岛园的心也在这一夜被一把点燃。她知道,这一天多特殊,迹部宅这种小题大做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折腾几场富人的狂欢。中岛园又怎么可能不来。她也知道,这一天迹部景吾必然是请了假才有这一晚陪她。而这样就够了吗?他们让她十月四日颜面尽失让她肝肠寸断她怎么可能忘记?她不是大度的人,她要让这一切全部再作用于中岛园身上,她要让中岛园感受到比背叛更锋利的切肤之痛。
即便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她以为的保全自身,最后其实是全盘托出。
人的一生,疯狂一次都不行,那过得未免也太委屈。
“你爱我吗?”她在模糊里再次听到他的这一声问句。这个问句她在大阪也听过,她的眼里含着眼泪,这气氛真是悲怆,好像做了爱以后就没有明天一样。她合上眼睛,用力点点头。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出来太矫情也太沉重。想来确认关系这么久,她从没有对他说过这三个字。不说,不代表不爱,假如不爱,她也不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遍体鳞伤。
疼痛被磨钝,一声卡在喉咙里的呻吟到最后也没有发出来。他的呼吸那么沉重好像一只猛兽,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很久前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狮子,是坐在角落里,因失去自由而郁郁寡欢。夜浓黑到摸不透,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置之不理,只是凝望她。她在最后将手指没入他柔软的发丝,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要在都清醒的情况下□□,才能记住这春宵一刻里彼此的脸,记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