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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chapter 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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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之遥
chapter 036
手冢国光在将钱包内侧里的照片推给她时是没有思考过后果的。
这夹在夹缝里的隐匿的爱,这深藏在她背后的爱,这见不得天日的爱在终于暴露在她面前时他竟觉得是一种淡淡的解脱。他没有望向她的眼睛,是在这坦然背后还是多少惧怕她的拒绝和惊讶。这爱虽然忍辱负重却也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但暗恋的滋味却足够让他从无数个深夜醒来,在午夜梦回时被思念牵扯到肝肠寸断。
“……”这沉默仿佛可以将室内温度降低到冰点,这是本学期她遇见到的第二次告白——在迹部景吾之后。这数目不算多,她有好友进了大学后一学期收到十几封情书,却没有她的幸运可以收获两份来自最优秀的男生的爱,北原千瓷在之后偶然想起,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桃花运的。手冢国光的表白是含蓄而不多言的。却仅一个动作就让她知道了过去他所经受的被横刀夺爱的苦难。她在看到自己照片的一刻有轻微的手无足措,但却也不算吃惊,只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罢了。她思忖半晌,将钱包合上重新推到了手冢国光面前。随后她对上他的眼睛,露出了笑容:“说好的我请。”
“你意外吗?”他注视她的眼眸,看她轻微抖动的睫毛。
“不算。”女生笑了笑,便也就略过了这个话题。不再追问,不再追究,也不问什么时候。这是中学生才会做的事。她已经十九岁,有成熟的心智,不会像新手一样一定要探底。咖啡和焗饭被服务生端上来。她将白糖加入咖啡内轻轻搅拌,热热的白气飘浮上来朦胧了她棱角分明的脸。手冢国光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心不在焉地咀嚼着,低头听她说暑假里的实践报告,听她说在大阪看到的风景。她说得没有一丝尴尬,仿佛之前的事都不复发生过一样。而晚饭终究是要吃完的,她也终究要离开的。时间过得那么快,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烟花般易逝。他在用纸巾拭嘴时听到她一声淡淡地:“手冢君。”
“?”他抬头。
“谢谢你。”北原千瓷的声音清淡而温柔。
“我没有做需要你感激的事。”——一切不过都是我自愿而已。
“那样,我们开学见吧。”北原千瓷勾起笑,提起他送她的礼物。“一起出门吗?”
“……好。”果然,没有回复。他心里涌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这失落很快便被庆幸掩盖,他庆幸她
有足够处理异性关系的经验,不至于让气氛尴尬。他庆幸她的大气和温柔,即便他沦为备胎也让他“备的愉快”。“北原。”窗外雨停了,他站在屋檐下望着她的脸,她在等的士,好将她送回去,只是车来车往却没有留步。“怎么了?”;“你和迹部还好吗?”:“……”她迟疑了,却还是:“挺好的啊。”——她在强颜欢笑。他当然察觉到了,聪慧如北原千瓷,知晓她与迹部景吾不会有未来,不会有未来的恋情怎么可能愉快,而她却依旧要佯装欢喜。手冢国光在此刻感觉心如针扎般疼痛,这疼痛,要比他知晓他们在一起时来得尖锐十几倍。这疼痛,来源于他知道她注定要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这疼痛,来源于他爱她却无法对她做出最基本的保护。
而他对她只能说一句:“你要好好待自己。”
你要好好待自己。
“嗯手冢君也是啊。”亮着Taxi顶灯的计程车停在她面前,她拉开车门朝与他相反的地方前进。黑暗的雨夜看不清前行的方向,北原千瓷将头抵在玻璃窗上,没有来由地落下眼泪。余光里她看见手冢国光在窗外朝她挥了挥手,灯光在倒退,光影在倒退,五感在模糊,声色犬马的夜宴就要开始了。
就让这太过无所事事的夏天赶快过去吧,她已经被凌乱的事干扰到神经衰弱了。
在计程车逐渐趋近家门时,北原千瓷看见了迹部景吾颀长的侧影。她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从没有不告诉她就在她家门口站着。付了钱下车,他没有带伞,在冷光下照得整个脸都泛出苍白。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他对她拉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本大爷等你好久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紫灰色的头发已经湿透,身上的衬衫也是,她把他拉入家门。开了灯找了毛巾递给他。“你刚才去哪了?”他独自揉着头发,“去见了手冢。”
“……说什么了。”
“把我去大阪时买的东西给他,我说过要给他带礼物的。”她背过身将纸袋放在茶几上。“你呢?怎么来了?”’她预感里也许他遇见了不好的事,她甚至感觉到太阳穴有点发紧。而身后男人沉默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她想他大概也是难以启齿,便不再问他,只是轻轻地:“你去洗澡吧,我会给你找衣服的。别受凉。”
她有备用的男士衬衣,她一人在家时会当作睡衣穿,不在家时就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衣服递给他时迹部景吾也反常得没有挑剔就走进了浴室。而北原千瓷也未曾想到迹部景吾竟然穿得这么合身,他没有说为什么来这里,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陪她看无聊的电视剧。听北原千瓷絮絮叨叨地介绍着里面人物的纠葛。看到里面一个男主角死乞白赖地恳求女主角回头时砸着嘴感慨:“要是本大爷才不会这么不华丽呢。”
“哦,要是我要分手你就看着我走咯?”她假装嗔怒。
“嘛……你这小身板本大爷一只手就能拽上车,直接带走。”
“嘁,野蛮。”
“怎么,要不要试试啊嗯?”他随即便欺身而上被女生一把推开,迹部景吾便乖乖坐回原位继续专注地看着电视。今日男友的乖巧倒是让北原千瓷有点不适。“今天我睡沙发,你睡我的床。”她抬起头望他。“……”男生蹙眉——他不喜欢被谦让,尤其是被自己的女人谦让。“本大爷还不需要你来特别照顾。”然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每次这些服软的话都说像鬼。“就算要睡沙发,也该本大爷睡。”北原千瓷刚要发作,听到他第二句话便只能好气又好笑地作罢。“大少爷睡沙发大概会失眠吧,那我就不管了。”
“本大爷当然是要跟你一块睡,你想什么呢?”迹部景吾正襟危坐,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也对,这家伙怎么可能有主客之说。“再说那次在大阪……”
“在大阪什么也没做!”
“可是你哪哪本大爷都看过了。”这话便也暧昧到极点了,他靠近她的耳垂,用极为诱人的声调:“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啊嗯?”北原千瓷脸颊上飞起两片红云,抓起枕头就往头上打:“迹部景吾你个流氓!”旋即她便上楼关上了门。迹部景吾收起笑,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自父亲的信息:你走了也没用,十月四日你的生日会上我会宣布这件事。他勾起讽刺的笑,将手机扔在茶几上便走上楼——他隐藏了自己此刻身无分文还没有吃晚饭的境况,在一个小时前他因为北原千瓷与父亲大吵特吵,被注定的命运让他背负了太多的委屈和不甘,让他承担了太多非议和流言。而压垮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来自父亲的那句:“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就是这句话戳穿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伤口,他听别人说了那么多年,而从至亲口中说出时更是抹杀了他自身所有的努力。他冲出家门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实在太不华丽了,大雨如注,而在这城市里,他万人之上却又举目无亲。
他唯有找到她。
他唯有她。
他什么都不愿告诉她。
迹部景吾知道北原千瓷因为他已经比别人承担了太多痛苦了。
他走上楼梯推开她的房门,此时此刻北原千瓷正在开空调,看到他进来便翻了一个白眼。依旧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迹部景吾关上门倚在墙壁上:“阿瓷。”
“怎么了?”
”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