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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030 ...

  •   未卜之遥
      chapter 030

      这是北原千瓷和迹部景吾的第二次出行吧。大概算上国中去小樽的那次,勉勉强强可以凑足三次了。垂暮里水墨画似的月亮挂上了天际,太阳却才刚落下半个,而公路似乎还继续绵延不绝。她从梦里苏醒,望见天边已经是夕阳西下,车停在了加油站前,迹部景吾倚在车边喝一瓶矿泉水,忍足侑士站在他对面抽烟。这一幕和谐到几乎可以截下来当成一部青春片的海报了。北原千瓷摇下窗,夏日的高温在夕阳西下时只剩下点温柔的风了,这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也闹醒了身边的红发少年。迹部景吾转过头注意到北原千瓷醒了,便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罐冻得结结实实的冰淇淋,从窗口递给她。她接过,也没有说谢谢,也没问怎么来,只是抬头问他:“勺子呢?”迹部景吾勾起戏谑的笑:“没有,你可以舔啊。”然而北原千瓷却并不买账,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餐具,拿出一把银质小勺兀自挖起了顶上的巧克力。直到这时向日岳人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望着北原千瓷手上的冰淇淋抬头问迹部景吾:“为什么我没有?”

      “啊嗯……你又不是本大爷女朋友。”男人忍俊不禁:“后排有水啊,你可以喝。”

      “我也要吃冰淇淋!迹部你重色轻友。”向日岳人鼓起嘴,北原千瓷扭过头望了男生一眼,又目视前方,懒散地:“你求我啊,求我姐姐就给你。”这声音浸润着睡意显得尤为慵懒。’“谁要求你啊。你又不是我姐姐。”;“可是我比你高啊。”男生这回像是被拔了气门,转身就从另一边下了车呼叫忍足侑士了,留下北原千瓷一人在后座。她微微抬起下颌,迎面对上的却是忍足侑士的眼睛。她心内一惊,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即便是四年,即便是四年后北原千瓷遇上忍足侑士依旧和最初一样没有勇气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孔,目光躲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北原千瓷忽然恨起自己这没有骨气的眼睛,甚至有点生闷气——她早就不该惧怕他了。然而曾经知根知底欲走完一生的人,怎么会有一天就会被隔成这样两个世界了呢?
      大概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吧。

      而北原千瓷没有注意到,迹部景吾把这微妙的一幕尽收眼底。

      大概晚间八点进入大阪市区,四人已然饥肠辘辘,并没有居住在当地高端酒店,而是在忍足家亲戚开的一家居酒屋和客房为一体的民宿。这是每一年忍足侑士将他们安排的地方。位置闹中取静,四围交通方便。忍足侑士从未带北原千瓷来过这里,是因为她的父母管教甚严。而现今她来了,身边站着的人已然是另一个人。他在递给她和迹部景吾相同的房卡时甚至有一秒钟幻灭的感觉,这幻灭被岁月摩挲得已经没有那么强的冲击力,却还是像一波柔软的潮水带走了一片沙。他的手递房卡给她时有一秒的犹豫,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一路上二人没有说一句话,像是在各自赌气一样。也许北原千瓷,真的在生他的气吧。人的性格,区区四年是改不了的,她大概是没有原谅他。忍足侑士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幻想——但却愿意抱着这份幻想。只一秒房卡就被拿走了,抬头已经是迹部景吾揽着北原千瓷腰肢的背影。拐角处迹部景吾转过头深深望了自己一眼,眼神带着点看不透的警告。

      真不愧是迹部景吾啊,忍足侑士站在原地,挂上了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不屑的笑——一点小动静都逃不过。

      北原千瓷推开门将行李箱放进门柜里时被迹部景吾从后面抱住,她心一惊手肘下意识要推开他,动作进行了一半却停下了。她最终默默地放下手,微微侧过头:“怎么?”问句问得战战兢兢,她意识到迹部景吾发现了自己和忍足侑士心照不宣的小动作。“没怎么。”后面的声音带着点淡淡的疲惫:“答应本大爷一件事。”;“嗯。”;“别想别人。”这尾音带着点颤抖,这句话似乎在常人嘴里平淡到漫不经心。到了迹部景吾这里几乎就是快震碎自尊了,连迹部景吾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但是这些小动作就是在他眼前发生了。“我没想别人。”她无力地狡辩了一下。放下他的手去倒水,“那最好。”迹部景吾拉下窗帘:“本大爷预定了晚饭,马上一起去。”他垂首——床是一张大床,却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同床异梦。
      “我不想……”
      “别试图回避忍足。”他转过头一把打断她,他很少这样,显然迹部景吾已经抵达了怒气的临界点,也许她再多说一句就会爆发。北原千瓷当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低头,就算默认了。

      这顿晚饭吃得热闹里有隐藏的尴尬,北原千瓷将自己划归到了局外人里面。不动声色饮着自己并不会喝的酒。清酒度数不高,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席间忍足侑士与她有若有若无地对视了几下。而迹部景吾也不去拦身边的女友,自顾自地和他们说话。灯光是昏黄的,笼罩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层灿金的绒毛,气氛因为有了北原千瓷,所以浑浊而暧昧不清。这里真正的局外人只有向日岳人,却也能敏锐地感受到这顿晚饭的尴尬。榻榻米上,三文鱼很新鲜,天妇罗也比任何餐馆都更美味。每个人却都是食不知味和装聋作哑。直到北原千瓷喝到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轻轻倚在了迹部景吾身上,她喝到泪眼朦胧,只有在朦胧的时候她才能对视上忍足侑士的眼睛。泪眼里他虚化成了五年前对她海誓山盟的男生;泪眼里她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人在名古屋孤独的夜晚肝肠寸断流泪天明;泪眼里她看见了自己过去所有的不幸。她还是会自怜自艾的,她只能在理智模糊的时候感性才能清楚地做出选择——她是惦记他的,她是不可能原谅他的背叛的,她是因为曾经爱他所以现在恨他的。

      偶然北原千瓷会想,因爱生恨是这样的容易,所有被辜负的,有一天会变成恨,有一天会变得仿若从未发生过。

      在委屈和愤怒全部夺眶而出前,眼前的黑影已经先一步起身向前一把扶起她。迹部景吾丝毫不意外忍足侑士会当着他面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抱着她的肩膀低头:“景吾,我看北原是喝醉了,先带她回你的房间了。”迹部景吾没有做任何回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继续和向日岳人说话。忍足侑士就这样半扶着她走出了包厢。人影成双,这算什么?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地勾起惨淡的苦笑,酒席少了两个人。

      旧情人。

      走廊的灯光在北原千瓷的眼里是影影绰绰的,身边的男人气味却是熟悉。带着芬芳的洗衣露和烟草味,她想抵抗,意志却模糊,在挣扎到尽头的时候她一把推开他:“你别碰我!”这一声是歇斯底里的,是在清醒情况下北原千瓷绝对不可能发出的近乎尖叫的声音。忍足侑士没有防住她这股力量整个人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两步。“你醉了。”他试图上前却又一次被她躲开。再看她就是泪流满面了: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又在我有了新生活后又来,你想干嘛!”
      “你为什么在我走后就有了新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在网上看到你们我是什么感觉?”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为什么哪里都有你?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躲不开你?”

      夜深了,破碎的心在走廊里被互相踩踏。羞耻的过去,北原千瓷难以启齿也再也不愿回忆的过去在酒精的驱使里被自己昭告于众。迹部景吾不知道此时,站在走廊口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些话的自己是什么感觉,这是一记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是他迹部景吾从来,从来没有承受过的耻辱。倒并不是丢人女友这样当众撒泼,而是她从没有为自己这样歇斯底里过。她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她原来是会生气,原来她的冷淡与对他的漫不经心全部源于对自己的不在乎。迹部景吾不想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在忍足侑士试图再次搀扶起已经重心不稳的北原千瓷,女人甩开手还是那句:“别碰我!”时,站在走廊口的男人终于可以说出了话:“她让你别碰她,你就不要再碰她了。”忍足侑士转过头,看见迹部景吾严肃的脸带着不动声色的伤心。他垂下手故作轻松强颜欢笑:“景吾,你来吧。我想她喝太……”
      “从来都不需要你多插手。”迹部景吾打断他,走上前拦腰抱起女人,转过身背对他。迹部景吾感觉自己耳鸣了,他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自尊破碎的声音,耳光的声音,却听不见内心呼唤自己:别再爱她了。

      “忍足,她只是和你有一段过去,她只是傻得还没能走出来。但是她现在,和未来,她都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额前的碎发,灰紫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睑,迹部景吾关上门,没有开灯的深夜,怀中的少女像是冷静了,扑闪着含泪的眼睛望他。真是让人舍不得发火的可人啊,而他确实是愤怒的,愤怒到这一夜无法和她安眠。愤怒到迹部景吾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占有她。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停了至少有一分钟后掉头走出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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