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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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林说，那一年，栾烟找到了十一的转世，不是旁人，正是方谙。
这一世的他，出生名门世家，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已青出于蓝，声音与容貌都与前世无异，却不再是枯灯族中那个带着镣铐、沉默寡言，在人前连头也没资格抬起的无名暗奴。
正如栾烟所料，她所爱之人，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一旦走出了黑暗，立于阳光之下，便是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满心欢喜的想要靠近，却不料被拒之千里。
原来，那个曾经承诺她来生的男人，早在几年前便有了自己的妻儿，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前世，她曾是他黑暗世界中一道光，她的温柔、美丽，全都印在他的眉间心上。他曾是她最为信任之人，他们也都愿为彼此飞蛾扑火，奉献自己的一切。
可当她付出了自己一生中大半的修为，牺牲了他们两人的孩子，好不容易换来了一个来生，他看向她的眼中却只剩陌生与茫然，再无半分深情。
栾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疯了似的纠缠方谙，却发现方谙看她时的眼神愈发厌恶。偏激的栾烟将一切归责于方谙的妻子程璟，并一次又一次不顾六界的规矩，不断将自身怨愤发泄至程璟身上，试图以此逼她离开方谙，以为没有程璟，方谙便不会负她。
只是，当年她为护方谙魂魄，早已损失了大半修为，如今的她根本不是方谙乃至整个方家的对手，若非方谙处处忍让，从不追究，她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随着栾烟行为逐渐变本加厉，方谙终于忍无可忍，用最无情的利刃刺入了栾烟胸口。
那一剑，方谙有意偏了半寸，不为夺命，只为赶走那个对他与程璟来说阴魂不散的疯女人。可他不知，那一剑对栾烟而言，几近诛心。
“他不是十一，十一怎会舍得伤我……我的十一死了……”那时，栾烟面色苍白的坐在谢书林面前，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捂着难以愈合的伤口，低声喃喃着，眼中的痛苦一点点化作至深的怨恨：“是他，他亲手杀了十一……”
她付出了大半修为，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在茫茫人海中将他寻到，却只换来一场最无情的辜负。
如果这个世上从未有过方谙，那么那个将她视若珍宝的十一便会永远活在她的心里。可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如果，方谙那一剑刺碎了栾烟所有的希望，连着血、带着肉，将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放在了阳光之下，残忍的嘲讽着她曾经所付出过的一切。
她终是走入了极端，让怨恨填满了自己的整颗心。
“我要力量，能够杀了他的力量，我要他死！”她跪在谢书林面前，眼神疯狂而有决绝：“他的命是我给的，他不配拿着我给的命和任何人幸福！他必须死，我要他永世不入轮回！”
……
“你之前说，让她用自己重要的东西和你交换，那她最后用什么换了你的蛊？”玉珞问。
谢书林漠然道出两字：“容貌。”
玉珞一时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上涌，看向谢书林的目光中都有了一丝畏惧：“旁人的容貌，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吗？”
“你弄错了一件事，这并不是我与她的一场交易，只是她自己种因得果。”谢书林在玉珞不解的目光下淡淡说着，话语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世间种种因果皆有定数，其中得失若失衡，便是逆了命数，逆命而行者，早晚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栾烟想借我的力量逆她的命数，我可以帮她，但是代价，她得自己承受。”
玉珞下意识抓住折霜的手腕，往折霜身后躲了躲，不敢继续说话。
折霜沉默许久，忍不住问道：“最后呢，她怎样了？”
“疯了。”谢书林说这两个字时的眼神，像极了伏案小憩的人听见窗外忽起的飒飒风声，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
蚀魂不会再次出现，当年害死顾久江夫妇之人也早已失去一切，变得疯癫。这算是一个好消息，玉珞却不知为何，不太高兴得起来。
在随折霜离开万妖山脉前，谢书林又一次问她，同一个灵魂的前世今生可算得一人，她不知如何回答，便追着折霜的脚步转身离去。
而后回鸟族的路上，她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折霜见玉珞一直魂不守舍的琢磨此时，亦心事重重的问她：“谢前辈的问题，你可有想出答案？”
“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玉珞望向折霜反问。
折霜想了许久，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是，又好像不是。前世今生的两个人，就像是光与影，我似乎很难将他们混为一谈，却又无法把他们彼此剥离。”
“可我觉得，方谙和十一不可能是一个人啊！”玉珞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方谙就是方谙，他活在光明之中，他的性格，与自黑暗中成长的十一必定截然不同。栾烟若是能够看清这个事实，不那么执着地认为方谙还是当年的十一，才不会被方谙伤得那么彻底……”
“你如何断定他们不是一人？”折霜皱眉问道，“单凭记忆吗？”
“难道不是吗？”玉珞认真道，“方谙身上根本没有属于十一的那份记忆，他此生只是方谙，也只该作为方谙而活。任凭栾烟为十一付出了再多，也不该将一个人的承诺强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呀。将心比心，若有一天，一个人忽然告诉我，我是某某某，并要求我放下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前去尽了某某某未尽的责任，我肯定不依啊！”
“可若有什么法子，让他想起了一切呢？拥有着两世记忆的他，又该是谁？”折霜说罢，停下脚步，转身凝望向玉珞的双眼，茫然的目光中有一丝不起眼的期待，似在盼望一个答案。
玉珞被折霜此刻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从未在折霜眼中看到过这样的迷茫，就像是迷失了的孩子，迫切苛求逃离身后的迷雾，却又找不到一个人能拉她一把。
她愣了好一会儿，眨眼问道：“大鸟，你那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折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身道：“无非是遇上想不通的事，下意识要去多想想罢了。”
“对哦，我也是这样……”玉珞点了点头，伸着懒腰大声感叹道：“这一趟算是白走了！你想防范于未然，结果发现没必要。我想为淮冬和瑾诗讨个公道，结果发现那人早已自食恶果。庆幸的是，这都算不得坏事。”
玉珞说着，试探性的牵起了折霜的手，见她没像平日那样将自己甩开，不禁心中窃喜，负手道：“若我有什么前世的情缘未尽，还被找上门来，我定会负了他。”
“说什么胡话呢。”
“不是胡话呀，你马上要带我回家了，往后我便认准了你，生死都是你的狐狸，旁人带不走我，你也休想赶我走！”玉珞说着，得意问道：“诶，我是不是三百年来，第一个踏入鸟族老巢的狐狸呀？大鸟你说说看，我胆子有没有比以前大好多？”
“你胆子确实越来越肥，先前在谢前辈那儿，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样子，我简直想用抹布把你嘴塞住。”折霜说着，竟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这只笨狐狸在她怀里疯狂发抖到昏厥的样子，语气下意识温和了几分：“等回了栖霞山，你要还这么跳，真犯了事，该怎么罚便怎么罚，怎么哭都没用。”
折霜这番话虽不好听，但这话音中并没什么怒意，似还有暗带几分着急她的意思，一时感觉心里暖暖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一提到你这位前辈，我就有话想说。”玉珞前后轻轻甩着折霜的胳膊，嘟囔道：“虽然他长得好看，可我真的很不喜欢他。”
“怎么，三百年来胆最肥的狐狸被吓到了？”折霜打趣着问道。
“有点吧。”玉珞瘪了瘪嘴，认真道：“我就是感觉……他好像连血都是冷的，乍一看与常人无异，可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的，根本没一丝多余的感情。”
“谢前辈只是个旁观者，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两个人类都能让你为之落泪。”折霜道。
“那不一样的！他根本不是旁观者，栾烟最后变成那样，他脱不了干系！”玉珞垂眼十分不满地小声嘟囔道，“他帮人帮一半，满口的因果、命数，代价不代价的，弄得人一点都听不懂。别的不说，我只知道，他提起栾烟时的眼神和语气漠然得可怕。”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折霜说着，看了一眼玉珞，道：“他口中那些东西，你不懂便去琢磨了，懂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玉珞翻了个白眼，道：“反正我不喜欢这个人，我想到他的眼神我就发憷……若哪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不准和他换这换那的，不然我……嗷！”
“什么三长两短！”折霜抬手便糊了玉珞后脑勺一大巴掌，严肃道：“以后不准说这种胡话！”
玉珞抱着后脑勺咬了咬牙，瑟瑟发抖地恭维道：“也是哦，大鸟那么厉害，谁也不敢欺负我的。”
折霜点了点头，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了几分。
第一次挨折霜揍，玉珞不禁在心中将她与另一个老爱敲她脑门的家伙暗自比较了一番，比较的结果是——折霜的力气，也比洛尘那只臭狐狸大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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