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与魔》华玫

11、幕后黑手

　　随着按钮的按下，剑架前的一块乌金地砖，向旁边撤去，一人黑漆漆的洞口显现出来，转眼一把青玉圣座，自洞口缓缓升出。待圣座升到了与地砖平齐的时候，便不再上升，地砖回归原位，地面回复原样。

　　德看傻了眼，他从不知道圣坛上还有这样的机关。他不知道，玉铃却是知道的。她是圣女，进庙之后，除了绣花思念情郎，她并没有忘却自己的责任，很尽责地把庙中的典籍看了个遍，把需要她知道的事情，需要她掌握的技能，尽可能周全地掌握了个遍。

　　这其中，自然包括圣殿中的这把圣座。
　　玉铃不看德，待圣座升稳，她一拂大袖，身姿曼妙地转了个圈，稳稳落座在圣座之上。

　　如果说在确定那魔便是春河前，她还有些慌张；如果说在不确定春河因何成魔之时，她还有些慌张。那么，现在，她已完全不再惊慌。此时此刻，她的心，被另外一种情绪填满。

　　愤怒，现在的她，无比复加地愤怒。
　　她要找出那个在幕后操控春河哥的人，她要杀了他。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去杀人。但是现在，她很想很想杀了那个人。

　　一个给别人下蛊，让人失去本性成为杀人狂魔的人，是比魔还要坏上千百辈的人，是最大最坏的魔。不除此魔，杞国，不对，天下难安。她，要为杞国，为天下，诛除此魔！

　　缓缓合上眼，盘膝坐在圣座之上，玉铃将双手合成一个虚圆，置于膝上，双唇微启，一串天簌般的咒语，自她娇美唇间连绵溢出。

　　一波波无形的术力，在这天籁之音中，不间断地顺着殿中的空气汩汩而出，转眼结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王都的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下蛊之人想要操纵受蛊之人，必然不能离受蛊之人太过遥远，不然蛊会失效。按照玉铃的判断，给伍春河下蛊的人，肯定藏在圣女庙附近，或许已经混进庙中也未可知。

　　她现在念的是一份真言。这份真言具有净心除秽，荡涤一切邪念之功，闻者动心见性，迷途之返。

　　她想让春河哥恢复本性，那个给春河哥下蛊的坏人必定不肯。不肯的后果，就是他势必与自己争夺春河哥的意念。只要那人有所动作，她必能感应得到。到那时，她便可顺着感应找出下蛊之人所在，为天下除害。

　　殿中原来无风，但是随着玉铃念动真言，她的发丝、大袖和袍角却是无风自起，飘飘拂拂，煞是动人，玉铃整个人也微微地发出光芒。

　　德站在玉铃的身旁，呆呆地看着她。这样的玉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玉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名圣女，神圣，威严，凛然不可侵犯，这样的玉铃让他自惭形秽。

　　玉铃集中全部意念，无休无止地念动着真言。开始她只念一种真言，后来她接连换了好几份真言。每份真言的术力，都要比前一份的更为厉害。

　　不信你不出现，不信你比我更厉害。自古邪不压正，不信一个恶人的术力会比历代圣女的真言更厉害。玉铃一边低诵真言，一边在心中暗暗祈求历代圣女的庇佑。

　　她在殿里念动真言，四处杀人的伍春河在真言声中，起了变化。真言初响时，伍春河的利爪正好掐上了一名御林军的脖子，眼瞅着就要一把将那名御林军的脖骨捏碎。就在那时，真言催动的术力波撞上了他的后背，撞得伍春河的身体猛地一僵，利爪也在同时停止了继续收紧。那名御林军本已闭眼等死，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大着胆子睁眼一看，就见捏他的魔，眼中的红光渐渐变弱，而捏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渐渐放松，最后完全松开。

　　御林军跌坐在了地上，呆了片刻，两手撑地，连滚带爬地跑了。伍春河眼里的光越来越弱，面部表情也由最初的狰狞趋于平静。就在他眼中的红光即将完全消退之际，另一波完全相反的术力波呼啸而来，他的身体又是一僵，眼中的红光转瞬大盛，他的面部表情也再度变得狰狞可怖。

　　就这样，两股术力波在伍春河身上，在王都上空反复较量，最后，那个躲在幕后的人，终于现身了。

　　那是个道士，起码看上去像个道士。
　　只是，一看就是邪门外道。

　　道士是个四十多岁面相的中年男子，身量普通，不高不矮，黄白面皮，一绺白黄相间的短须垂在下颔。腰间悬着一只黑色的葫芦，背后背了一柄黑色的拂尘。

　　真正的道士，身上自有一份清奇岸然之气，而面前的这个道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邪恶气息。

　　“是你给他下的蛊？”玉铃眼开了眼，厉声喝问站在圣殿之中的那名恶道，眼角的余光中，她看到伍春河痛苦地蜷伏在恶道脚下。

　　道士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贫道。”
　　“为什么？”玉铃的声音，因为愤怒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道士笑得如沐春风，“小道要用人心炼丹。又嫌亲手取心太过麻烦，是以小道找了这名仆从相助。”

　　一句残忍无比的话，却让他说得轻松无比。仿佛他说得不是人命，而是最普通的花花草草，蝼蚁微尘。

　　玉铃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胸中的怒火快要将她的胸口融化，“妖道！”她蓦地从圣座上站起，一返身，抬手紧紧握住圣剑的白玉剑柄，刷地一下，将圣剑从金玉相错的剑鞘中拔了出来。

　　一道灼目的白光随着圣剑的脱出，自剑鞘中挥散开去，刹那之间，殿中光芒大盛，德和道人不由自主地以臂掩面。过了一会儿，光芒退去，只见玉铃单手持剑，一步步走向圣坛，走向妖道。

　　妖道心中生出几分惧意，然而面上却还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一反手从背后抽出拂尘一甩，单手结印，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圣女庙里不但有厨子，有花匠，有侍婢，还有教导师。一共四名，一名教导圣女修习庙中典籍，一名教导圣女修习礼仪，一名教导圣女修习真言，一名教导圣言修习剑术。

　　玉铃天资聪颖，教导师一点就透。四项修习之中，她最爱剑术。因为练剑之时，可以劈刺砍扎，可以通过劈刺砍扎渲泄她对伍春河，对家乡的思念，可以渲泻她无人可诉的忧愤。所以，在这四项学业中，她的剑术是最精最好的。

　　一手掐诀，一手扬剑挽了个剑花，玉铃举圣剑直刺妖道。妖道向旁一闪身，避过玉铃的剑锋，挥动拂尘还击。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德乘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贴着圣殿的殿墙，溜出了殿外。一个成了魔的伍春河已经够可怕的了，再加上一个比伍春河不知可怕多少倍的妖道，他不知道玉铃最终能否战胜妖道，还是为妖道所杀。

　　他是爱玉铃的，但是再怎样爱，也不足以让他为玉铃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他的生命是宝贵的，无价的，他不会为任何人牺牲掉，哪怕是玉铃也不行。

　　带着所剩无多的御林军，德退到了圣女庙外。他有他的想法。如果最终是玉铃取得了胜利，战胜了妖道，他再进去向玉铃表示祝贺。如果最终是妖道打败了玉铃，他就封妖道为国师。有了国师的封号，相信妖道必能放他一条生路。

　　反正，最后无论哪方获胜，他都不会吃亏便是。当然，内心里，他还是盼着玉铃能够获胜。

　　德在庙外胡思乱想之际，庙里，玉铃和妖道的打斗已达白热化。
　　一声娇喝响起，玉铃念动最为霸道的真言，真言出口之际，她举剑向妖道的胸口的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