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与魔》华玫

10、似是故人

　　德和玉铃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圣殿。
　　圣殿里常年点着长明灯。殿两边的长明灯夹出一条笔直长路，直通圣坛。高高的圣坛之上，有一个乌漆描金的剑架。富丽的剑架上，托着那把斩妖降魔的圣剑。

　　德拉着玉铃急急向圣坛走去。玉铃雪白的睡袍，在乌金的地砖上留下一路伤心的痕迹。圣坛两边的长明灯，被二人带起的风，吹得灯焰乱闪。

　　飘摇的灯影使得本已充满恐怖气氛的夜晚，更增加了几份诡异的色彩。
　　玉铃身不由已地被德扯到圣坛之上。二人停在剑架之前。
　　“玉铃，把它拔*出来。”德看上去害怕极了，完全失去了平常的不紧不慢的风度。
　　玉铃看着他，没有动手。
　　德急了，“你在想什么，快点拔呀，再不拔就来不及了。”
　　玉铃的眼一闪，“如果它真是春河哥，它一定不会伤害我。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治服它。”

　　德抓住玉铃的双臂使劲地摇，像在把玉铃摇醒，“我再说一遍，它已经不是你的春河哥了。它是魔，魔只会杀人。求求你醒醒吧！把圣剑拔*出来，再不拔*出来就来不及了！”德的声音因为害怕，因为陡然拔起的高声变了调子。

　　玉铃还要再说什么，然而不得她说出口，圣殿紧闭的殿门，发出一声哄然巨响。在这声哄然巨响中，殿门支离破碎，紧接着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啊！”德吓得发出一声惊叫，“噌”地一下闪到了玉铃的身后，“他来了，他来了。玉铃快拔剑，快拔剑！”

　　玉铃没听德的，非但没有拔剑，相反，她望着那个满是煞气、杀气与邪气的身影，一步步走下了圣坛，迎着那黑影走去。

　　“玉铃，别过去！”玉铃对身后德走腔变调的呼喊，置若罔闻。
　　一魔一人越走越近，越近气氛越诡异。最后，二人在相距四五步远的时候，一起停下了脚步，互相打量。

　　看着看着，玉铃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德没说错，眼前这个肮脏、邪恶、形容可怕，双手滴血，近乎兽类的怪物，确实像她的春河哥。难怪他会说春河哥成了魔。

　　可是，是真的吗？
　　春河哥的脸上干干净净，一个疤痕也没有，不像这个怪物，脸上蜈蚣般，布满了交错的疤痕。春河哥极爱干净，头发从来都梳得一丝不乱，怎么如这魔般，披头散发。春河哥最善良，小鸟从树上跌下来，他拣回家，细心照料，等小鸟伤愈后，再把它放回乡野。又怎会如这魔般双手滴血。

　　目光由魔利爪般滴血的手，重新移回到魔的脸上，玉铃正待开口，却看见魔双手捂头，神色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号。

　　玉铃再顾不得它是不是魔，会不会伤害自己，几步奔上前去，一把抓住它的胳膊，“你怎么了？”

　　魔像是犯了头疼病，不回答玉铃，只是双手按在头的两侧，面容扭曲的呲牙咧嘴，使得它原本丑陋可怖的面容，变得更为可怕。

　　别人见了它这副尊容，或许要厌恶，要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玉铃一点也不害怕，她的心里只有关切和焦急。

　　“玉……铃……”一声粗哑的呼唤，猛然间从魔的喉间低低溢出。

　　玉铃身心俱震，真的是春河哥。她认得春河哥的声音，化成灰都认得，这是夜夜出现在梦里的声音。虽然梦里的声音温柔又甜蜜，和方才那声粗粝的呼唤大相径庭，可是粗粝也好，温柔也罢，它们都是春河哥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春河哥，是你吗？”两大颗眼泪，从玉铃的眼中滚落而下。
　　那痛苦的魔按着头，又唤了一声，“玉……铃……”

　　玉铃又掉下两串眼泪，真的是春河哥。她抓着伍春河的胳膊急切地问，“春河哥，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我……”伍春河扭曲着面孔，似乎是想要跟玉铃说明。然而，只说了个“我”字，他的面孔猛地一抽搐，抽搐的同时，眼中红光大盛。他的双手放了下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又凶又直。

　　玉铃下意识地放开了他，倒退了一步。
　　德一直在圣坛上关注着二人的动态。见了伍春河的形容，他抖着嗓子叫玉铃，“玉铃快回来，危险！”

　　这时，德的御林军赶到了，堵在了圣殿门外，畏畏缩缩地要退不退，要进不进。魔在眨眼之间，撕碎洞穿了若干他们的同伴，留下了一地残尸。冲上去，毫无疑问是死。可是退却，又有违长官的命令，有负君王。他们唯一能作的，就是远远跟着魔，见机行事。若是有机可乘了，便乘机而上。若是无机可乘，便远远观望。若是魔杀将过来，赶紧逃命。

　　魔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像个木偶人样，僵直地转过身去。他一转身，御林军们在一片惊呼声中，如潮向后退去。可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魔身形一晃，向他们扑将过去。速度快得让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扑将过来的。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御林军四散奔逃，殿门外，留下了数十具死相惨烈的尸首。有的没了脑袋，有人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有的让人拦腰拧断，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玉铃强忍着胃中的翻涌，不让自己吐出来。在筛糠中的战栗中，她的眼中忽然灵光一现。

　　蛊！
　　春河哥让人下蛊了！
　　没错，春河哥一定是让人下蛊了！

　　她在圣女庙的典籍里看到过相关记载。被下蛊之人的形貌举止就是春河哥这样。丧失本性，狰狞凶暴，受到下蛊之人的操纵。下蛊之人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玉铃想起伍春河方才的表现，方才伍春河见到她后，似乎是有了些自己的意识。可是那个下蛊之人不让他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他才会头疼，才会凶性大发。

　　玉铃只觉胸中充溢了无限的怒气。
　　是谁给她的春河哥下了蛊？是谁将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冷血恶魔？
　　她不会饶了那人，绝不！
　　想到这儿，玉铃转身快步走回到圣坛之上。剑架之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钮。玉铃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