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泪》华玫

3、范蠡

　　太湖之上，晓雾如烟。一叶轻舟，穿行在浩渺烟波间。天上，飘着迷蒙有细雨，极目四望，水天相连。

　　夷光身着一件天青色绕襟曲裾，袅娜地立在舟头。舟尾，一袭皂衣的我，不急不徐地摇着双桨。

　　泛舟五湖，是我对夷光的承诺。

　　当年，十五岁的夷光在我的护送下远去吴国。吴国的驿馆中，我对夷光郑重承诺，吴国国灭之日，便是我解甲归田，带她泛舟五湖，作一对神仙眷侣之时。

　　一月前，吴王夫差身死，吴国国灭，我遵守承诺，谢绝了君王的封赏，带着夷光飘然离去。在夷光的要求下，我们回到了她的故乡苎萝村，我们在那里住了三日。

　　夷光的双亲早已不在，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弟弟。姐弟相见，抱头痛哭。夷光的弟弟早已娶妻，生有一双乖巧儿女。侄女五官清丽，颇像当年的夷光。

　　我们去了村前的小溪。那里，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是夷光当年的浣纱之地，我和她，便是在那里相遇。

　　是我，让她从一名懵懂的越国乡间女子，变成了风情万种的绝代佳人，变成了吴王的宠姬。

　　在这三日里，夷光拜会了村中所有乡亲，尤其是住在村东另一位姓施的女子。那女子见了夷光，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夷光也姓施，因住在村西，大家都叫她西施。而这位住在村东的女子，大家叫她东施。

　　东施和西施同住一村，情同姐妹，然而姿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在天的西施成了吴王宠姬，在地的东施，成了凡夫俗子的妻子，辛苦劳作，生儿育女。

　　要说谁更令人羡慕，或许是东施吧，起码夷光跟我说，她羡慕东施。

　　三日后，我们启程离去。离去前，我问夷光还想去哪儿？

　　“太湖。”夷光想也不想地回答。

　　“好。”我点头答应。

　　十五年后再相见，我只觉夷光已非当年的夷光，尽管她容颜未改，一如当年惊艳，然而我依旧能够感觉到，我和她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十五年前，她的所思所想，不用她说出口，我全部知晓，十五年后，我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她。

　　大概吴王自刎于她面前，对她刺激太大吧，也许再过些时日，她又会变回十五年前的夷光。

　　平静的湖面，因我划桨的动作，泛起层层涟漪。我望着夷光的背景，专注地回想着我和她的过往。

　　不觉，小舟已到江心。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夷光忽然转过头来，对于她的突然回头，我微感错愕，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对我嫣然一笑，我刚要还她一个微笑，却见她已转回头去，提起裙摆登上船舷。

　　“不——”

　　在我欠身扑向她时，她一跃，扑进了江心。

　　“夷光——”

　　我扑倒在船板上，探出手臂，徒劳地想要抓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湖水中直直下坠，直至消失不见。

　　我呆呆地望着她消失不见的地方，眼泪一颗颗掉进水里。

　　过了很久，我向后一仰，脱力地摊倒在船板上。空洞地望着阴晦的天空，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夷光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扑向湖水时，她凄厉地喊着——

　　“大王，等等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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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前想写一个长篇玄幻故事，这个文是那个玄幻故事的开头。因为太冷，那个玄幻故事被我打入冷宫。为了平坑，把这个开头单提出来，算作一个小文。
几年后再看，当日文笔，实在不佳，懒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