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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西索SAMA旧日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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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梦佳期生得极精致,眉间隐约有一颗朱砂痔,温温婉婉完全一副江南女子的模样。
有男子往咖啡馆送花,一大束艳红的玫瑰,仿佛能滴下血来。那男子长得很精致,穿着白衬衫,外面套件大大的风衣,柔顺的头发垂到胸前,一双眼清澈无比。生在流星街的男人,有这样的一双眼,让梦佳期感叹不己,她以为,在这个被世界抛弃的地方,只有愤世忌俗的人。
“你好,我是柯洛。”男子低低的声音裹在昏暗的灯光里,温柔无比。
梦佳期被那低低的温柔男中音打动,笑着接下那束花,朝男子微微一笑。“你好。”
梦佳期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一个牙齿雪白的男人靠近,邪魅的气息逼过来,揽上她。
戏谑地声音飘进她耳畔,“我不知道,你有招蜂引蝶的本事。”
梦佳期看他一眼,笑,没有答话,接下那束花只因为礼貌,没有其他意思。
西索嘴角隐隐透出一丝凛冽的霸道,抱了梦佳期离开,丢下陷入桌面几寸的扑克牌和一脸惊恐的男子。
这时候太已经落下山去,街上零零星得地点起灯,仿佛萤火虫般,照亮整条街。
西索看着被他放在靠沙发上的女人,靠上去,俯视她,气息重重在她脸上游移。
梦佳期感觉得出来他动了气,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惹西索生气,她不过收了一束玫瑰,甚至还不认识那男子。
“西索,我……”
后半句话未说话,唇已被覆住,他在她唇上探寻,伴着呼吸,带着一丝焦急,重重地落在她心上。
“梦佳期,我不愿为任何人停留。”他说。
“我知道。”梦佳期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很淡地回答。她说过,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束缚眼前这个好战的男人,只是想贴近点看他,如此而已。
“我喜欢这里的气息。”他又说。
梦佳期睁开眼看他。
“很干净,让人忍不住想呆下。”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靠近梦佳期耳边,落下一个吻,才接着道,“梦佳期,你身上有一抹很重的孤寂气息,浓绸得让我闻到你心底的血腥味,所以我喜欢这里。”
梦佳期肆意地看眼前的男人,鲜红的头发,细长的凤眼,脸上的星星与眼泪已经卸干净,浏览一圈后,目光与他相撞,她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说,喜欢这里,因为他闻到她心底透出浓绸的血腥味。
梦佳期不由得笑,脸上荡开戚戚然,恍惚间看见父亲与母亲吵架的场景,母亲拿了一把水果刀,刺进父亲的身体里,鲜血流了一地。母亲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她一夜间成了孤儿,那一年,梦佳期高一,十五岁。
每每听到血腥二字,梦佳期总要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情景,她被福利社的人员领着,从建在山顶的火葬场石梯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手里捧着父亲的骨灰。
一瞬间,梦佳期心底,原本青青翠翠的藤蔓渐渐枯萎,死在脉络里,留下丝腐臭的血腥味。
西索抱着她上顶楼,坐在地上,让她靠在身上,看满天的繁星。
“明天,我要去友克鑫市。”西索说。
“嗯。”梦佳期点头,并没有说不要走这样的傻话,西索向来是个满世界跑的人,她知道,自己留不下他。
“不留我么?”他说。
梦佳期摇头,放松地闭起眼,她知道,在这个男人身边,比哪里都安全,即使是流星街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也无可厚非。
而她也知道,自己留他的话,会被丢在风里,落得无声无息,所以不开口。
6.
梦佳期醒来的时候只在桌子上看到一张扑克牌,上面写了几个数字,简单利索,很像西索的风格。她站到窗边往下看,重楼在雪地里欢快地跳,偶尔仰首与她打招呼,脸上绽开丰富的欢乐表情。
风一吹过,河边干枯的树上,几片雪落下来,掉在地上,很快地与白色溶为一体,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白蔼蔼的一片。空中有只不明生物飞过,留下一片另人恍惚的影子,明明来过,远远望去,却只余下天空清爽干净的样子,找不到一丝痕迹。
像西索。
梦佳期握着手中的扑克牌,几乎要以为他不曾来过。
她还是守着那幢小小的洋楼,日复一日,很长的一段日子过去,长得她几乎要忘了曾经遇过西索这个男人。
梦佳期一直没有下决心去拨写在上面的那串号码,只是坐在角落的位置里喝咖啡的时候,身体仿佛有了一处不受控制般,习惯地拿着扑克牌把玩,若有所思的目光看那张扑克牌。
关于西索的事,她断断续续地从往来于咖啡馆的客人口中辗转听来,他在天空竞技场杀了多少人,遇见多少令他不能自已的对手,比如在流星街出生的库洛洛,比如杀手家族的奇讶,比如同样拥有战斗欲望的小杰。
还有更多人,更多事,梦佳期一如既往地听,婉约的脸上有浅浅的笑痕,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重楼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终于问她,“佳期,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梦佳期只是微笑,忍不住抱怨,“像他那样的男人。”
是啊,像西索那样的男人,冷静、理智、嗜血、好战,怎么会停在一个地方不走,她梦佳期从来不作心存侥幸的假设,即使发生跨越了时空,从那个破旧的电梯,到这个世界来这样的事。
“我这样的男人?”
她狠狠地顿住,只觉得身后有个黑色的身影覆上来,随即来人将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地摩梭。她转过身去,看到西索的脸,他准确地盯着她,眼中没有暴戾,没有杀气,没有望不穿的深邃,脸上挂着笑,仿佛蓄意要给她惊喜般。
这一次见到他,日子已经过去一年,春夏秋冬过轮一回,又遇上冬天下雪的时候。
梦佳期十指一伸,握住他的,说,“你回来了。”
他点头,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重复她的话,“我回来了。”
西索在到楼下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梦佳期泡了香醇的咖啡,在他对面坐下。
咖啡馆里依旧放着那道《angel》,当年放在她背包里的一直不舍得丢的CD,他们静静地没有打扰对方,各自深思。
“没有看到我留的号码?”西索突然问。
梦佳期愣了愣,摇头。
“忙?”西索帮她找借口。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点头,手碰着咖啡杯,温度透过瓷,传到她的指尖,肌肤上微微地被烫红。
“我忍不住想回来看看你。”西索笑,语气极淡,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梦佳期忍不住感叹,像西索这样的男人,不会在任何一个港口停留,只有在战场上,不停地寻找猎物,赌上性命战斗,这是他生存的意义。
梦佳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因为这个男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找到生存的本质。
她只是流星街街上的小小咖啡馆的主人,偶尔享受这个男人带给她的神秘刺激的感觉,也许一年前他说对了,她身体里透出来的,是浓绸的血腥味,所以才会迷恋同样满身血腥的他。
许多东西,如果隐忍太久,只会在滋生成长,梦佳期知道,她对这个男人的迷恋,没有消褪一丝一毫。
他们达成默契般,她在这里,他到处飘泊,累了,便回到这里。
梦佳期一直记得,在那个雨夜里与西索的情景,他细长的凤眼,全身透着邪气,无疑让她沉寂多年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她从来不否认自己迷恋这个男人。
7.
流星街的空气始终阴霾,即使飘着雪,也掩不去空气中那抹绝望的气息,在这里生活的人,本来都是如此身不由己,因为被抛弃,所以抛弃别人。
父母抛弃儿女,儿女们再抛弃真心,留下身体里最丑陋的部分。辗转着来来去去,都是为了生活,为了所谓的生命。
梦佳期从来不耿耿于怀西索离开的那一年,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耿耿于怀的资格。在那个男人心底,战斗永远在第一位,她也许连第二都排不上。
他们一直很少交谈,最拖沓的相处,便是两人坐在咖啡馆角落的位置里,喝着咖啡,想各自的事。
梦佳期知道他不会留太久,果然,一星期后,西索再次离开,留下一个手机,和一张纸条。上面的意思大抵是要她不忙的时候,拨那串数字。
流星街上空飘着一股阴森邪秽之气,从西索走的那一刻开始,像着了浓浓的雾气,看不清前路。
梦佳期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眼皮不安地跳,连绵往复,唤了重楼到面前,像要出远门似地,细细地交待咖啡馆的一切。
又下了一场大雪,白蔼蔼地覆下来,在路上积起厚厚的一层。雪停的时候,咖啡馆来了一位穿着白披凤的长发男子。
他说他叫华石门郎。
他日复一日地在来咖啡馆坐,点同样的咖啡,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梦佳期。
流星街的天气开始变得奇怪,刚落了一场大雪,又下起雷雨来,伴着闪电,轰隆隆地震得梦佳期心神不宁。咖啡馆早早关了门,重楼已经睡下,偌大的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面捧着冒着热气的着咖啡,一面把玩那只粉色的手机。
其实,对于西索,梦佳期没有任何奢望,她只是迷恋,进而想知道比自己人生阅历丰富许多的他,对于生命、爱情以及所有事物的一种态度。
从西索来去从不留恋的行为里,她知道,他的生命里,所谓的感情,只是他偶尔停留的借口罢了。
天空又落下一记晌雷的时候,华石门郎出现在她的窗子边。
梦佳期看着他,仿佛知道他会来般,淡笑不语。
华石门郎掐上她脖子的那一刻,她将掌心里的手机翻开,按下被设定好的键,拨出。
呼吸开始凌乱不堪的时候,梦佳期知道,她要离开了,以结束生命的方式。西索来了又去,次数少得十根指头都数不完,她在脑子里一一追忆这些年发生的事,痛且凛冽,手中的粉色手机,花瓣一样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只余下信号灯,隐约还在闪烁着。
几分钟后,华石门郎松开手,梦佳期的身体软下去,支离破碎地落于地上。
梦佳期仿佛听见西索断断续续地笑,支离破碎的声调,零星地蹦跳出来,在她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
8.
连谢幕都来不及,她便匆匆退场。
梦佳期不断咳嗽,等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她睁开眼,看见楼逢人的眼。
“佳期?没事吧?”楼逢人说,他的声音让她猛然清醒,转了转眼,探四周,是当初那幢破旧废弃的楼房。
她想,她是真的离开那个世界了,或者,那经历过的事,只是黄梁梦一场,梦醒了,所有的记忆都会如烟云一般消散,不复存在。
流星街,西索,重楼,还有那间小小的五层楼房咖啡馆,都是她梦里的事物。
梦佳期一直没有再梦到西索,不知他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个人也许从此便会从她生活中消失,永不相见,或者,他只是曾经出现在遥不可及的梦里。
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便是,西索,男,一个穿着小丑服,左脸画着一滴眼泪,右脸画一颗星星,眼中有暴戾,有杀气,有望不穿的深邃,是个极度危险的战斗型男人。
仅此而已。
再多,就没有了。
直到有一天,楼逢人来看她,走的时候像想起什么似地从包里翻出一张扑克牌递给她,说,是在废旧的楼房前发现她时掉在身边的。当时收了起来,一直忘记还给她。
她接过那张扑克牌,翻过来,看到牌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串数字,眼眶一下子红起来,眼泪没噙住,哗啦啦地掉下来。
她在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反复地寻关于西索的事。后来,看到关于西索的种种事迹,比如他在天空竞技场,杀了华石门郎,比如他在天空竞技场,与小杰说的那番话。
他说,在天空竞技场里,不会再与小杰战斗,下一次,在外面的世界里,赌上彼此的性命,一决胜负。
他转身的时候,梦佳期看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没有掉眼泪,只余满心的思念和隐隐的痛。
屋子里流泄着音乐,阿桑在唱《angel》,轻且委婉,透着淡淡的悲伤。
有时候,一些人,一旦分别,也许一生都不会再重逢,生命中只留下那短暂的一瞬可供回忆,哪怕日子再长,这些回忆,也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一辈子,都抹不去。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不知道在西索的记忆里,有没有梦佳期这么一个人。
不用一辈子,哪怕停留一刻。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