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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照日山 ...

  •   龙青岩无数次的斜睨终于失去作用,老头百炼成精,直接无视,抱着干粮袋子喋喋不休,“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让我吃点好的,就知道赶路赶路。咱们又不是缺钱,怎么就等不及准备的全面一点,舒坦一点也好啊。真是的,睡木板,吃干粮,咱们又不是逃难”
      龙青岩掀开马车的帘子,板着一张脸瞪着他,“我有请你跟吗?”
      嘴唇下耷,眼睛皱巴皱巴要滴出水来,“我还不是不放心你,才过来的,就这么赶吗?我这么大年纪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
      越听越心酸,其实龙青岩本来就是逗逗他,看他的表情,着实有犯罪感。不过想想,自从有了线索就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是有些急了。他俯下身,“前面有个镇了,咱们在那里歇一歇,等我们伟大的爷爷休息舒坦再上路好不好啊。”
      老头不在乎的哼一声,但眼角已经笑得眯起来。
      龙青岩笑笑,转过脸和身边的孔山明相视一笑,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个镇叫清平镇,坐落在照日山下,但奇怪的是镇中并没有活水,家家用的都是口井,井中的水源头自然在照日山。
      这里的人显然对山上充满神秘的女子讳莫如深,“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有些事还是少打听得好。”,倒茶的小二再瞄一眼眼前几位衣冠楚楚的公子,美貌动人的小姐,“几位,山上的人咱们这些小人物实在是惹不起,别怪小的不道义,这可是拿命玩啊”
      孔山明再掏出一块金锭,在那小二的眼前晃了晃,眼见着那小二的眼珠发直,把口水直咽的动作,这才慢条斯理的轻飘飘的放下,“这下可以说了吧,做人可别太贪心”
      抹布往肩头一甩,小二颤颤的捧起金锭,狠狠地咬了一口,“哎呦”一声,显然是用力太猛,磕到了。他这才宝贝似的擦了擦,满脸的笑容,刚要塞进兜里,横空伸出一只手,将它夺了过去。
      众人早就看见远远从门外走近的妖娆女子,红妆裹身将一袭曼妙身材显露无疑,轻扫峨眉,淡施脂粉,刚中带柔又不失妩媚,更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风情。
      一脚扫过板凳,右脚斜勾,板凳在龙青岩身边稳稳的落下,人也顺势坐了下来,凑近他的身畔,“不知公子想打听何事,看公子生的这般俊俏,小女子必定知无不言”
      一旁的孔山明见状,显然不识相,一脸色迷迷的凑过来,在她的颈间轻嗅片刻,“姑娘身上的味道真是迷人”
      那女子转过头来,“承蒙公子看得起”
      眼前的俊脸倏地放大,突然间,只觉得所有的意识神智全部被人抽空,身体飘忽间来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却对周围一切感知毫无所觉。
      颈边传来轻轻地瘙痒,不明所以,却是孔山明挑着发丝在拨弄,戏谑着开口,“照日山上住的是什么人”
      她想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听见苍茫中已经有人替她回答了,“是一群女子。”
      “为什么这么怕她们”声音添了些阴柔。
      “十年前他们来到这里,占据了照日山,也隔断了我们的水源,很多村民不服,上山去找他们理论。不过上去的,没有一个活着下来”
      “他们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我们无意间看到每年隔半个月会有人从山后下山采购粮食,不过最近好像比较频繁,她们甚至直接从镇里走,原本这十年是很少和我们打交道的”
      孔山明冷吭一声,“是和你们很少打交道,还是和你啊?我看好像不是吧”声音中似乎带了愠怒。
      掌柜的不想做声,但那飘渺中熟悉的声音已帮她答了,“她们来了以后看我体质好,挑了一批人训练,把我也抓去了。但是我对内部的情况一概不知,只是负责提供情报”
      老人看一眼孔山明,继续埋头和鸡腿苦干。
      孔山明似乎有些满意,放下手中的发丝。眼前的人一个激灵醒来,显然明白遇到了高手,只垂着眸,半天不做声。
      老人从鸡腿大军中抬起满是油污的脸,看着正皱眉想对策的掌柜的一脸讪笑,“小姑娘,他留着你的记忆就是想让你告诉山上的人我们来了,大大方方的下山来接我们吧。老头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爬不上去。”
      掌柜显然是激灵人,站起身,冲在座的妩媚一笑,“行,那各位就候着吧。我先去准备客房”,转身之际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龙青岩“官人,奴家名唤水秀,你叫我秀秀就可以了”。龙青岩一口茶在口中,差点全部喷出来,但终是强作镇定,举起茶杯冲她缓缓一笑,掌柜的这才放了心,心满意得的回过头去,转身离开。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孔山明,“水秀!!!”某位自认风流倜傥历经大风大浪的帅哥,脸,红了。
      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龙青岩翻身而起,门外的敲门声也即时响起,他的嘴角闪过笑容,又故作镇静的板起一张脸,打开门,正兴冲冲窜到门口的某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但惊讶随即被兴奋取代,就地跪下,“铁黄义见过庄主”
      瞟一眼他手中的剑,碧绿的剑鞘,纹着藏龙图案,每一处细纹都是四叔亲手烙下烧造的。龙青岩心中一动,扶起他,“进屋说”
      黄义跳起来,满面笑容的随他进了屋。
      “庄里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龙青岩走至床边,把毛巾放进水中轻轻地拧着.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铁家四护法全回来了。庄里不会有事的”
      龙青岩已给他把毛巾拧干,细细的擦着脸,看着他满脸的疲惫“看你,多大了,把自己弄得跟个泥猴似的。哪有要你这么赶路啊”
      如此细腻温柔,十分不像龙青岩,倘若有外人看见了,必定以为是温馨的姐弟俩。但显然黄义已经习以为常,看着龙青岩,只觉得像到了家,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不是你让我来吗,我当然得快些。最近庄里挺太平的。”歪头一想,“不过前几日有些蹊跷,突然有位生人来下了大批的订单,而且定的全是金旗剑”
      龙青岩擦水的动作顿了顿,“是吗?”金旗剑极轻,剑身弯曲,隔三尺一个倒钩,穿肠过肚,绝无生还,是刺杀的绝佳武器,讲究快准狠。这些年江湖人多对剑气看得越来越重,寻求大家之气,剑走轻灵的倒是越来越少,突然有人花大手笔定这些金旗剑,想必又有人要遭殃了。
      回头看着黄义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禁失笑,黄义从小就是这样,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更加从不对他隐瞒什么。十年一起长大,同甘共苦,龙青岩早已将他们是做最亲的人,万万不想他们有什么闪失,他这副样子,又实在放不了心,为此他才总不让他独自行走江湖。
      他笑着走到他面前,“神罗感觉怎么样”
      黄义低下头,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就是想说,它很好。我倒有些配不上”
      龙青岩敲一下他的脑门,“这么不争气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心法练得怎么样,不勤加苦练,势必发挥不出全部优势”
      黄义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
      龙青岩拍拍他的肩膀,“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真是丢我龙剑山庄的脸。”又有些好笑,“中冠给你留了饭菜,我可是叮嘱了他,过了申时你还若未来,便倒掉的,你还不去”
      泪痕还挂在脸上,顾不上擦,大大的笑脸已绽放开来,“真的,哥哥在等我。多谢青岩哥哥”人已蹦跶着出去了。龙青岩再次摇摇头,这一夜等的提心吊胆,又紧张又有些欣喜,本就没怎么睡,此刻更是睡意全消。
      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照日山的方向,黑暗里隐约可见高耸的形迹,此番若非前行危险重重,他是绝不会让黄义来的,他们是他在这世上少有的亲人,他实在不愿意再看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爷爷为什么执意跟来,他不愿想,不去想,更不敢想。那么多年的守护到底比不比得过那诱人的藏宝图,他不知道。那么深的感情到底强不强的过家族的壮大,他也不知道。他见多了人心,也见多了阴谋,甚至有时候他会想,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那从三岁便不曾见过面的父亲,更不用说早已不记得面目的娘亲。他所为的执着的,与其说是报血海深仇,不如说是,更恨那些人毁了他也许可以拥有的幸福,那种幸福,叫做家,叫做父母,叫做亲人。
      但真的只是,也许可以而已。他还没有来的及问,爹娘到底要不要他,。被丢在火狼山的日日夜夜,他经常的在想为什么丢下他,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哪里不如别人家的小孩。他心里有郁结,也过早的比别的孩子成熟。在火狼山,日子并不算艰苦,却事事都要靠自己。从去的第一天起,几乎他就立刻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许他做的事是任何一个三岁的孩子都做不来的,可是他连一句抱怨也没有,竭尽全力完成每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因为,他害怕再被丢下,真的是害怕,仅此而已。幸好有爷爷,常常为了极无聊的问题把他逗得止不住的或恼火或开心,教他轻功,逼着他蹲马步,逼着他和群狼斗志,一天天的摸爬滚打,倒不失为一种乐趣,也正是这样,才让他保有一些小孩子的童真。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倏地笑开,是啊,幸好。幸好有爷爷。他才是这世上陪伴自己最久,最疼惜自己的人。在他最重要的,最孤苦的童年陪伴他,教育他,珍惜他的人,不是吗?
      想到这里,笑意更深,那还有什么好执着,好想不通呢。
      复而想到白天的场景,想来孔山明是用了传说中的幻术。具体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呢。孔家在江湖上根基早已深厚,却从未听过他们武学造诣到底如何,也从未听人议论过,似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问题。甚至从小四叔教导他各家武学之长短,都未提过孔雀门,如今他们日日相伴,龙青岩才想到这个问题。曾经他见过孔山明出手,轻功出神入化但武功似乎平平,看不出什么套路。看来必有蹊跷。
      门外轻盈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想必是有不速之客到了。龙青岩随手拿起床边一件极朴素的月牙白衣衫披上,自得地打开门,倚在门边,看着眼前刻意打扮过的,水秀。垂眼一扫,极清楚的看见深陷的□□,牡丹花样的红肚兜,半透明罩衫,完全一副打定了主意来勾引人的模样,脸上神色却不风骚,只是处处透着些妩媚风情。
      龙青岩将她细细打量,丝毫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一抬眼,正对上对方满目含情,注视着他的样子。只觉得那眼光中媚波横生,带着些朦朦胧胧的魅惑。不知不觉间,水秀已靠近他的身畔,呼出的热流划着龙青岩的颈侧,双眼紧紧的锁定,“更深露重,公子就打算一直站着,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龙青岩伸出食指,未用力,却足够将她推开,“不好意思,在下出门前,内人千叮咛万嘱咐,深夜绝不可让陌生女子进房,否则回家必定受家训。从这里穿个回廊,右手第三间就是孔公子的屋子,我想你不妨去找他,也许成功的把握更大一些。”
      无视对方错愕不解的目光,龙青岩客气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关上门。闭上眼,和衣而睡,不愿再多顾虑。不是不知可以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的意图,但事已至此,他实在不想在照日山下便突生波折。前途渺茫,一路即将走到尽头,他不得不养精蓄锐。
      四下寂静,孔山明安静的坐在床脚守护,看着老头泛起潮红的脸,心中暗暗的紧张。老人的双眉紧锁,眉心绕成一条长长的川字,意识却早已游离至照日山上,四周景象甚是萧条,举目荒无绿意,巨石林立,夜间甚觉寒意呛人,若是白日在日光下,必定又是另一番感触。巨石后面皆有暗哨执岗.行至半山腰可见一处细流戛然而止,似是奇迹般的渗入地底,抬头仰视却不可见源头,只有悬崖峭壁,地势甚为陡峭。往上游移,巨石中偏生出一条梧桐掩映的宽广绿道,两侧皆有铁栅栏与外隔绝,栅栏上攀附藤蔓,花开繁茂。夜间看不清形状,但萦绕着的点点清香,为这条山路颇添几分色彩。
      向路的尽头看去,隐约可见高耸的屋檐,红砖瓦,倚素墙。大红灯笼高悬,到处笼罩在一片神秘而柔和的妖娆气氛中。
      意识离开太久,渐渐地额头便渗出细珠,孔怀素一吸气,加快速度,绕过错综地势和厅堂,远处一间屋子灯火通明,占地极大,似是议会厅。置身厅中,绿色的沙蔓如幕布高悬缠绕,掩映后面长椅上一个娉婷的身影,手中似拿一本书籍,斜靠在椅背上,乌发融于夜色之中,大红的裙摆层层覆盖,如娇艳的玫瑰,盛放出满地的旖旎。
      随着孔怀素的走进,那女子幽幽的转过头来,慢慢的坐起身站起,向前走去,掀开绿色的绮罗帘,眼媚如丝,玉肤凝脂,笑盈盈的对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孔叔,您来了”
      劲气袭来,鲜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流下,老人猛地睁开眼,“龙水烟”。嘴里满是猩红,却是震惊慌乱一闪而过,徒留一脸的不可置信。老人紧紧的抚着剧烈震动的胸口,“这不可能,十年前龙水烟明明早已死了呀?”
      天地万物,自有其气息和感知能力,孔家人不懂武艺,自幼便练习感知外物,熟悉种种气味温度,与周围事物相融,一步步的练习虚空幻境。传言当练至最高一层甚至能通过逆转经脉改变周遭事物的形态,幻出虚境。
      缓缓地吐息,老人挪开手掌,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前方。“爷爷,怎么了,看到江墨锦了吗?”
      眉心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有些吃力,“看到龙水烟了”移向孔山明,坚定了神色,“绝没有看错”
      孔山明仔细想想,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龙青岩的娘亲,十年前和铁尽共赴黄泉的,龙水烟”最后一句声音都低了下去,“可是?”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爷爷,这”
      孔怀素皱眉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这不可能的”似有些累了,拍拍他的肩,“去睡吧.让爷爷想一想”声音中透着些许苍老与无力,结局如何,总算要揭晓了。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子,一个是在孤独痛苦的生涯中最美好的温暖记忆,他侧过身,一滴泪顺着眼角流出,莫颜,我很想去陪你,可是实在不放心这两个孩子,让我再为他们做一点什么,我很快,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了。再等一等,很快了。
      孔山明关上门,看着睡去的老人,心口一紧,转身悄悄地离去。
      次日清晨,清平镇家家户户几乎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八名女子皆袭一身红衣,妩媚妖娆,抬一顶软轿,早早的恭候在客栈门前。
      孔怀素伸着懒腰,斜睨一眼门前的阵仗,大咧咧的往板凳上一坐,自得地抓起盘中的点心就啃。龙青岩笑笑,将面前的如玉桂花糕递到他面前,“爷爷,尝尝这个,清平镇的特产”老头哗啦吞下嘴边的碎屑,一口将龙青岩手中的如玉桂花糕吞下,细细的咀嚼,满眼都是笑意,连连的点着头。龙青岩不禁笑起来,“慢一点,又没人和你抢”说着已是将另一块掰开,递了过去。
      上官化镜下楼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不禁愣了一下。孔山明抬头看她一眼,复而低下头去。继那件甘穗玉之衣,他的心里始终有块疙瘩,到底是谁盗了他娘的墓,他必定会查出来。但上官化镜如此赤裸裸的挑衅,丝毫没有半点尊重,已一点点的让他曾经愿意付出的守护变得一文不值。
      细珠跟在她的身后,看一眼坐在另一边和黄义谈笑的中冠,似乎觉得他这般柔和和往日不太一样,刚硬中多了些柔情。颇有侠士风骨。中冠似察觉了她的注视,眼睛向上看,细珠只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急忙低下头去。黄义看一眼有些微愣的中冠,抬起胳膊撞撞他,“哥,怎么了?”
      中冠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快吃,待会还有很长的山路呢”
      正说话间,上官化镜已走至桌边,眼中只有一个龙青岩,“龙大哥,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低下头有些羞涩的露出小女儿家的本性。
      龙青岩看一眼只顾着吃的爷爷,低头不语的孔山明,心中叹口气,站起身来,“上官姑娘,这件事是龙某家事,况且前途险阻重重,还望姑娘不要拿自己当玩笑。”
      上官化镜低下头,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襟口,龙青岩看着她,默默地揣度着她的心思。忽而,上官化镜抬起头来,“无论如何,我是会跟着你的,多个人多份力嘛。”笑语翩然,却夹着几丝愁苦和失落。
      龙青岩甚觉无奈,抬起脚就踩了下去,正吃得得劲的某老头“哎呦”一声跳起来,瞪一眼龙青岩,刚想出口教训,看对方正双目炯炯有神的等着他,气势立刻软了下去。
      笑眯眯的看着上官化镜,“真是个好孩子,既然想去就去吧。青岩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呵呵”某人眼中怒火腾升,对老头刻意扭曲的意图甚为不解以及恼火,正要发作。老头已鬼鬼祟祟凑到他的耳边,“放心,有我在,没人能破坏你和乖孙的感情的,我一定会给你们创造独处的机会的”
      深呼吸,龙青岩调整坐姿,拿起一块馒头优雅的咬了下去,牙齿摩擦的咯嘣响,心中默念,“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为大才”。“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为大才”。
      一口一口,将馒头嚼的石头般生脆,“我不要做大才”。愤愤的一脚踩了上去。“啊”,尖叫声划破客栈。
      白日的照日山果然别有一番光彩,巨石嶙峋,奇形诡异,颇为肃杀壮烈。上官化镜和细珠跟着老头的轿子,时不时的看着一个小果核从轿中飞出。
      孔山明和龙青岩紧随其后,仔细的注意的周围的动静。孔山明看着周遭,只觉得所有的石块土地的气息味道甚至感知器官,都在一点点的被一股无形的气流强制着改变,他闭上眼,驱动念力,一点点的感受,那股气流显然是向他们这边移来,但奇怪的是他觉得那气流带着股异常的熟悉感。
      突然间,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传入耳中,直刺入耳膜,龙青岩只觉得眼前的人一个个的分裂开来,四处飘散。身体像被外界强烈的撕扯着,意识一阵阵地涣散,他极力的克制,痛楚增强,一个孩子的脸相一点点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头部如被如千万针芒在刺,脚下似有千斤,又似飘在云端,整个身子全然不听使唤。孔山明注意到他的异象,看着他苍白如洗的脸庞,扶住他的手臂“怎么了”
      龙青岩紧咬着嘴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大口地吸着气,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孔山明的身上,脑海中的影像仍在变换,一个身着浅紫色绸缎的孩子张开手跑向远处的两个模糊身影,“爹娘”女子笑声如铃,用力的高高的抱起他,“岩儿好乖”
      紧紧地捧着头,想舒缓那种硬生生被凿穿的痛楚,却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流流遍全身,躁动的细胞渐渐安静下来,疼痛减少。龙青岩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孔山明,显然他催动灵力帮他躲过了这一劫。上官化镜扶住他的手臂,额头吓出一层冷汗,“好些了吗?”
      龙青岩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向孔山明一笑,用眼神无言的感激。
      老头缩回一直伸在轿外的脑袋,严肃的眼神一点点的缓和,吐出嘴中最后一粒葡萄核,“上路吧。”
      龙青岩的脑中却牢牢地定格着那一幅画面,天仙一般的女子,那一声岩儿,似穿越了洪荒,几千年的岁月,直直的进驻到他的生命里,尽力的想要勾起那些尘封的记忆。
      山路陡峭,行至半山腰午时已至,这一段山路十分难行,大家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奇迹般的,过了半山腰,却可以看见两旁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在这满山乱世之间,显得孤高而悲壮。回头再看走过的路程,净是悬崖峭壁,不能直视。
      终于,软轿放下,两行十六名婢女整齐的走出来,几名上前,掀开轿帘,剩下跪地两侧,“家主有命,特来迎接孔雀门门主”
      老头一指弹开她们的欲上前的手,“何必这么客气呢”
      为首的女子跪地,姿态却甚是高傲,“家主说了,门主年岁已高,怕是时日无多,此行未必能从照日山上平安下去,故我等必将尽心招待”
      斜睨一眼她们,眼中的寒意一扫而过,换成泫然欲泣的表情,一个箭步窜到龙青岩身后,“安安,她们咒我”
      看着孩子般的老人,龙青岩和孔山明对视一眼,也好,原本就想教训教训她们。
      寒光大盛,神罗终于出鞘,身形未动,剑气已逼人。但显然照日山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席地而起,阵型变换成出水莲花,十六名女子如九天揽月,向黄义袭去。
      但她们一出手,便觉得迎面袭来笃实的剑墙,那一霎,黄义的身形变得更快,整个人的精气浑然注入剑身,与神罗融为一体,毫不畏惧的反击。似有惊涛巨浪迎面拍来,她们躲闪不及也无力抵抗,鲜血喷出,人已被弹出数尺。
      黄义收剑,冲龙青岩一笑。龙青岩点头称许,走至那领头女子身边,“这不过是个小教训,是教你怎样尊重老人”居高临下,颇有威严。
      那女子由始至终低着头,双唇咬得发青,满是愤恨的盯着龙青岩走开的脚步,眼光中满是怨毒。
      挽起老人的手肘,“爷爷,走吧。”老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只笑逐颜开的看着龙青岩和孔山明,“好啊。”
      看着完全视旁人如粪土的爷爷,刚才的话音响起,“年岁已高,时日无多”斜睨一眼地上的人,再看眼前的庄园,没来由的生出怨恨,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碰爷爷一根汗毛。
      穿过层层绕绕的回廊,在一扇门前,孔山明不禁停下了脚步,这里不知是哪处院落,左右两边各一间大屋。右边琥珀色的石印大门,门前挂着的却是甘穗玉穿成的门帘,侧眼看向前面的上官化镜,敢情那些甘穗玉都用到这处来了,难怪他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下落。看来,上官化镜和这里的渊源不浅呢。
      侍女却是将他们带向左边的屋子,孔怀素的心口一紧,昨晚来的,就是这里。
      看看手边的龙青岩,不好的预感卷上来,突然觉得有些窒息。龙青岩看一眼眉头有些皱起的老人,笑着停住脚步,伸出手按上他的眉心,“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放心吧。知道你功夫差,安安会保护爷爷的。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言辞恳切,信誓旦旦。看他这副模样,老人却是被斗笑了。好孩子,只这句话在心中想默默地像,没有开口。人已举步跨了出去,走到他们前面。
      推开门,绿色的纱蔓用银钩勾起,乌青的地面竟是淬满古铜,中间诺大的一块平台呈翠绿色,孔山明眼中精光闪现,罗倩玉,颜色质地并不异常,却质地奇异,能吸附所有附着物,将全身细胞紧锁,挣扎不得,倒是好东西。也亏得孔家做的是玉石生意,否则也必要吃她的亏。四处环顾,暗暗将方位熟记于心。
      看着靠墙的椅背,孔怀素沉下声,“出来见一面吧”
      雕花古藤椅缓缓转动,一袭月牙白长丝裙摆率先显现出来,呼吸变紧,当女子抬起眼来,所有人都一滞,蓝绒滚边,鹅黄的缎带束腰,通体白衣,纯洁如雪。无双的容颜,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
      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孔叔”
      整个身子放松,不知是期待还是惶恐,不是她。冷哼一声,“江墨锦,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呢?”一步步的走来,大家才看清她竟是赤着脚的。白皙的脚掌嫩如婴儿,从那罗倩玉上一步步走来,像在荆棘上跳舞的仙女,孔山明注视着她的从容和优雅,不动声色的警觉着。如此看来,这罗倩玉似乎不是用来对付他们的,他和爷爷精通幻术,片刻的功夫是撑得住的,更何况这女子是必定知道他们能看得出的,既然如此,真实意图何在呢。
      江墨锦站在他们面前扫视一圈,却是将目光锁定龙青岩,“果然是姐姐的孩子,这鼻子,这眼睛,像极了姐姐”不似愉悦,话中的惆怅不只是在感慨些什么。回眸看向孔怀素,“孔叔,你说是吧”
      老人不答她的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似要看到她骨子里去,看清他想知道的真相。看着她的眉眼,“你还是不爱笑。自幼跟你们爹爹闯荡江湖。便只见你姐姐笑,从未见你笑过。嫁了人,还是不开心吗?怎么如今,还是这么淡的性子呢”
      江墨锦没料到他会说这个,看着他只弯起嘴角,不做声。目光中轻轻浅浅,带一丝清明,一丝朦胧。转过身去,飞回椅上坐定,从未见过的正色凛然。“来者何意,明说吧”
      龙青岩正要开口,孔山明抬扇拦住他,轻轻摇摇头,开口“晚辈敢问,前辈近日可有不适,”看江墨锦不做声,继续“晚辈有一朋友,虽年轻却医术不凡,想必能对前辈宿疾有所帮助”
      江墨锦看着他,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却不似笑他,更像是自嘲,“真是后生可畏啊,想不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修为已经这般了得了。孔叔有你这样出色的传人,大可不必担心了。”
      孔山明谦虚的说“晚辈不过略通些皮毛,实在是前辈心律太不规律,这才有所察觉”
      “年轻人,闲事还是少管得好。难道你爹没告诉你,经脉运转时,倘若中途打岔或真气一时运转不周,是会万劫不复的吗”
      孔山明一抱拳,“多谢前辈赐教,晚辈谨记”。却不曾注意到身后那一霎那投来的两道目光,同样一闪而过的震惊与紧张。
      状似无意的一步步踱上前,孔山明眉一紧,看着爷爷悠闲的身影,话至嘴边却收了回去,只留下无言的焦虑,爷爷是要弄清这罗倩玉的奥秘到底在何处吗。
      越接近中心浑然翠绿的地域,越感慨大自然的神秘,空气中弥漫着不为人知的触角,似海底的水藻,又似八爪鱼的粘液,将你的每一处血管系于其上,紧紧地攀附捆绑着你的四肢,越挣扎越紧,妄动真气,必会自找死路。
      孔怀素若有所思,却双眼发亮,双手别在背后,大步迈起往前走,罔顾通体生寒。奇迹般的,似能感应老人想法,罗倩玉由翠绿转绿,继而颜色越来越浅,散发出蔚蓝色若隐若现的光芒,如一头张牙舞爪的豺狼,顷刻间被拔去所有的牙齿,温顺如院中的猫咪。
      江墨锦半偎着身子高高在上,手中端一壶茶,却良久未动,只挑起眼角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淡然贼笑的孔怀素,如风中的莲花,高贵而清冷,只是孤独。
      孔怀素却不再往前,走至边缘,穿过罗倩玉,目光像看透它般直直的看着地下。站立半晌,众人皆安静的注视着他,不敢打扰。
      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同样看着他的江墨锦,却不再笑,摸一把胡子,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去,走向孔山明和龙青岩,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起,“安安,我饿了”
      “啊”龙青岩一惊,看着老人低下的头,虽不解也不再多问,只是有些歉意的看向江墨锦。
      倾城般得女子一挥手,“是我招待不周,委屈孔叔了。就请先下去就餐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照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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