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酒馆》绝望番茄酱

2、业务推销

　　那黑气如同活物，夹杂着一股陈年积水混合着腐烂淤泥的腥臊气味，从井口汩汩涌出，朝白澤缠绕过来。
　　呜咽声变成尖锐的絮语，丝丝缕缕钻进他耳边嘶吼。
　　白澤浑身汗毛倒竖，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微光，他着实被恶心到了。
　　“什么东西！也敢近本座的身！”
　　袖袍一拂，气浪震出，聚集而来的黑气便被打散了几分。
　　不过，那井底的东西似乎因此怨念更盛，竟将黑气凝聚成数只模糊扭曲的手臂，向他抓挠过来。
　　“物理超度效果不佳啊，老板。”
　　裴想之坐在树杈上，又慢悠悠咬了口苹果，含糊点评，隔岸观火。
　　“这东西是‘怨执’，靠的是生前一口咽不下的怨气和执念，寻常驱邪手段对之挠痒无差。”
　　白澤一边灵活避开源源不断涌来的手臂，一边扭头怒视裴想之，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那你还在上面看戏？！这东西是你引出来的吧！”
　　“哎——话可不能乱说。”
　　裴想之晃着腿，义正辞严：“在下明明有好心提醒，是老板您自己好奇心太重，非要来碰这口‘聚阴井’。”
　　白澤：“什么玩意？”
　　裴想之：“这口井啊，年代久远，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奇葩东西，平日里睡着也就罢了，偏偏子时阴气最重，又被您这身……嗯，纯净的灵气一刺激，可不就生气了？”
　　没等白澤细细追究，一只凝实瘦长的鬼爪便猛地突破那层金光，直抓白澤面门。
　　“咻——！”
　　一道细微白光倏忽自他耳边掠过，精准打在那只鬼爪上。
　　这白光并不炽烈，遇之很快消散，那只黑手也随一声尖啸滚回井底。
　　白澤下意识拿起落在身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枚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
　　白澤：“……”
　　裴想之拍拍手，舔舔嘴唇：“不客气。”
　　“谁要谢你！”
　　“老板，你这治标不治本，井底的小鬼不处理，怨执可是会越来越强啊。到时候把整条巷子都污染了，您这酒馆怕是永无宁日了。”
　　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白澤脸色铁青。
　　说白了，这臭神棍还是要钱！
　　但他眼下确实也没功夫骂他，井里跑出的黑气愈发猖狂，打散一波又来一群，没完没了。
　　“怎么处理！”白澤咬牙。
　　裴想之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他扶了扶脸上的大墨镜，走到白澤身边，奇怪的是，这些黑气竟纷纷绕开他流动，不敢靠近半分。
　　“简单。”裴想之冲着井口扬了扬下巴，“下去，找到闹事的小鬼，听听它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帮他了了，或者强行打散即可。”
　　末了，他补充道：“不过，我看老板您一身正气，想必更倾向于前者，积攒功德嘛。”
　　下井？！
　　白澤看着脏污的井沿，一脸嫌弃。
　　“你怎么不下去！”白澤没好气反问。
　　裴想之理直气壮驳回：“这可是另外的价钱。老板您心地善良，必定不忍心让我一个残疾人去冒险。再说了，事有因果，责任得您自己来担。”
　　“胡言乱语！”白澤恶狠狠凝视裴想之的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烧穿。
　　两厢僵持不下，井里的怨执更加狂躁，那些黑黢黢的手臂上竟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嚎叫，直刺两人耳膜。
　　白澤被吵得心烦气躁，大叫道：“好！本座下！”
　　他剜了一眼裴想之：“你最好在上面给我老实点！”
　　裴想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嘴角笑意更深。
　　白澤深吸一口气，将金光笼罩住全身，随即纵身跳进井中。
　　下落过程并不长，井底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
　　白澤眉宇间难掩嫌弃之色，周遭充斥的黑暗几乎化不开。
　　在井底正中央，蜷缩着一团浓郁的黑色气旋，气旋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物体，所有的怨气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白澤正要向前查看，那团气旋似乎感知到他靠近，猛地膨胀起来，形成一张狰狞的巨大鬼脸呼啸着朝他扑来。
　　就在白澤打算一拳将其轰飞之际，井口处却传来裴想之清朗戏谑的声音：
　　“喂！下面的那位苦主！冤有头债有主，你这逮着个路过的就乱发脾气，可不合规矩啊！要不要找个专业的帮你调解一下？价格好商量！”
　　那鬼脸闻言动作一滞，咆哮声戛然而止。
　　白澤无语至极，却正好抓住机会，并指成剑，刺向气旋中心的物件。
　　“嗡——”
　　一声轻响，金光没入碎片。
　　井底的黑气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大涨，很快将白澤淹没。
　　井边上，裴想之正盘算着这次能敲诈多少辛苦费，时间很快过去一刻钟，底下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他挑挑眉，俯下头往里看。
　　这时，浓重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骗子！下面情况不对！速来帮本座！哎呀！”
　　裴想之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实在是一只单纯愚笨的妖怪，演戏都穿帮。
　　罢了罢了，这趟下去说不定能在他身上捞更多油水。
　　这么想着，裴想之马上配合白澤表演：“哎哟老板撑住啊！在下这就来助你！”
　　谁料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下落半道就被一道炫目的紫光包裹，等再睁开眼人已不在井底。

　　“呵，蠢货。”白澤调侃道。
　　裴想之两眼一睁，入目便是白澤得意洋洋的大脸。
　　“看来这小鬼有点道行，竟在井底织就了这么大规模的幻境。”
　　随着裴想之的话音落下，两人眼前之景也逐渐清晰。
　　他们现下身处的，是一间灯火昏暗的老旧府邸库房，整个空间里弥漫着腥气与尘螨的味道。
　　两人正前方，一个穿着粗布仆役服的瘦小年轻人，正哆哆嗦嗦将一个装着玉佩的小布包塞进墙角砖缝里，他嘴唇翕动，眼里充满恐惧。
　　白澤向前一步，抬手，手掌切切实实撞上一个无形的屏障。
　　他刚想打碎，却被裴想之拦住。
　　“老板，不要动粗，暂且静观其变。”
　　这仆役刚藏好东西，库房大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为首之人带着几个彪悍家丁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如鹰隼。
　　“人赃并获！抓住他！”
　　那仆役被吓得一惊，双腿抖如筛糠，颤抖着转过身。
　　“我没有……我没有……”
　　为首之人厉喝：“还说没有！待将你交给老爷夫人，定叫你生不如死！”
　　“不……不！！”
　　仆役发出一声惨叫，场景力量裹挟着织梦者的恐惧凝集成一股力量，朝着一旁看戏的两人袭来。
　　白澤眼见不妙，当下就要强行震开这道攻击，却不成想，裴想之突然伸出手将他往前一扯，这一击便直直打在他后背上。
　　白澤：“你！？”
　　裴想之赔笑：“啊哈哈，事出有因，老板多担待。”
　　说着，他又问：“可否劳烦老板借我点神力？”
　　白澤气极：“干嘛！”
　　裴想之故作神秘：“山人自有妙法，老板，来点来点。”
　　白澤无法，瞪着他，右手汇聚出一股灵力，不知是否夹带私人恩怨，竟用十成十的力道一掌拍在裴想之后背。
　　裴想之被这一掌拍的差点栽个狗吃屎，捂着胸口称笑道：“老板……还真是有劲。”
　　这下有了法力，裴想之可趁手极了。
　　他先用一小股法力将空间屏障撕开一个小口，扯着白澤站出来，随后变出他那杆算命布幡，对着凶神恶煞的管家就是一指。
　　“哎哟这位管事，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眉间似有破财之相，今日府中恐有血光之灾，是否要算一卦避避祸端？初次优惠，只要三两银子！”
　　白澤一愣，这话听着耳熟。
　　不止他，那群家丁和那仆役也猛地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搅得有些恍惚。
　　“当真？”
　　片刻后，在裴想之漏洞百出的话术下，那管家竟上前来细细询问。
　　裴想之喜出望外：“贫道真诚交易，绝不虚言。”
　　“那小师傅可有破解之法？”
　　“方法嘛，有的是，不过……”
　　裴想之适时止住话音，伸出两根手指。
　　白澤一脸震惊：又来这招！
　　管家立马意会：“哎哟好说好说！二位，请随我一同去正厅见见老爷夫人。哈哈哈哈请！”
　　白澤：这也行？！
　　裴想之得意，示意白澤跟上，两人这便随管家去了前厅，后面角落里的仆役傻愣在远处，一时也没人再顾得上他。
　　管家很快便把裴想之所言告知了府里的当家，经他二人打探得知，这府邸是李员外的住所，这李员外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商户，名下豪宅数不胜数，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府中更是妻妾成群。
　　裴想之和白澤被管家安排在正厅，坐等李员外和他的夫人们前来。
　　白澤看着裴想之那张欠揍的脸，登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凡人真是愚蠢至极！”
　　裴想之却噗呲笑出声：“非也非也，干在下这一行，洞察人心必不可少，怎么样老板？要不我教你两招？”
　　白澤：“没兴趣！”
　　裴想之充耳不闻，自顾自道：“我们进入幻境所在的那间库房里，老板可否留意过周围？”
　　白澤：“什么？”
　　裴想之：“那间库房的四角各摆着一碗符水，符水中均放着一把赤豆。”
　　白澤：“有什么问题？”
　　裴想之解释：“民间传统中，小豆被看作有神通有灵验的豆，其中，赤豆便可厌鬼物。
　　书中有记载：‘共工氏有不才子，冬至日死为疫鬼，畏赤豆，故是日作豆粥厌之。’
　　自此，撒豆驱鬼便自民间兴起，只是所驱之鬼各有不同而已。”
　　白澤：“胡扯！倘若这府里真有鬼，本座岂会不知。”
　　裴想之憋笑：“人皆懂得趋吉避凶，更何况鬼物，自然是捡着软柿子捏。”
　　白澤被说服：“言之有理。”
　　裴想之：“老板在那间库房中，是否还闻到一股血腥气？”
　　白澤听得上头：“有何说法？”
　　裴想之：“出去之前在下刻意留意了下库房门头，其上有一道浓粗的暗红血痕，实乃黑狗血也。
　　狗，斗精之所生也。杀狗涂血于门户之上，即可辟恶破妖，御除不祥。”
　　裴想之向上推推墨镜，压低声音：“诸此种种，皆可证明，这所谓的李府中，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