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晚春生

39、你是对的人

　　“卡——”申导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一下从导演椅上弹起来，手里的剧本卷成筒，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他指着眼圈还泛着红的秦凌，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秦凌！你那眼神怎么回事？！啊？！跟个被始乱终弃、肝肠寸断的小媳妇似的！你原著看多了是吧。”

　　“我们这是是权谋！是家国天下！是君臣相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情！兄弟情你懂不懂？！”

　　秦凌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神色自若地给自己申辩：

　　“申导，剧本是好剧本，台词也精彩。可咱们既然用了原著的核心人物和情感张力最强的冲突，又把人物关系里最核心，最打动人的那份情感内核，硬生生剪掉，只留个兄弟情的空壳子，是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执拗，“有点不太地道啊？”

　　“不太地道？！”申导一听这话，火气直冲头顶，血压飙升，完全不顾自己一把老骨头，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你个臭小子！跟我谈地道，好啊！你要地道是吧？行！”

　　“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人把原著里冬青受伤李蛰衣不解带照顾三天三夜那段加上？要不要把质子营里抵足而眠的戏份全拍出来？要不要干脆把那场在御花园假山后面差点擦枪走火的吻戏也给你补上？！”

　　“你看这样地道的剧，它能不能播得出去！啊？！观众会不会买账？！投资方会不会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尹一饰演的冬青还穿着沉重的玄甲，见状赶紧几步冲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一边扶住气得直喘的申导，一边给他拍背顺气，声音温软地劝道：

　　“申导申导，您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秦老师他就是……就是太投入角色了，钻了点牛角尖。”

　　他一边安抚申导，一边悄悄给秦凌使眼色。

　　秦凌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甚至故意拖长了调子：“我都可以啊，申导。为了艺术，为了角色完整，我秦某人随时准备献身。”

　　“你可以？！你这个，”申导被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秦凌的手指都在抖，“你这个老牛想吃嫩草！你豁得出去，人家小尹还年轻，前途无量呢！你问问他同意跟你拍吻戏吗？！”

　　压力瞬间给到了尹一。他穿着玄甲，行动不便，脸颊在面具下微微发烫，面对申导灼灼的目光和秦凌戏谑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尽量用专业演员的口吻说：

　　“我……我其实都没关系的，申导。作为演员，为角色服务是应该的，亲密戏份也是表演的一部分，这不算什么。”

　　他试图表现得专业而坦然。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申导的脸色由红转青，眼看就要火山爆发。

　　尹一心里一咯噔，立刻找补，语气无比坚定，带着点弃暗投明的意味：“当然！具体怎么演，我都听申导您的，您说兄弟情就是兄弟情，您说怎么演就怎么演。”

　　“好啊！好啊！”申导指着他们两个，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是吧？反了天了，秦凌，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猛地指向秦凌，祭出杀手锏，“我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你妈打电话！把你小子在剧组干的这些好事统统告诉她，我看你妈怎么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跟我这儿油嘴滑舌。”

　　秦凌一听，非但没慌，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慢悠悠地说：“哎，申导，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劳烦您老人家亲自告状啊？多累着您。放心，我自己会跟我妈说的，保证一字不落。”

　　他甚至还往前凑了凑，一副您看我还够不够贴心的表情，简直是火上浇油。

　　“行！行！你们行！”申导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起自己的保温杯和导演帽，作势要走。

　　“你们爱怎么演就怎么演，爱加什么加什么，老子不导了！这破剧谁爱拍谁拍，你们自己玩去吧！” 说完，气冲冲地就往片场外走。

　　尹一穿着玄甲追不上，急得在后面喊：“李蛰！秦凌！你干什么呢，看把申导气的！还不快去道歉！”

　　他真担心申导一气之下撂挑子。

　　秦凌看着申导气呼呼的背影，反而低声笑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尹一冰凉的玄甲手臂：“没事的一一，别担心。咱们申导啊，就是有点老古板，跟不上时代潮流，不知道现在观众就爱看这个。”

　　“隐忍克制却又汹涌澎湃的禁忌感，那才叫张力十足，你等着瞧，我待会儿去哄哄他，跟他好好探讨一下市场趋势和观众心理学。”

　　“他老人家琢磨明白了，指不定比我们还积极，巴不得咱们把暗流涌动的戏份演足呢！”

　　尹一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可你这样当众落他面子，他毕竟是导演，会不会……”

　　“放心吧，”秦凌的笑容里带着笃定和一丝亲昵的暖意，“我妈和他认识几十年了，我们这相处方式都这样，吵归吵，闹归闹，都是为了戏好。之前合作那部拿奖的电影，为了一个镜头吵得比这凶多了，最后不也互相妥协拍出好东西了？”

　　他环视了一下片场，声音沉稳下来，

　　“好剧本，好作品，从来都是大家思想碰撞一起打磨出来的。要真是某一个人的一言堂，不管那个人是多大牌的演员，多资深的导演还是多牛的编剧，那才是真正会把一部剧毁了。申导他老人家心里门儿清，不会真生气的，就是一时抹不开面子。你安心。”

　　他提高声音，对着周围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工作人员们朗声道：“大家今天辛苦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收工吧，早点回去休息。”

　　等工作人员们开始动起来收拾器材，秦凌才转向尹一，眼神瞬间温柔下来。他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尹一因为戴面具而微微汗湿的脸颊：“你先回去卸妆休息，穿这身累坏了吧？我今晚请申导吃饭，让他好好宰我一顿，消消气。”

　　他顿了顿，凑近尹一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喜悦：“顺便把我们在一起的好消息告诉他。他那么喜欢你，总夸你有灵气又踏实，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肯定特别为我高兴！”

　　秦凌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补充，眼神里带着郑重的询问，仿佛在确认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一一，我可以告诉他吗？只告诉他一个人。”

　　他紧紧看着尹一的眼睛，等待着他的许可。

　　尹一看着秦凌眼底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爱意，又想到申导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和欣赏，心里的顾虑慢慢消融。

　　他垂下眼睫，思考了几秒，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嗯。目前只能告诉他一个人。其他人还不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秦凌眼底的笑意瞬间漾开，如同春水破冰。

　　他用力捏了捏尹一的手，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朝着申导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

　　尹一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收工的人潮，因为那个即将被分享的秘密，心里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