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年》壹而再

6、第六章

　　四人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卷宗里的几个名字，既然问过，就说明当年郑明峰等人也调查到了这一步，可是为什么会一点记录都没有？
　　苏漾耳边回响着顾沉舟下车前的叮嘱，当年的前辈们都没能查下去，他们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一个小区拆迁，安置区建起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真的能够瞒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吗？

　　“谁问过你，什么时候？”顾沉舟皱着眉头，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语气中凛然的沉重。
　　“额……就是当时拆迁的时候，就有人来查嘛，几个警察就来问过这些事……当时我的回答肯定跟现在一样！我很老实的警官！”

　　顾沉舟看向江叙白，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赵卫东应该没撒谎。

　　“今天问话的所有内容不允许外传，但凡影响警方工作，所有责任你自己负责。”
　　看着赵卫东连连点头，几人转身出门，许褚找了几个小碎催盯着赵卫东。

　　“头儿，我们现在去哪？”苏漾问道。
　　“别问我，现在是你小白哥带队，问他去。”
　　江叙白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沉舟，白哥就白哥，小白哥是什么玩意？
　　谁小了？他顾沉舟又多大啊？

　　“……去居民区走访，”江叙白硬生生把准备脱口而出的吐槽吞回肚子里：“看看有没有哪家能采集到当年的水泥样本。”

　　“谁家不贴砖不刷墙啊？”苏漾皱皱眉：“而且就算真的有露出来的水泥，十年过去，房子也可能翻新装修了啊。”

　　“别忘了，”许褚走上前：“刚刚赵卫东说了，有一些住户也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姑且不论，为什么没有大面积传开呢？总不可能这么巧，知道的都是嘴严的？你难道没听谁说过‘你别告诉别人，他不让我说’这种话吗？”

　　“所以，有可能那些知道的住户心里也有怀疑？或者真的知道什么？”苏漾若有所悟。

　　“有事多动动脑子，”顾沉舟嘲弄着苏漾：“你脑袋长脖子上不是增高的，走了。”
　　苏漾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把顾沉舟踢进黑名单了……

　　江叙白和苏漾一组，顾沉舟和许褚一组，四人分头挨家挨户敲开还住着老住户的房门。多数人家早已翻新装修，老水泥墙面要么被铲掉贴了瓷砖，要么刷了多层乳胶漆，接连跑了47户都没找到保留原始装修的人家。

　　直到在3号楼顶楼遇到一位独居的退休教师吴艺梅——十年前拆迁时，她坚决没同意开发商的翻新方案，客厅墙面和阳台地面还保留着当年交房时的水泥层。

　　江叙白和苏漾问得吴艺梅同意后，在不破坏墙面的前提下，取了2克左右的水泥样本。吴老师看着准备离开的江叙白和苏漾，犹豫着开口：
　　“警察同志，你们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我们没什么想问的，”江叙白和苏漾对视一眼，苏漾心领神会：“您想说什么吗？您要是现在不方便呢，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或者直接来局里找我们。”

　　终于见到保留水泥层的住户了，两人都很激动，尤其是苏漾，看上去像扑过去把所有想问的都问一遍，被江叙白按住。
　　他们现在不知道当年究竟因为什么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也不知道前辈们都是怎么调查这个案子的，触动了什么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敢贸然露出任何把柄，也不敢透露出一丝线索。

　　不过如果有人主动要说，那当然也是来者不拒。

　　“当年我们这个小区啊，没有钉子户。”吴老师引着两人坐到沙发上：“一说要拆迁都很配合，本来这个社区不止我们要拆，但是我们配合度最高，就第一个拆了。当时我们就听管事的人说，安置区都完善了，只不过先不要把这个信息往外传，当时说是因为什么……我们小区最先拆迁，为了避免别的小区有人寻衅滋事，就不能跟他们说我们已经拆迁住进安置区了，只说我们是小区翻新。后来我住进来就听说，这些个水泥出问题了，我们才要这样，我当时就没刷墙，当时就想着留点证据，万一后面能维个权啊什么的，也没想到那建筑公司后面能出这么大事。”

　　吴艺梅说的基本跟赵卫东没多大差别，江叙白斟酌着问道：
　　“除了您，这个建筑公司出的事还有谁知道？”

　　“警察同志，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又开始查十年前的案子了？”

　　这次的分尸案很偏僻，除了报案人，暂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新闻媒体报道，信息封锁的很好。

　　“没什么，市局正好要做汇报，总结之前的案子，这个案子还有一点没完善的地方，我们再来走访一下。”江叙白三言两语把这个问题盖了过去。

　　吴艺梅点了点头：“还有八号楼501的马姐知道。”
　　苏漾立刻悄悄把地址发给了顾沉舟。

　　“不只是这家建筑公司的人都陆陆续续离职了，当年来查这件事的警察据我所知好像都没有继续往下查了，我当时想去市局提供点线索，结果当时来我家问过话的一个警察把我带到休息室，跟我说不要再来市局说这件事了，有什么线索也不要拿出来，这个案子查不了了。”
　　江叙白没有时间再去疑惑为什么查不下去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吴艺梅提到的线索。

　　“吴老师，您当时想去提供什么线索？”
　　吴艺梅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一个房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拿着一个小小的密封袋走了出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东西依然保管的很好。
　　“这个是我当时正好要在阳台放洗衣机，就在墙上打了个洞通水管，结果发现水泥里面有东西。”

　　吴艺梅抬手，密封袋里是一块在座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肩章。
　　缀钉一道银色横杠和二枚银色四角星花，这是二级警司的肩章。
　　苏漾正心生疑惑，转脸想看看她小白哥，结果却发现江叙白整个人如遭雷击，死死盯着那块肩章，肩背紧绷，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小白哥？”苏漾轻轻戳了戳江叙白的胳膊，江叙白猛地回神，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吴老师，这个肩章我们需要带走。”
　　吴艺梅点点头，把密封袋递给江叙白，见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不多聊，将二人送出门。
　　压在心里这么久的事情终于可以说出来，她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希望这些年轻人不要走前辈的老路吧。

　　“小白哥，这肩章怎么了吗？”苏漾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江叙白安慰的笑了笑：“想到去世的长辈了。
　　话说到这，苏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便也没再提。

　　两人回到车旁等顾沉舟和许褚，人齐了之后分别对了一下了解到的信息，吴老师和八号楼的马姐讲的也大差不差，除非是串供，否则事实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样子。

　　顾沉舟走访中途接到周宇航的电话，他前一天派周宇航去查“蓝精灵”的来源去向，由于“蓝精灵”这种镇静剂只能凭借执业医师出具的处方按规定剂量销售，非法销售将涉嫌贩卖毒品罪 ，所以他把搜索范围暂时定在医疗机构或药店，一番排查后锁定了健安药店。
　　周宇航查了这家药店的精麻药品管理台账，发现5月3号刚好有一批不符合治疗量的“蓝精灵”销售记录，可是当他开始查“患者”身份的时候，他发现“患者”的身份对不上号，购买者留下的身份信息对应的是一个昏迷了三年多的植物人。

　　“谁给他开的处方？”
　　“开处方的医师叫黄涛，半个月前因为个人原因办理离职了。”
　　“立刻锁定黄涛去向，列为嫌疑人并逮捕！”
　　“是！”

　　回程还是江叙白开车，听完顾沉舟的概括，他点了点头，在红灯的间隙里掏出刚刚吴艺梅给的密封袋递给顾沉舟。
　　“这什么？”
　　“这是我们刚刚去的那家，那个老师给我们的，”苏漾看变成绿灯了，便代江叙白开口说明：“说是沏阳台的水泥里面的。”

　　四十分钟后几人回到市局，办公区里周宇航正马不停蹄的带着几个人查监控，黄涛离职后回家了一趟，之后出了几次门，都是在小区门口超市买些速食。市局接到报案的第二天，黄涛匆匆忙忙地出门，没有再回过家。

　　黄涛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出门后不到一公里便避开了所有的道路摄像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后来出现在哪里。

　　“头儿，许副，黄涛最后一次出现在摄像头里是6月13号早上八点，也就是我们接到报案的第二天，在锦阳小区外800米的锦阳小区西门公交站旁边，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上公交车了吗？”苏漾指着监控里的公交车站。
　　“没有，我们刚刚也怀疑是不是上公交车了，但是我们从另外一个方向的监控可以看到他没上任何一辆公交车。”

　　“周宇航，你带个人去这个公交站看看，”顾沉舟看着屏幕：“把所有的监控死角给我走一遍，我不信这么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