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舟上摇橹人

6、第 6 章

　　“有本少侠在，事情总是会变的格外简单。”

　　“是是是，三水少侠，您再尝尝这个，我排队买来孝敬您的。”

　　伍洵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刚准备说些什么，拿着点心的手一顿：“阿萸，你很不对劲，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了，呜呜呜。”

　　我在伍洵背后，轻轻地锤起他的背：“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来了青州，妹妹变得不一样了，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可这也不过十日，你会有如此长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哎呦呦。”伍洵哼哼了两声，又开始吃起了瓜果点心。

　　“伍洵？你怎么来了这里？你走了，你的阿花、大富、小飞怎么办？”

　　“本少侠当然是......咳咳。”伍洵轻咳了两声，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本少侠当然是来照看你的。”

　　我手下用力，伍洵惊呼出声。

　　“伍洵，你说的鬼话有人会相信吗？”

　　“好了好了，我这次下山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呢？”

　　“我？我下山当然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要游历四方，闯出一片天地！”

　　“罢了罢了，没想到才几日，我们阿萸也学会撒谎了。”

　　伍洵跳上床，拉起被子躺下，闭上了眼。

　　我趴在床沿，捏住伍洵的鼻子。

　　“三水，我还有个问题。”

　　伍洵打掉我的手，背过身去，捂住耳朵：“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

　　我拉住伍洵捂住耳朵的那只手，在伍洵耳边哀求般地说：“三水三水三水，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伍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环胸：“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

　　“我走了，不知道山上有什么变化，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打扫我的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伍洵，伍洵闭上眼，眉头皱的紧紧地：

　　“才十天，又不是一个月，会有什么大变化？”

　　很久，他长叹一口气。他睁开眼睛，我正仰头看向他，伍洵忍不住笑了一声：

　　“嗯......在你走后不久，师父留了封信就走了。大概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说是个把月回来。这山上又没人，我一个人多寂寞呀。”

　　“那封信呢？”

　　“我看完扔了啊？谁会留着一封信呀。”

　　“哦。”

　　伍洵睁开一只眼偷偷看我，又迅速地闭上：

　　“不过，那信里可是提到你了。”

　　我换上笑脸，凑到伍洵面前，摇着他的胳膊：“提到我什么了呀？”

　　伍洵嘴角上扬了一下，又迅速咬住嘴唇压下来，他揉了揉肚子：“好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拿起一个点心递到他面前。

　　“想吃新鲜的热菜了。”

　　“请。”

　　“还想喝东面酒楼的米酒。”

　　我咬着牙：“请！”

　　伍洵从床上跳起来，踩着鞋子就向门口冲去：“妹妹大了，知道孝敬哥哥咯。”

　　酒楼熙熙攘攘，喧闹的声音盖住了伍洵的声音，我指了指耳朵，摇了摇头。

　　伍洵大声喊着：“我说，我已经点好了。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这里还有一块不错的玉佩，实在不行就先押在这里。”

　　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愧疚感，鼻子一酸，把钱袋子往桌子上一拍：

　　“诺，三水，我可是有钱的。”

　　伍洵拿起了钱袋子掂了掂，待看清袋子的颜色和花纹时，他脸上的欣喜一瞬间消失：“你......我的工钱不是说丢了吗？！”

　　“就是这么巧，刚刚来的路上，我捡到了你的工钱。”

　　伍洵的脸垮的厉害，别过脸也不回话。

　　“这顿饭就让妹妹请三水少侠来赔罪。”

　　“拿我的工钱请我，还不是我请。”

　　菜正好上了，我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伍洵的碗里。

　　“少侠吃鱼。”

　　酒也来了，我忙倒了一杯米酒递到伍洵面前。

　　“少侠喝酒。”

　　伍洵这才转过头来，接过酒：“算了，原谅你这一次。”

　　“不过，伍洵，你刚刚那块玉佩似乎是不错的和田玉，哪儿来的？”

　　伍洵塞了两口饭，沉思了半晌：“这块玉佩在我来与青山前就有了。小时候，集市上人太多，我想吃糖葫芦，便偷偷拿了爹几个铜板。糖葫芦卖完了，我和爹也走散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铜板和这块玉佩。这么多年来，我常常下山找他们，可是都找不到，没人认识这玉佩上画的是什么。”

　　“所以你这次是下山来找家人咯？”

　　“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我低下头扒着饭，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鼻尖滴落在碗里。

　　伍洵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情绪，他夹了一块鸡蛋到我的碗里：

　　“阿萸可是我凭本事捡来、用心养大的妹妹，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家人。”

　　夜晚的风凉凉的，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竟像是一夜入冬。我和伍洵拾了些柴火，生起了火，屋子里面渐渐开始暖了起来，我们裹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天快要亮了，我的手心钻心的痛，我深吸了一口气，却被烟呛了一大口。火苗舔着床帘烧了上去，屋子里已经烧了大半，黑猫在一旁焦躁地来回跑。

　　“伍洵，伍洵，快醒醒，走水了。”

　　伍洵半醒不醒，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我一下拍的比一下重，伍洵终于醒了！

　　“伍洵，走水了，快点跑啊。”

　　伍洵一下子清醒过来，拉着我就向门外冲去。

　　“小猫！”

　　我伸手去抱小黑猫，哪知它灵敏地一躲，便三两步跑了出去。

　　到门口没有两步路，可能是因为害怕，我和伍洵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小黑猫舔了舔爪子，突然跳上了桌子，又大跳起来猛地拍了一下伍洵的头顶。

　　伍洵痛呼出声，我惊呼出声。

　　“我的头！”

　　“伍洵，你的头！”

　　“好痛！”

　　我从水缸里面舀了一瓢水浇到伍洵的头上，伍洵抹了一把脸，吐出嘴巴里面的水，惊诧地看向我。

　　我拍了拍胸口：“三水，你头顶上有火星，还好还好，我和小咪救了你的头发。”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我和伍洵抱着小黑来到了柳府。

　　“小黑，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少侠一起闯荡青州。不过，本少侠现在人微言轻，只能委屈你今晚从侧门旁边的小洞钻进来。”

　　小黑似懂非懂地看着伍洵，跳进巷子里面不见了。

　　我们敲了敲门，管家带着一小厮笑迎。

　　“阿福，带二位去找小姐认个脸儿熟，就带去住处吧。”

　　那小厮应了声，带我们从柳府一旁的侧门进入院子。

　　二小姐的房间坐落在院子的正南方位，高高的树长的比屋顶还高，树荫遮住了整个院子。

　　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孩从房中走出来，是那天跟着二小姐的丫鬟。

　　“阿萸，这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彩云。彩云，带着她去见一下二小姐吧。”

　　彩云笑弯了眼，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姑娘比我大两岁有余，我便唤你阿萸姐姐吧。阿萸姐姐，随我来吧。”

　　彩云似乎很开心，一路上说个不停。刚到门口，屋内传来咳嗽声，里面的女子重重的喘着，似乎尽了很大力气，才断断续续地唤了一声：

　　“彩......彩云？”

　　彩云急忙推开门，到了一杯水递过去。趴在桌子上的少女慢慢地撑起身来接过茶杯，抿了几口，便好奇探寻地看向我。

　　彩云兴高采烈地说道：“小姐，终于新来了个姐姐，这院子以后越来越热闹啦。哦，瞧我这脑子，忘记介绍了，朱萸，阿萸姐姐长我两岁。”

　　“见过二小姐。”

　　这时，我才抬起头仔细看着二小姐。她脸色苍白，鼻头微红，即使是坐着似乎也费了不少力气，时不时的咳嗽让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她一手支着桌子，一手轻轻地拍着胸口。

　　“我们......咳咳......已经见过了，以后......咳咳......我......咳咳咳......便叫你......咳咳......阿萸吧。”

　　也许是因为连串的咳嗽，话刚说完，泪水就沿着眼眶滑下来。

　　“下去吧。”

　　“是。”

　　彩云又递了杯水，轻轻地拍拍小姐的背：“小姐，院子里的厨子也来了，我听说......”

　　“彩云，你也出去吧。”

　　彩云收起了笑容，转头又笑弯了眼和我说：

　　“阿萸姐姐，我带你去收拾一下床铺吧。”

　　厢房干净整洁，比预想中的房间要好太多。

　　“阿萸姐姐，那是你的床。你来了，这个院子终于有人陪我一起说话了。”

　　我坐在床上，正对上彩云的笑脸。还是那双弯弯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似乎看不见底。

　　“姐姐家里几口人啊？怎么要来这里做工？父母可健在？”

　　“只有母亲了，家里实在是穷苦，母亲病的起不来床，我只好来这里赚些银子给母亲治病。”

　　彩云还准备说什么，门口响起阵阵敲门声。

　　“彩云，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彩云看了我一眼，急忙和门口的人去了。

　　彩云走后，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窗外有沙沙的声音，打开窗，外面什么也没有，声音也戛然而止。我摇了摇头，正欲关上窗，草丛剧烈地抖起来，一团黑影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