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宝莲无香

2、名字（2）

　　朱明出乎意料，不由有些惊讶。也许是昊天的神色太过坚定，她一时竟没有接上话。

　　哪吒那一段剔骨削肉的故事太过悲烈，与其说自有担当，毋宁说对父亲李靖深感失望。

　　朱明心下猜测：想必这孩子是同情哪吒，在那番情境之下，自己的父亲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还想帮着坏人杀了自己。

　　她稍一沉吟，忍不住开口宽慰：“其实……”

　　门铃声突然响起。昊天神色一紧。

　　朱明见状，不由地将秋千顿住，上前扶住昊天的肩膀：“怎么了？大概有客人来了。”

　　昊天从秋千上溜下来，快步走到石桌旁，查看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站在大门前。

　　原来他可以看到实时监控。

　　看到昊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朱明不由得也谨慎起来，轻声问他道：“你认识吗？我们可以不给她开门。”

　　昊天转过头看着朱明，眼神清亮，坦率地说：“我们才刚从国外回来，这边的家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不足以支撑他不给门外的女孩开门，又补充道：“大人不在家，我不懂得招待客人……”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朱明了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宽慰他：“没关系，你这么做是对的。她有事情，会和大人联系的。”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从屋里出来一个50岁左右的妇人，身材微微发胖，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穿得干干净净，十分熨帖，胸前还系了条围裙。看样子，是这家的管家。

　　管家并没注意朱明和昊天，径直向大门走去。

　　“吱呀”一声轻响，大门开了。

　　“宋妈，怎么才来？我都摁了半天铃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抢先说道，言语间并没有责备，倒像是撒娇。来访的女孩性子倒是直爽。

　　宋妈温和地回道：“我在厨房呢，开始没听见。佳琪，来，快进来！”语气宛如家中长辈对待晚辈一般，十分亲切自然，并不像一般用人那般毕恭毕敬小心谨慎。

　　“您做什么好吃的呢？”佳琪一边和宋妈往里面走，一边随口问道。

　　宋妈笑着接口：“你要在这儿吃，我就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佳琪闻言笑着说：“还是您疼我！”

　　佳琪的声音忽然一滞，脚步也停了下来，视线望向朱明和昊天。

　　宋妈轻轻说：“你三叔家的小儿子，才从国外回来的。那位是新请的家教。”

　　佳琪脸上堆起满满的笑意，口中说道：“噢，三叔家的？昊天。”一面扭头跟宋姨交代：“您先去忙吧。我和小弟弟说会儿话，过会儿再上楼。”

　　佳琪满面春风地向着朱明和昊天走过来。朱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到昊天紧张地抖了一下肩。

　　朱明心想：也难怪！小孩子有时候的确不喜欢见一些陌生的亲戚。这样想着，不由得伸手抚了抚昊天的肩膀。

　　昊天微微向朱明侧了一下身，微不可察地靠近了一些。

　　这下，朱明确实觉察到了，昊天对眼前正在款款走来的美女心存畏惧，或者说警惕。

　　就算是不认识的亲戚，就算是怕生，也不至于如此啊。更何况，从刚才她和昊天的见面来看，他并不是会怕生的孩子。这样想着，朱明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佳琪已经走到近前，微微俯身，向着昊天伸出一只手，说道：“昊天，你好。我是你堂姐，我叫佳琪。欢迎回家！”

　　昊天看着佳琪，并没有伸手去握，而是定定地望着她的脸，忽地展颜一笑：“姐姐，你好漂亮哦！”

　　原本佳琪见昊天没有反应，有一丝尴尬，听到这话，马上开心起来。“小嘴儿真甜！怪不得爷爷对你心心念念，好可爱啊！”佳琪摸了摸昊天的头发。

　　朱明感觉到，昊天的身体僵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

　　“你好！我是昊天的家教，我叫朱明。”朱明温和地和佳琪打招呼。

　　佳琪好似这时才看到朱明这个人一般，将目光转过来，落在朱明身上，轻轻一扫，脸上堆着的笑意丝毫未减，向朱明伸出一只手：“原来是朱老师啊。朱老师，您好！”

　　朱明连忙伸出手去，与她相握。

　　一阵寒意从佳琪纤细白皙的手上传过来，朱明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前这笑靥如花的女孩，令人只觉得她热情如火，怎么她的手却如此冰凉？

　　这个佳琪刚才一直笑语不断，朱明的目光完全被她的一张如花笑脸吸引住了，这时才恍然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一条雪纺长裙。女孩子本就火力弱，她穿得单薄，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手凉也是自然。朱明释然。

　　佳琪不以为然地抽出手，眼睛向石桌上一瞟，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刚刚在上课吗？在讲什么？《山海经》？”

　　她看见了桌上的《山海经》，很自然地向石桌走了两步，看样子要伸手去拿那本书。

　　一直站在一旁的齐昊天突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山海经》拿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我自己看着玩儿的。朱老师还没开始给我讲课呢。”齐昊天嘴里说着，虽然一副满怀戒备的架势，脸上却仍然笑容满满。

　　佳琪目光一转，向着朱明的方向说道：“呃，我是不是打扰您上课了？”

　　朱明说：“没关系，今天第一次见面，我还没想好怎么教他，刚才只是闲聊。”

　　佳琪一双顾盼生姿的大眼睛，轻轻一溜，笑眯眯地问：“哦，朱老师您第一次给我小弟上课啊？他刚刚回国，也是新近才和您联系的吧？”

　　朱明并未多想，随口答道：“嗯，昨天顾先生给我打电话——”

　　一旁的齐昊天突然插嘴道：“一早就和朱老师联系好的，我的国学基础需要补课。”说着，话题一转：“还不是担心被爷爷提问？姐姐，你小时候有没有被爷爷抽查过功课？听说他喜欢让人背古诗，是吗？”

　　佳琪轻轻叹口气，似有万般无奈：“咱们家哪个孩子没被爷爷拷问过？你在国外，简直便宜你了！”

　　她一转身，坐到秋千上，好心地提醒道：“光背古诗可不够，还有成语，也是重灾区，关键是还要考成语典故。”

　　她好像回忆起了自己被抽查的狼狈场景，突然重重地甩了甩头，再次提醒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想耍小聪明蒙混过关，不大可能。”

　　她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朝着齐昊天怀里紧抱着的《山海经》扬了扬下巴：“爷爷不喜欢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齐昊天闻言，把怀里的书捧到手上，跟佳琪解释：“我没想要靠这个哄爷爷，只是自己看着玩儿的。”

　　正在这时，刚才那位宋妈远远地招呼：“快进来，吃水果！”

　　佳琪欢呼一声，从秋千上跳下来，向齐昊天招呼道：“我们进屋吃点水果吧。”

　　昊天没有说话，看了看朱明。

　　朱明温和地说：“补课的事，不用急在这一时。先进去吧。”

　　齐昊天闻言，这才收起桌上的平板，随着佳琪一起往屋内走去。

　　来了这半日，朱明方才登堂入室，如此一想，不觉哑然。

　　齐昊天要先回房间放下书和平板，和朱明说了一声，就径直上楼去了。

　　朱明洗完手出来，只见宋妈早已摆上切好的果盘，佳琪手上拈起一颗红提，却缠着宋妈说要喝芒果汁。

　　宋妈宠溺地笑着说：“好好好！我给你榨去。” 一边招呼朱明：“朱老师，您请坐，吃水果。您随意，不要客气啊！”说完，转身进了厨房。佳琪随后也起身跟了过去。

　　朱明静静打量着客厅的布置，简洁大气，并不奢华，而且似乎有点过于低调，只是中西混搭，透着那么一丝不和谐。

　　佳琪走过来，在朱明对面坐下。

　　这时，齐昊天也下来了，他坐到了朱明身边。

　　宋妈端来榨好的芒果汁，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佳琪立即端起喝了一口，很享受的样子。

　　齐昊天望了一眼面前的芒果汁，轻声说：“我想喝水。”

　　宋妈马上反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朱明看在眼里，不由得失笑，纵然再有礼貌，这富家子女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骄纵，一会儿工夫，宋妈为这两姐弟忙前忙后，不得停歇。

　　难得的是，宋妈自始至终脸上挂着笑容，看得出，她是从心里宠着这两个孩子。

　　宋妈叮嘱佳琪：“少喝一点，马上开饭了。”

　　佳琪乖巧地一点头：“好！爷爷的饭，一会儿我帮他端上去。”

　　宋妈说道：“不用了，齐先生不在家。”

　　佳琪一愣，问道：“不在？爷爷不在楼上吗？”

　　宋妈应道：“乔秘书陪他去做个检查。”说完，转身去忙了。

　　朱明扭过头看了齐昊天一眼，小家伙正在举杯喝水。她暗想：我是眼花了吗？刚才明明从余光中看到，齐昊天刚才望向宋妈的目光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逝。

　　中午吃饭时，齐昊天好像没有什么食欲，都没怎么动筷。佳琪一改先前的活泼多言，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朱明心想，虽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到底是有些教养，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是懂的。

　　宋妈和他们坐在一起用餐，不时叮嘱姐弟俩多吃蔬菜，还招呼朱明别客气，完全像自家长辈一样，自然又亲切。

　　宋妈看到齐昊天静静地坐在一旁，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吃呢？不合口味吗？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昊天飞快地答道：“不是，我刚刚上楼时吃了点零食，现在一点也不饿。”

　　宋妈忍不住唠叨：“真是的，就要开饭了，吃什么零食嘛！耽误吃饭！”说完，又忽然补充一句：“我做了布丁，马上就好。你等会儿可以吃那个。”

　　一直默默吃饭的佳琪忍不住插嘴：“我最爱吃布丁了！”

　　昊天似乎对布丁不感兴趣，他看朱明刚一放下筷子，马上问道：“老师，您吃饱了吗？”

　　朱明点了点头，说：“我吃好了。”

　　昊天小声地说：“陪我回房间好不好？我们订一下学习计划。”说完，对佳琪和宋妈很有礼貌地说：“我们失陪了，请慢用！”

　　朱明随着昊天上楼，回到他的房间。朱明扫视了一圈，房间里十分整洁，没有吃过零食的痕迹。

　　朱明想了想，忍不住轻轻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真的不饿吗？”

　　昊天看着朱明，忽然笑了：“有好吃的，要不要？”

　　他打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两包梳打饼干。

　　朱明说刚吃过饭，吃不下，让他自己吃。他自己打开一包，只吃了几块，就停下了。然后，喝了杯水，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后乖乖坐在朱明面前。

　　朱明看他有些乏了，说：“你要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昊天摇了摇头，反问道：“那您呢？”

　　朱明说：“我在椅子上靠一会儿就行。”

　　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昊天没有坚持，脱了鞋子，和衣躺到床上。

　　他突然问朱明：“老师，您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朱明随口答道：“好啊。你想听什么故事？”

　　昊天说：“随便。您说的我都爱听。”

　　朱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把姿势调整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我给你讲个中国古代神童的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