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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本一癫人(二) ...

  •   大火烧毁了温宅一半的房子。另一半的房子勉强住人。温良玉和梁采玉只得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偏偏那个房间里没有美人榻,只有一张床。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睡不着,都不说话。

      温良玉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梁采玉病歪歪地瘫倒在床上,“在外面的时候都说完了,还要说什么?”

      温良玉道:“你猜咱们的房子为什么着火?”
      梁采玉道:“要么是自然起火,要么是人为。只有这么两种。”

      温良玉问:“如果是自然起火,你会怎么样?”
      梁采玉摊手,“认栽咯。”

      温良玉又问:“如果是人为的呢?”
      梁采玉又摊手,“抓到人打一顿。”

      “那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那头牛的下落?”
      “等你什么时候跟我坦白再说。”

      “上次你不是说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就告诉我吗?”
      “你脑子坏了?我当时说是不杀牛,不是说告诉你牛的下落。”

      “那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那头牛的下落。”
      “等你什么时候跟我坦白再说。你可想好了,你晚一天说就晚一天见到它,说不定等它老死了你才说。到时候你就会见到它的骸骨了。”
      “…”
      “话说回来,我难道要为了一头牛去找人做个骨灰坛?”
      “…”

      神思朦胧中,将见周公时,温良玉听到梁采玉探究的声音,“云司庆和齐寐尔是谁啊?”
      温良玉都看到了周公温和的模样,却一下子被拽了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和周公说声告辞,“你怎么知道的?”
      梁采玉说:“你爹娘的牌位放在正堂,当时火已经烧到了正堂的后面。牌位靠墙太近,被火一烤,表面上那一层掉了。”

      小蕙告诉她家中失火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近来神思困倦,加上讯问清月耗了心力,她实在熬不住,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小蕙轻轻地拍她露在外面的手,“小姐小姐,咱家着火了,你快醒醒。”
      梁采玉一叫就醒,“什么?哪儿?什么火?”听清之后才忙忙下床,小蕙给她寻出一件大氅,给她披上,“小姐快出去避避。”

      梁采玉匆匆出府,路过正堂,想起温良玉爹娘的牌位。虽然上面写的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不是他真正的爹娘,但好歹是那位故人的亲生爹娘。于是,她冲进去救牌位。
      结果,牌位被热气一蒸,表面上的一层就摇摇欲坠。
      她目光一凝,手指刮过牌位的表层,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名字。她半晌无言,抱着牌位往外走,万千思绪只化作一句话,“好古怪啊。”

      温良玉无言,“…做这个牌位的工匠说,除非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或者是大雨淋了三天三夜,不然牌位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梁采玉“嗐”了一声,“工匠一般都不会说自己做的东西有多么容易坏。他们只会夸大其词,称赞自己的技艺如何精湛。”
      温良玉双手垫在头下面,“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爹娘死的那年,我求他给我做的。十多年过去了,也该到坏的时候了。”

      “你当时就知道你要来这里假扮皇孙?”
      “不,当时外面那层什么字都没有写。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两副牌位是我爹娘的。”

      温良玉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梁采玉竟然已经睡着了。他颇为惊异,“你不是说你睡眠不好吗?这么容易就睡着了?”
      梁采玉打了他胳膊一下,翻了个身,“别吵,累死我了。再说话小心我给你灌哑药。”
      温良玉下意识地摩挲自己的嗓子,“那还是别了。”

      *
      清月站在已经快烧成废墟的正堂上。
      小苑找出一把沾灰的椅子,拿袖子擦拭了好一会儿。小蕙扶着梁采玉坐在上面。温良玉拣了一块烧焦的横木,搬到梁采玉跟前坐下。

      许是天气冷了,或者是病情加重,梁采玉的脸苍白得过分,说一句话就要歇一会儿。她叹口气,“我不是让你回梁府吗?你转头把这里烧了是为何呢?”
      清月恭恭敬敬地说:“雇我的人说,只要我烧了温宅,就可以获得一笔钱。”

      梁采玉心里想,为了钱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还是环顾四周找寻能拍上一拍的地方,却找不到,只好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把我昨天的话当耳旁风吗?”
      清月道:“昨日小姐跟我说,千万别把我告诉你的事情告诉那个人。我做到了。但小姐没说,我不能再听那个人的话做事。”

      梁采玉心里想,哇,好有道理,一时之间自己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更生气了,“你你你,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你送回你家去?”
      清月道:“只要有了钱,事情就大不一样了。我可以用它来拿捏我后娘,还可以用钱来做小买卖,自力更生。只要有了钱,我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梁采玉在意的却是别的,“这么说来,那个人这次给你的钱比原来要多很多?”
      清月毫不扭捏,“正是。”

      梁采玉想,好厉害,自己竟然拿捏不了这个丫鬟,这样能不受自己拿捏的人才世上少见。她病弱得像只虚弱的老猫,却偏要装成凶狠的老虎,“你以为这样我就对付不了你了?我可以让人打死你。”
      清月的眼睛望住她的眼睛,“小姐不会。小姐如果这样做,那就和烧杀抢掠的那帮富人没什么区别了。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梁采玉想,太可怕了,这个丫鬟看我的眼神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她竟然好像看透了我。她气不打一处来,看到身边抠手指的温良玉,狠狠打了他的肩膀,“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哑巴了?你家的房子让人给烧了,烧房子的人居然这般嚣张,你连句话都不说?”

      温良玉看了一眼四周大气都不敢喘的丫鬟们,知道梁采玉如今十分恼怒。他立刻站起来,对清月道:“蓄意纵火,可是要下大牢的。保不齐是你是要被斩首的。这也不害怕吗?而且大火无情,万一你伤着了府里的人又该如何?像你这样…”
      清月接上了他的下半句话,“不忠不义无情冷酷的人。姑爷是要说这句话吧?”
      温良玉一时哽住,竟不知下一句该接什么。

      清月说:“如今法度不一,律法不公,不该死的人因为没有钱贿赂死在大牢里,该死的人给了钱就可以逍遥法外。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常见吗?有了钱我就可以脱罪。所以我见钱眼开有什么错吗?至于大火伤人,我没点火之前就把周围的人都喊了起来,还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了室外,方便大家搬走。还事先注满了所有蓄水的容器。着火之后,我积极救火,还清点了身边所有的人,确定无一人被困。”

      温良玉听得愣了,他和梁采玉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梁采玉喃喃道:“不伤人,不损财,不借机逃跑,那为什么要放火呢?”

      清月摇头,“我不知道。那个雇我的黑衣人说千万不能伤人的。”
      梁采玉又问:“为了钱,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
      清月点头。

      梁采玉说:“那我给你更多的钱,你去把那个人给我杀了。”
      清月脸上竟露出困窘的神情,她摇摇头,“相信小姐一定不会食言。但是我杀不了那个人,那个人会武,我手无缚鸡之力。”

      梁采玉心道,好有自知之明。她冷冷地说:“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点火之能。”
      清月道:“全凭小姐处置。”

      梁采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我给你一大笔钱,你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想尽办法把这个洒在他身上。至于日后,我不敢留你,生怕你为了钱再给我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再给你一些钱,你离开这里,从此不要再来见我。”
      清月拿过纸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是。”

      温良玉问:“那个纸包里是什么?”
      梁采玉原本无精打采,一提到这个便来了精神,“痒痒粉。本来是给你预备的,结果大婚的时候你跟头死猪似的,睡得呼呼的。这痒痒粉洒在人身上,那是无色无味,却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有一些,你要试试吗?”
      温良玉:“…你留着玩吧。”

      等清月走了,温良玉问她为什么放清月走。

      梁采玉病怏怏地靠在椅子里,“佯爱人,不得复憎也;佯憎人,不得复爱也。我要让她半生不死,有的是办法。做一次容易,但一旦开了头,我就回不去了。我要装模作样做一个好人,手上就不能沾血。而且,我不愿意便宜别人。把她送进牢里,狱卒应该会拿她取乐。把她送回家里,她后娘应该会很开心。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我更厌恶那些人。”

      “况且,”她又加了一句,“她就像个铜豌豆一样。放在嘴里怕硌着牙,放在火里又煎不熟,放在水里也淹不死,放在锤子底下也砸不死。可怕得很。她只要没死,就算掉下深渊也会爬上来的。这样的人,咱们惹得起吗。”

      正说着,刺史府来人说刺史大人要二人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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