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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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时常相伴，彼此追逐赴约。
微风拂掠，万蝉齐叹，不如只为今日而活，歌颂此夏永不入眠。
草木茂盛，向上而生，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倾洒在二人身上，彷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望离与楚玄。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望离谨慎开口，说一句话要停顿三次来鼓足底气：“楚玄，你的刀……对我…认主了……”
“知道。”
楚玄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平淡太多，这无关紧要的态度让望离瞪大双眼，“你不意外不生气吗！？”
他的步伐一直比望离稍微快些，此刻突然停下，望离险些撞上他的肩膀，楚玄侧目，冷酷无情道：“如果你一心求死，我可以满足你。”
“哈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望离突然皱眉，似乎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等等！你这次说话有十三个字！我还以为你说话不能超过八个字呢！”
楚玄继续迈开脚步，右手扶上腰间黑刀，青筋暴起，左手揉揉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差点被吵得魔气都抑制不住，心中诧异斥邪刀怎么会选她这样......的人作主？
斥邪欲哭无泪：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是被迫的。
“那你的刀怎么会在……”望离跳着跨过一个水坑，好险好险，幸好白靴没有沾上泥泞。
楚玄嗤笑一声，“借刀杀人。”
这四个字像掷入湖中的石子，在心中掀起阵阵涟漪，望离全身血液倒流，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自己活着。
天君把楚玄的刀偷来给她，意欲何为？如果没拔开刀，望离会暂时死在蜃妖肚子里，如果拔开刀，楚玄作为刀主也许会杀了她。无论哪种都是死路一条，这是永烨期待看到的吗？
“唉，我只是闲散而已，何至招来如此祸端，这天界是回不去了。”望离的心态出奇得好，什么大风大浪都无法阻止明天照常升起的太阳。
望离刚想问楚玄是不是来自魔界，怎料话还没说出口，便率先注意到前方的雾气弥漫，愈往前走，愈发浓重。
三更半夜，诡异朦胧，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两名男子拿着铁铲在坟地鬼鬼祟祟，一名女子倒在地上。
“雾怎么这么大，哥，这这这正常吗？”
“哎呀，正常正常，你验过她死了没？”
“都见血了，她应该已经被我们打死了，直…直接埋了吧，哥。”
“行行行，赶紧把坟挖开合葬，别错过时辰！”
“不是，哥，你…后面有一黑一白两个影子。”
“哎呀！都说了正常！能不能手脚麻利点！”等等，一黑一白的影子？男子逐渐回过神来。
那名先看到望离和霍九玄的男子，大喊一声，“鬼啊啊啊！！！”然后手脚发软，便被吓晕了。
另一名男子哆哆嗦嗦转身，一黑一白，走路没声，这可不就是黑白无常吗！？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扑通一声心虚下跪，一副忏悔的模样，磕了好几个响头，“阴差大人，我和弟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饶了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活可不符合望离的作风，但是，她尤其看不得女子受苦受难。
这种人心里有鬼，望离索性便借着“黑白无常阴差”的身份拷问他，“你们都干嘛了，坦白从宽。”
不知是被这威严逼迫，还是心虚使然，男子甚至都不敢抬眼直视二人，跪着说清了前因后果，与此同时，望离去查看女子的情况。
原来，金家是方圆几百里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然而财旺，人不旺，家主娶妻纳妾无数，但就是没有孩子。
几日前家主被早年逝去的兄长托梦，说孤坟坏了风水，更是影响繁衍昌盛，他一个人在鬼界孤苦可怜，要是家主能给他寻个伴，保金家有后。
这几年真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去道观烧香，去寺庙拜佛，甚至还尝过好些恶心的民间偏方，最后都是无用。
家主一听，立马差人去寻女儿身尸骨，配阴婚。可是这年头，男多女少，而且坟里的死前也都嫁过人了，家属怎会同意？
于是家主便雇来家中贫苦的两兄弟，让他们挑个合适的姑娘下手，酬劳自然不少。
这个倒霉姑娘就是林掩月，她晕死过去的片刻，正在弥留之际，回顾人生走马灯，望离将她离体的魂魄唤回，也看到了这第一视角的回忆。
林掩月的父亲浅读诗书，自命不凡，忽悠住了林掩月的母亲，婚后性情大变，酗酒赌博，妄想以此发大财。
在她十三岁那年，父亲与人起了争执，失手将其打死，惊恐之下便抛弃母亲与林掩月跑了。
而母亲遇人不淑，常年郁郁寡欢，那个晚上母亲难得不哭不闹，也没打骂她，笑着说：“真是瞎了眼嫁给他，也真后悔生下你。”说完便离家不归，第二天被洗衣婆发现投河自尽。
林掩月心想，也从来没人过问她的意见啊，如果真有得选，她才不想来人间。
她想做一阵风，开心的时候，就追逐云雨，生气的时候，就席卷栅栏草棚，把鸡狗牛羊赶得上蹿下跳。
父母走后，她反而获得了自由，一个人守在父母留下的几亩地和木屋里，是她的全部天地。
不过好景不长，村里的人看她一个小女孩占着这块农田，起了贪图之心，村中长辈出面说：“你年纪还小不懂事，交由我们帮你打理。”以此好心将那片田地占为己有，仅用三斗米将她打发。
无所谓，她本来就一无所有，失去不会让她有所痛觉，更不懂得抗争。
后来总有些同龄孩子会跑来欺负她，偷抢些东西，破坏她的住处，林掩月阻止不过，被打倒在屋外的墙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她这样子真好玩，比爹娘让我读的破书好玩多了！”
“你爹杀人，畏罪潜逃，你怎么就这点能耐，你也应该随你娘一块死。”
“哎哟哟，哭什么啊？有毛病，你没个公主命，贱命一条，这么娇气干嘛？”
林掩月觉得好累，她一个人只想好好生活又做错了什么，没力气费口舌，只是淡淡地抬眼看向他们。
尽管无力反抗，毫无威胁，但在那些孩子们看来，她平淡的眼神像是在不甘示弱。因为心中软弱无能，所以习惯用破坏摧毁的方式来证明自我存在。
“行啊！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到死都是这副样子！”为首的男孩顺手捡起铁锹，狠狠泄愤砸下去，如此轻贱生命，不觉有错。
好在这时候来了个脸生的小伙子出手制止，他们看到有人来，先前可怕的样子全没了，扔下铁锹，逃着溜走了，真不知道他们是一时兴起的糊涂，还是满足自己内心纯粹的恶欲。
这小伙子是刚来到村里的，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她和他相爱了。
因为体会过一个人的孤立无援，林掩月格外珍惜当下，日子渐渐有好起来的势头。
他说：“是我亏欠你，什么都没有，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我如何给你幸福快乐？”
“没有关系，只要有我们两个就够了。”林掩月感动得一塌糊涂，把那父母留下的最后的房契交给他，坚信彼此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后当晚她就被卖了。
真可笑，她都不曾获得过爱，当然不知道爱是什么样的，和她母亲一样，别人说几句便被愚弄。
那晚路途颠簸，她被装在麻袋里，不知要去向何方，亦如她无法掌握命运，希望渺茫，干脆放弃挣扎。
不知是幸或不幸，半路被人发现解救，却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于是林掩月只能跟着恩人回家。
恩人名叫王进，王进看着老实，似乎很喜欢她，他的家人对她都很好，是从未有过的好。王进总说，等今年秋天收成结束，就娶她。
林掩月想要相信他，但是又害怕自己真的相信他。
她并不熟悉安定，只觉得陌生无比，她一无所有了，这次他们究竟图什么呢？
这份害怕和不安一直埋藏在心里，经常在与王进争吵的时候爆发，她是一个刺猬，用尖锐的言语反复推开王进。
那天大闹一场，收拾东西准备出走，王进仍然追上来挽留林掩月。
“你从未爱我，我们断个干净！”她如往常一样，跟王进这么说。
林掩月气傻了，没有人会爱自己，没有人愿意接受如此糟糕的自己，这世上所有人的爱一定都是有条件的。她想要全然的爱，内心极度匮乏，但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做人好累，下辈子她还是想做一阵风。
走了几里路，林掩月又有些后悔了，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惊喜地以为是王进，没转身便被重棍打死。
大概是消耗了所有的耐心，这次王进没有追上来。
所以在望离将她救起之后，她木然地发觉自己居然还活着，而她已无力改变，更不知从何做出改变。
悲剧并不会结束，悲剧只会循环往复。
于是，林掩月撞树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