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何归34470

1、第 1 章

　　烟笼寒水月笼沙，如今瞧去，被笼住的尽是一抔月色盈盈。
　　——引

　　月光从阁楼的窗棂之间泄露进来。
　　横竖交纵的木雕把床头精致地刻成两部分，一半依然匿在夜色里，一半描上时阴时晴的月亮。
　　怎的月亮也这样白兮兮的，静姝小声嘀咕。
　　不过好在这颜色不比四遭的墙壁惨白，更多了那么一些遮遮掩掩的暧昧味道。
　　今天白日里，她读到诗经里邺风里《静女》一章。书里面说，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父亲从诗经里摘出来的，但是她从前只知道静女其姝一句是形容美好的女子——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自然是多些偏爱。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读到这整首骈文，从记忆里拼拼凑凑，勉强读懂含义。
　　爱而不见。
　　这大概是说男子对美好的心上人相思之至却无法相见，单是想想就很难过。她能代入由于父亲经商常年在外数月不见自己的苦苦思念。
　　这两种心情大抵是一致的罢，她自管这么猜着。
　　说来也不怨她，自从十岁之后静姝就失去了自由出行的权利，这六年以来见到的年纪相仿的人儿权都是家中兄弟姊妹，她不明白大家谈之色变的男女情爱之事和亲友之情到底有什么区别。平常里偷看不知从哪搜罗来的话本子，被长辈们发现那可是要挨戒尺的。
　　想着猜着，闺中心事竟是斗不过瞌睡，迷迷糊糊睡昏过去，第二天天明还是银屏拍门来叫醒的。
　　“小姐，早该起床了，再不去夫人跟前儿请早又免不了一顿数落了。”
　　银屏是曹静姝的贴身丫鬟，虽说是丫鬟，但是曹家一向待下人不薄，分房之前一直和静姝同吃同住，情同姊妹，甚至于比那些堂兄妹更亲近些。
　　吃过早饭，静姝按例来到书房，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银屏虽不甚懂音律，但要听出来她家小姐走思神游，弹出来的弦音歪歪扭扭也并不是难事。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突然的发声让曹静姝骇了一惊，赶忙敛回神来。
　　“银屏，”静姝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你知道谈爱是什么感觉吗？”说完自己倒是先熨红了脸。
　　银屏嗤地一声笑出来，“小姐终究还是到了思春的年纪呦。”银屏要长静姝几岁，自是也经历过这样懵懂的时候。
　　原本就有些泛红的脸颊又给镀上一层晚霞颜色，一直铺到耳根后去。
　　“你说什么呢，就别拿我打趣了罢。”
　　“不过说来也是，”银屏搓捻着浅青色细麻短褂衣摆的线头，“我记着小姐已经很久没出门去了，没见过什么生人，自是不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情。”
　　曹静姝站起身来，拍拍湖蓝撒花洋缎裙，辗转到窗前面去望着，已经一个半月不见晴天。长时间晒不到阳光照，是也会让人多些阴郁的。
　　静姝微微叹了口气。
　　雨水依旧在天上汩汩地淌着。
　　“不过你既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老爷肯定会替你张罗打点这些事的——要是你老大嫁不出去，老爷夫人脸上也是挂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