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1、第 1 章

　　云城是一个位于海边的南方小城，这里的生活很慢、很悠闲，就仿佛是一个和现代社会隔离的世外桃源，更让人叫绝的是这里不仅能看到海，还能看到山，山虽然不高，但胜在安静柔和，真的是一个让人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地方。
　　夏语蓝就是一个从小在云城长大的姑娘，有着南方姑娘典型的特征，小巧玲珑、温婉可人，不熟悉的人只觉得她像水一样柔，亲近的人却知道，这个姑娘的内里还有着山一样的坚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夏语蓝出生在小康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幸福，还有一个对她百般疼爱的哥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所以只是在大学期间体验了一把千里之外的京城生活，一毕业便迅速回到了云城，找了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沿着小城大部分人都相似的人生轨迹慢慢前行，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的话……
　　如果，如果，人生哪有什么如果，一旦发生了便再也回不过头去，无论你身份显赫也好、低贱贫穷也好，一生中都是这三万多个日日夜夜，就这么一天一天的似水流淌，或许刻骨铭心、或许相忘江湖。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其实仔细想来也不过半年而已，只是时移事易，在北京的日子便仿佛爸妈案头的老照片那么久远，即便努力回忆也恍如隔世——这便是夏语蓝在云城步行街尽头的蓝天咖啡馆看到季云山时心中闪过的感受。
　　那一刻，正值夕阳西下，懒洋洋的阳光透过咖啡馆明玻璃门成片地洒进来，细细的灰尘在光束中转着圈儿舞蹈，季云山就这样踩着阳光缓步踏进了咖啡馆。也不知是何种巧合，彼时的夏语蓝刚巧抿了一口咖啡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撞上。
　　此时已是初秋，夏日的温度却依然没有退去，今天的夏语蓝穿得很是清凉，一袭在云城姑娘身上最为常见的连衣长裙，印着俏皮的小碎花，衬着她的皮肤格外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不施粉黛，微微一皱的眉头让季云山不可控制地心中一痛，是的，那时她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既然明知不可能，那就请他远离她，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记忆，至少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回忆起来时，还能是甜的。
　　这半年多来，不是没有尝试着忘记，成日里酒吧买醉，和圈子的那帮狐朋狗友鬼混，找不同的女孩搭讪。可是无论季云山多么努力地用纸醉金迷塞满日历的每一页，无论雷严给他介绍了多少个漂亮女孩，还是赶不走他内心深处的寂寞与空虚，每到夜深之时，这种寂寞与空虚便如自动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止也止不住地飘散开来，溢满他的心房。终于有一天当他醉酒断片后在医院醒来，忽地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找她。

　　说起来也是奇怪，季云山和夏语蓝的相遇实在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没有一丝值得回忆之处，特别是对夏语蓝来说，估计都记不起那样普通的一个日子。那是T大一个建筑专业的专题论坛，本来是跟季云山八竿子打不着的，他当时已经本科毕了业在家族旗下的一间即将上市的科技公司做部门经理，对他这样的公子哥来说，这个职位实在是低到不能再低，用他家里人的话来说“我们山山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总要体验一下生活”。可是对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本科刚毕业就直接站到了别人耗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到达的高度，这是怎样仰望才能窥见的人生“起点”。
　　回到2011年4月12日这一天来，季云山的发小雷严正是这场论坛的会务负责人，他也是京城公子圈里的一个“另类”。要知道，能混进这个圈子的，家里都有着“不可言说”的背景，光有钱还不行，那只能趴在这个圈子的底层被鄙视，得有底蕴，很厚的那种。当然，这是外人看到的、圈子自带的闪闪金光，而内里，却是一群醉生梦死的二代们的混吃等死。所以，当雷严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全国首屈一指的T大时，这个圈子简直炸开了锅，而当他居然还保送了本校研究生时，这个圈子又彻底噤了声，他们已无法将他等同而视，他已成为了这个圈子里可望不可即“神”一般的人物，换句话说，他也就是被边缘化了。此时，唯有季云山和雷严的关系依然密切如初，谁让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呢。
　　这一天，季云山在公司被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固执老员工顶了几句，心情有一些不爽，便缠着雷严非要见上一面以诉心事，偏巧雷严在会场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就索性把他约到了会场。
　　会场人不是太多、秩序井然，主要是邀请了本届毕业生中比较优秀的代表分享他们的得意作品，以及三位已经走向社会的师兄师姐分享当年找工作的经验。季云山听得百无聊赖，他根本就不能理解，那些被所谓的“建筑师”整得奇形怪状的设计居然有着神奇的“理念”，而求职的艰辛更是无法让他这样的公子哥感同身受。所以，季云山趁着台上那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学生卡壳的时候便溜出了会场。
　　沿着这座有些年头的建筑院馆绕了一圈之后又转回了会场外的大厅，一进大厅季云山便看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从会场后门踱步出来，直奔茶歇处而去。季云山顿时感到有些好笑，离论坛日程里的茶歇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该不会是故意提早出来觅食的吧。
　　夏语蓝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小心思居然已经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看穿估计会气到吐血，毕竟她以为自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了，谁让她馋虫犯了呢。早晨的时候她想着听听论坛也费不了多少能量就吃得少了，谁知今天不知怎的，精彩的报告也抚慰不了她饥肠辘辘的胃，便偷溜着出来想吃点蛋糕填填肚子。
　　茶歇很简单，一些速溶咖啡，一盘独立包装的小蛋糕。夏语蓝小嘬了口咖啡后皱了皱眉，速溶的咖啡总归比不上现磨的咖啡好喝，那种从鼻头晕到整个鼻腔的，浓厚的，纯正的咖啡豆天然香味，是工业化生产如何提升工艺都模拟不出来的，就为了每日一口纯正的咖啡，她攒了好几个月的生活费才买了一台最低配置的咖啡机和几包咖啡豆，还得平日里偷偷摸摸藏起来，等宿管阿姨走了才拿出来过一下瘾。
　　夏语蓝吃得很是投入，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正有一双闪着精光的男人眼睛紧盯着她。同夏语蓝的无知无觉一样，季云山也不知自己今天怎么了，会望着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出神，是的，对季云山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夏语蓝的确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个字不高，穿着鞋也就一米六左右，跟季云山一米八的大高个比起来，得差起来有一个大头，皮肤很白，一看就不是北方人，有着江南女孩独有的水灵，可惜是太不会打扮，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要打扮，一件学校的文化衫，一条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马尾高高扎起，看着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整理过，散开来很多发丝。嘴巴很小，吃起来却很大口，满嘴的蛋糕，季云山甚至有一瞬间都有点担心她会噎住。
　　噎住？季云山甩了甩脑袋，他怎么会冒出这么古怪的想法，就算她被噎住，同他又有什么关系。见惯了各种风情，各样类型的美女，或许就是小姑娘未经世事的一点天真，让他一时晃了神，不过也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季云山收回了目光，掩饰式地整了整衣服，其实他这个动作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这里可不是他的公司，大家都把他当太子供着，多少溜须拍马的人巴巴地在屁股后面跟着，所以才偶尔有那么“不长眼”的耿直员工能把他气着。在这里，没什么人觉着他有多特殊，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关注他，尤其是论坛还没有结束，大厅里本就没什么人。
　　“你老兄总是捡我没空的时候来。”雷严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大力拍了拍季云山的肩膀“抓紧时间，啥事情火急火燎的。”
　　其实刚才那一会的走神，季云山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他只是从小娇生惯养习惯了一呼百应，脾气偶尔会急躁一些，跟其他二代比起来，能和雷严这样的二代圈“另类”走在一起的，已经是非常之“纯良”了。
　　“中午喝酒去！”季云山头也没回。
　　“不去，今天有几个优秀苗子我得会一会”。雷严也不在意，顺势拖了一把季云山，把他拉到了茶歇台边。
　　雷严由于一直不肯接收家族生意，要追求建筑师的梦想，被他老爹一气之下断了经济来源，他倒也乐得自在，低价卖了几台高端游戏设备和限量版球鞋，回笼了资金索性注册开了一个“雷铭”设计公司，这个公司的名字起的确实有点雷，但却饱含着自己的美好愿望，一方面雷严希望这次创业能一鸣惊人，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让家族的其他人好好看看，另一方面他特别崇拜著名的建筑大师贝聿铭老先生，所以便把老先生的“铭”字钠了进去。
　　雷严这么一个学习好、出身好，雄心勃勃想要干一番事业的热血青年，今天愿意来张罗这么一个小小的学生论坛，完全是因为他的公司正处于招兵买马的时期，他对建筑设计的追求纯正而热烈，对此次几乎等同于创业团队的员工招募当然得亲力亲为，慎之又慎，巴不得跟每个优秀毕业生都面谈一番，选几个好苗子。
　　只是吧，现实的骨感总是赤裸裸的，他这边精挑细选一头热，被选上的学生却也未必愿意，这些从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孩子们，正怀抱着热烈的梦想去拥抱未来，谁不想去大院名室历练一番，谁又愿意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一家自己都前途未名的公司呢。
　　“来一点？”雷严顺势抛了一包小蛋糕给季云山。
　　季云山条线反射地接过了蛋糕，又把它扔回了果盘。
　　恰巧这一扔，砸在了夏语蓝又伸出去的“爪子”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语蓝猛地一惊，像是被逮住在干什么坏事似的，倏地缩回了手，又像兔子一般往后一跳，顿时咖啡撒了一身。
　　季云山本想向雷严吐槽的话还没吐出口，被夏语蓝这一跳又吸引了注意力，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忘了此行来找雷严的目的。
　　夏语蓝原本偷偷摸摸吃食的慌张一下子被升腾而起的火气替代。四月的北方天，虽说已经入春，却仍有着渗人的倒春寒，暖气也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这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着实有些冷了。
　　原本她是想着一场意外自认倒霉的，可是对方这个笑声把她惹恼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不仅连个道歉也没有就算了，还嘲笑得理所当然。
　　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瞪季云山，谁知季云山根本就没看到她仿佛想刀人的眼神，还在那里畅快不已地大笑着，莫名其妙地大笑着，连雷严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起这位同学”他一把捂住季云山的嘴，把他往后一拉，接着跟夏语蓝道歉道“我这兄弟脑子有点不正常，你这衣服多少钱，我替他赔给你”。
　　原本还虎视眈眈的夏语蓝听到雷严的声音，一下子又从生气进入了慌张。这是雷严啊，多少建筑美女私下里谈论的焦点，多少应届男生疯狂嫉妒的对象，多少学弟学妹内心崇拜的偶像，自己居然在偷吃的时候被抓包，还一脸凶神恶煞，一身狼狈模样。她立刻收回目光，连一丝也没敢落在雷严身上，拼命边摇头、边悄悄后退，等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后，便像离弦的箭迅速逃离了大厅。
　　夏语蓝这一番操作也稍稍惊到了雷严，不过他倒没怎么当回事，也不会想到小女孩的复杂心情，学弟学妹见到他的紧张样子他也见怪不怪了。倒是这边季云山停住了大笑，还轻轻给了他一拳“你才脑子不正常。”
　　这一个小插曲后，两人笑闹着略聊了一会，茶歇时间也到了，会场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雷严也赶着这中场休息赶紧跑去和几个优秀毕业生谈人生、谈理想去了，想着两人刚才已经约好了夜宵，季云山也就离开了建筑院馆。
　　建筑院馆出来以后，往西是学校大学堂南侧的一条林荫大道，正好是课间时间，学生们骑着自行车三三俩俩地从季云山身边略过，带起一阵阵清风。
　　说实话，对季云山来说，学校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可以怀念的，他和众多二代们一样，并不擅长念书，只是循例混个文聘镀个金，中间又出国交换了两年，和室友们都还没混熟就毕了业回了家族公司，所以平日里玩的最好的还是儿时一个大院的开裆裤兄弟们。今天打着雷严的旗子来学校转一圈，着实又吸收了点文化的气息，若非如此，这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虽说费点人情总能进来，但感觉总是差了点什么。
　　T大坐落于北京市海淀区，这里集聚了二十多所大学，关键这不仅是数量上的望其项背，更是质量上的绝对碾压，这里随便拉出去一所大学，都是全国莘莘学子奋斗十八年的学业梦想，所以有的时候，这里的风闻上去都感觉是甜的。
　　不多久，季云山便感觉走累了，不得不说，这学校真是大，和自己在美国交流的大学有的一拼，只是人家没有围墙，可能连城市公园也算了进去吧。拐过大礼堂的一个小侧门，这里斜斜靠墙立着一块小展板，上面安排了一个月的表演节目，看上去都是学生的自制剧，跟季云山见过的精美画报和高端演出完全不具有可比性，但胜在青春，胜在纯净，胜在没有被社会鞭打过的学校气息。
　　季云山略略一浏览，便锁定了下周六晚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给雷严发了信息让他搞定票后就回了公司。
　　周六的大礼堂人山人海，座无虚席，雷严戴着墨镜歪头朝着季云山无语道“你跟伯母说今天在和女朋友约会？”
　　季云山今天心情很是不错，白天刚搞定了个难搞的客户，晚上又成功摆脱了父母的相亲局“我妈又给你打电话搞侦查了？没穿帮吧？”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信，毕竟同样的借口已经都第三次了”雷严拍了拍额头很是烦恼“伯母给你介绍的那么些大家闺秀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大家闺秀”季云山从鼻子出了口气“你觉得好今天怎么也还坐在这里”。
　　雷严一时被怼得没了声音，正巧灯光暗下、演出开始，便也认真看向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