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黏人攻》云呦

7、坠崖

　　落汤鸡一闭嘴，世界终于清静了，柳寒笙心情都好了不少。回到大理寺时，雨已经停了。

　　“我觉得你应该换把伞。”柳寒笙站在石狮子旁收伞，林修偶然瞥见那把伞上面画的竹子，便劝他。

　　柳寒笙闻言微怔，他回过头来，看向林修，有些疑惑：“为什么？”

　　“我想想。”林修看向他，眼底带着一抹笑意，没想到这柳少卿还挺念旧，“大抵是我觉得这图案不适合你。”

　　柳寒笙看了一眼伞盖，上面的水痕还没干，几滴雨水滴在地上，碎成细小的圆珠。

　　不适合他么？

　　好像的确不适合他，在他心里，天下五国，与这图案最配的，只有他皇兄一人。

　　高风亮节，谦卑坚韧。

　　皇兄爱竹，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真的该换把伞了。

　　“那林堂主觉得我换什么图案合适？”他将目光投向林修。

　　林修别过头，转身进了大理寺，笑道：“我只是说说，少卿大人听了是我的荣幸。至于想换和换什么图案，那都与我无关，您得自己选。”

　　他自己选？

　　得了吧，他这人别无所爱，要选的话，估计就选个伞盖纯白不画图案的伞了。

　　不过这种好像也不错，他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买一把。

　　至于这把伞，就好好保存起来吧。

　　柳寒笙跟着林修进了大理寺，两人一进去许明就跑过来，大喊道：“寒笙，王老太不见了！”

　　“不见了？”

　　柳寒笙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王老太毕竟是千毒坊现任曼陀罗师，出事了肯定会有人救她。

　　是他疏忽了。

　　“对啊，不见了。”许明指着大牢的方向，回头看柳寒笙时发现他和林修已经跑了，“寒笙，林堂主，你们去哪？”

　　“找人！”

　　两人异口同声，许明看他们走了，也想跟过去，却被柳寒笙阻止。

　　“我们两个去找人，你留在大理寺，天黑前没回来，你就带人来后山找我们。”

　　柳寒笙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明估摸着他走远了。
　　他不会功夫，说不定跟过去会拖后腿，索性就按柳寒笙说的留在这里。

　　柳寒笙和林修径直去了后山。

　　王老太离开后山时洞里还有不少毒虫，这些都是炼制毒药的好材料，十分难得。

　　对千毒坊的人来说，毒虫是基础却又无比珍贵的东西，用毒虫炼制出的毒药毒性更强更好。

　　况且里面还有炼制工具尚未被损毁，千毒坊现任坊主是个生性多疑、阴晴不定的人。

　　她一个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出现还成了曼陀罗师，不带些东西做投名状怕是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她大概率要带着救兵去把那些毒虫收集起来，再销毁她炼制砒霜的工具。

　　这样不仅能有新的身份，还可以销毁她在这里的痕迹，甚至还多了一份保证她地位稳固的投名状。

　　一举三得，这王老太算的真好。

　　柳寒笙一声冷笑，雨后的后山道路有些泥泞。苜蓿叶子上挂着许多晶莹的小水珠，从旁边走过，衣袖和鞋袜难免要沾上一些雨水。

　　小花认得王老太的气味，它在前面，柳寒笙和林修跟在后面，两人一蛇越过杂草，径直跑到矿洞前。

　　“小花，先别进去。”

　　“小心！”

　　想阻止小花爬进矿洞的柳寒笙被林修一把推开。一支羽箭从他脸颊划过，脸颊多出一道血痕，他用食指抹掉血痕，准备带着小花离开。

　　刚转身，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这香味让人腻到有些恶心。

　　“糟了。”柳寒笙拉起林修就跑，“我们快走，这是引毒香，千毒坊坊主在这里。”

　　引毒香？

　　听了这话的林修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无名的痛感突然涌上心头，他不得已捂住心口，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开始发白。

　　羽箭携着风在两人身边呼啸而过，柳寒笙见林修捂着胸口，心里暗道不好。

　　他果断钻进林子深处，将林修和小花安置在一棵树干及其粗壮的树后面，折了一根树枝，又没入林中。

　　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实力如何，贸然带着林修与他们缠斗，恐怕会出事，只能将林修安置在这里。

　　林修心口疼的厉害，他倚着树干，手开始打颤。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尽管很疼，他还是打十二分起精神，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声音。

　　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林修探出头去看，却和一支飞来的箭打了个对脸。

　　他侧头躲过，又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刻察觉事情不妙，折断一根树枝，咬破手指在叶子上抹血，然后扔到地上，抓起小花就跑。

　　刺客穷追不舍，小花被林修抓着脑袋跑，跑的时候蛇尾巴乱晃。

　　解决完刺客，赶过来的柳寒笙看到地上有一根染血的树枝，树枝末梢对着正前方，忙追上去。

　　心口越来越疼，心脏犹如撕裂般疼痛，林修觉得心口有一万根针扎在上面。红线自脉搏处缓缓延伸，不一会便已延伸到一指长。

　　他没想到这引毒香这么厉害，只能在心里祈求柳寒笙快点过来，不然他和小花就要没了。

　　他跑出林子，面前却是一条死路。

　　得，真的要没了。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面是一个湖。林修急忙刹住脚步，几块碎石滚到悬崖下，然后没了声响。

　　他突然明白了柳寒笙前天看到五批刺客追杀自己时的心情。

　　这还活个毛啊，死了算了。

　　刺客见他走上绝路，催弓拉箭一气呵成，羽箭破风而来，林修二话不说就跳下去。

　　刚好被赶来的柳寒笙看到这一幕，柳寒笙忙跳下去拽住他，顺手抓住一根枯藤。

　　藤蔓坚持不了多久，两个人在崖壁上吊着，摇摇欲坠。

　　为首的刺客见人跳下去，提剑来到悬崖边。脚步声越来越近，柳寒笙无奈，看向悬崖下的湖水。

　　虽已开春，这水却还是冷的，朱砂诡毒惧寒，若是能跳到湖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可以借着湖水将林修体内的毒逼出来，但他高低得病一场。

　　“林修，”柳寒笙看向身下的林修，林修也看向他，“你要不要赌一把，我们能掉到湖里？”

　　林修轻笑道：“赌！反正我这条命不值钱，你别死就行了。”

　　“我可没那么倒霉。”柳寒笙也笑起来。

　　他向悬崖借力，双腿一蹬，藤蔓荡起来的瞬间松开紧抓的手，两人顺势落入湖中。

　　刺客去看时他们已不见踪影，便收了剑，向身后披着白袍姗姗来迟的人禀报：“坊主，他们掉下去了，我们要不要……”

　　“我只是来收回令牌而已。这两人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一点堂大公子，不是我们能惹的。”白袍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顿了顿，他又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吩咐其他人：“他日出事，责任在她，我们务必撇干净，知道吗？”

　　“是。”

　　众人纷纷抱拳，随后便同白袍人一起回到千毒坊。

　　王老太想用这个身份和毒虫获救，她想的很好，可这与他千毒坊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承认王老太新曼陀罗师的身份，为何要救她？

　　那个擅自救他的人也不用留了，他不需要这种死板的人打下手，也不需要为了王老太这种投名状引火上身。

　　杀了她，再把毒虫带走，那些毒虫一样属于他。

　　悬崖下

　　平静的湖面经过良久的沉寂突然冒出一颗头，柳寒笙在水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着粗气，然后拉着林修游上岸。

　　他用力将林修拖到岸上，林修呛了不少水，一上岸就止不住的咳嗽。

　　痛感和那种自外而内袭来的寒意在他体内碰撞，但脉搏上的红线颜色已经淡了不少。

　　背后突然挨了一巴掌，他咳出一口黑血后痛感消失了许多，体内只剩寒意。

　　转头看去，林修发现柳寒笙用内力把毒逼出来了。

　　柳寒笙见他转头，便道：“毒素刚被清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些枯枝生火，你和小花待在这里别乱跑。”

　　“你去吧，”林修缓缓起身，走向前面的山，然后贴着山崖坐下，“我不乱跑。”

　　柳寒笙见他坐下，便找柴火去了。一刻钟后才回来，他简单搭了一个支架，生了火，将自己和林修的衣服搭在上面烘干。

　　他坐在火堆前，林修倚着山石看向他，笑道：“咱俩这也算是过命之交了。”

　　“过什么命？”柳寒笙白他一眼，“跟你出门每次都是过命之交，你真是挺招人恨的。”

　　一说到自己招人恨，林修不乐意了。脸上带着委屈，说话也没了之前开玩笑的意味：“我都说了我真的谁都没惹，少卿大人，我是那种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那你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柳寒笙用手里的枯枝拨动柴火，小花在他身边软绵绵的躺着。

　　“柳大人，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信任不需要理由。”林修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你带着一张冷脸，跟个冰块一样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更不值得信任吧？”

　　柳寒笙闻言，停下拨柴火的动作，看向小花，又看向火堆，冷冷道：“我平日不与人做交易，也不轻易承诺，他们信我与否，与我无关。”

　　林修拿起一根枯枝也学着柳寒笙的样子胡乱拨动柴火，却被柳寒笙的枯枝打一边去了。

　　“别捣乱。”

　　林修扔了枯枝，一脸不忿，却没为自己的捣乱辩解，只是觉得柳寒笙刚才的话很迷惑：“柳大人，您现在在与我做交易。我那么信任你，现在你告诉我我不值得信任，这是什么话？”

　　“不知道。”柳寒笙摇头，“信任这种东西对我而言只是为了暂时的利益才存在的。”

　　“你就没永远信任过其他人？”林修挑眉。

　　柳寒笙回道：“很少。”

　　“那要不你先试试永远信任我？”林修话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但柳寒笙却皱着眉头看他，一脸嫌弃。

　　信任林修？

　　开玩笑呢，这家伙不是第一次试探他了，而且还极度容易吸引刺客，信他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摇头，林修的希望被浇灭，又捡起枯枝拨弄柴火去了：“我们为何不离开？”

　　柳寒笙再次打向他的枯枝：“我说了别捣乱。你要是想让体内残余的毒素发作，现在就可以走。”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林继续问。

　　“什么？”柳寒笙扭头看向林修。

　　“千毒坊的事。”林修用枯枝在地上画画。

　　“看书看的。”

　　“哦。”

　　骗谁呢，书上有这些就见鬼了。

　　“千毒坊的人应该走了吧？”林修又问。

　　柳寒笙看到他那幅画，有些想笑，他缓缓道：“鬼知道。不过你可以去看看，要是变成刺猬了，那就是没走。”

　　“好主意。”林修用枯枝轻轻拍在毁掉他作品的小花背上。

　　他画的蛇，但小花觉得难看，直接化身蛇形抹布给他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