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世界》小斤泡菜

5、②

　　“难道，这是什么重要的人？”宋知许小声嘀咕。
　　算命师从桌下扯出一女子，那女子容貌秀丽、红光满脸，她面色并不恐怖，相反，是张人类的脸。
　　“又是虚空。”宋知许眼见女子被推入虚空，在犹豫自己是否要一同前去查看，在此时，谢安两人出现了。
　　他们像是吃了什么苦头，污头垢面，在看到这等场景后，也是顿了几分钟才走来。
　　算命师已经没动作，就呆愣在那儿举起双臂，想必没有威胁。
　　这倒是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东边有口井，井底有许多尸骨，谢安哥「推测」，这街上的百姓每年活人祭祀，搞什么冥婚。如果可以见到那场面，应该能探索到什么。”
　　徐郑绕开叩拜的人，面目胆怯，“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刚刚不是挺拽的吗？现在怎么还跪下了！”
　　宋知许笑笑没说话。
　　谢安比较沉稳，他补充道：“我们在井中发现一口棺材，已经开了一半，那棺材看起不像是一人所待，更像是合葬。”
　　宋知许点点头，问道：“我们要进去吗？”
　　“如果想发现更多，早点离开，我认为我们还是进去较好。”
　　谢安都同意了，大家也不磨蹭。

　　踏进虚空，场景变化-----是森林，这森林被大雾围绕，两边树梢挂上惨白灯笼，随着乌鸦啼叫，一首歌谣传进耳朵：
　　红嫁衣，穿戴齐
　　红红火火上轿里
　　官郎躺着休眠哩
　　花轿娘娘永相依

　　红嫁衣，脱光哩
　　青青紫紫现身形
　　花轿娘娘不哭泣
　　不哭泣，不哭泣
　　官郎睁眼安抚你

　　红嫁衣，献给你
　　我们一起上轿里
　　夫郎棺中等候你
　　共享天伦永长命

　　唢呐响起，花轿出席，大雾变得通红，就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宋知许捂住鼻子，嫌弃的扇扇面前的空气。
　　迎亲队伍朝这边走来，谢安悄悄提醒：“花轿上并不只有一人，我们闭上眼，听到什么都别睁开！”
　　“有破解之法吗？”宋知许问。
　　“有，但很险……可能会迷失自己，成为下一个新娘。”

　　宋知许闭上双眼。
　　闭上的那一刻，感官放大，他的听觉似乎更加灵敏，嗅觉也十分敏锐地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肉味。
　　这味令人作呕，宋知许强迫自己憋气，但肺活量并不许他这么做。
　　那腐肉味越发接近，包裹着他就如溺水一般，难受至极。

　　“知许？”
　　“知许。”
　　“宋知许！”
　　“小许。”
　　“许儿……”

　　“爸爸……妈妈……”
　　脑子变得模糊了呢，臭气也闻不到了，宋知许像是落入一个巨大的怀抱，动弹不得。
　　“睁开眼，许儿，爸爸妈妈一直在。”
　　“你不想念我们吗？离开这么久，许儿，爸爸妈妈好想你。”
　　“我也想你们，爸爸妈妈。”
　　“许儿都这么大了，妈妈给你买的衣服穿不了了吧？妈妈带你去买，买很多。”
　　“好……妈妈。”
　　“爸爸给你带了礼物，你喜欢的类型，睁开眼看看。”
　　“好……爸爸。”

　　宋知许听话的睁开双眼，这是自己的家，一切布置都和父母死前一模一样。
　　面前是自己的父母，他们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透露着爱。
　　果然，这一切都是梦吗？

　　“许儿，生日快乐，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我们去厨房看看好不好？”
　　“知许，爸爸给你买了你想要的飞机模型，就在厨房！”
　　可是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不玩飞机模型了。

　　宋知许任由她牵着走，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她的手明明是热的呀，怎么会死呢？
　　他的妈妈明明就死了呀，怎么还会在这里呢？
　　一切好像都不是这样的。
　　但又好像是这样。
　　自己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宋知许终于意识到自己哭了，用另一只手抹除眼泪，拉着母亲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还要幻想呢？为什么呢？爸妈已经死了，还在幻想什么呢？
　　可能是太久没见，想念了吧。

　　正要走进厨房，仅仅一步之遥，宋知许咬着嘴唇将那手抽开，回头一边大喊一边伸出手：“卿也！”
　　手被拉住，幻想破除，卿也叶离将宋知许拉到身后，还顺道砍下那花轿女子的一截手臂。
　　花轿女子发出尖锐叫声，计划落空的失望促使她变得狂暴，花轿女子朝这边疯狂冲来。
　　卿也叶离握紧宋知许的手掌，将人甩向花轿女子这边。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宋知许顺着力道离开地面，一脚踢在花轿女子的额头。
　　落到地面后，那花轿女子的头也刚好从脖上落下。

　　唢呐声再度响起，也算是清理了一个麻烦。
　　现在就去见见那官郎的模样吧。

　　跟在队伍后面，阴风四起。
　　夜很黑，很阴沉，寒风呼啸。一行人时不时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本以为会有什么盛大的宫殿，但仔细一看，几人又回到长安街道。
　　那显眼的灯光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们，新郎-----就在长安街上。

　　长安街有许多人，是同类。
　　他们被迎亲队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有的人甚至学着平民模样跪在地上。
　　迎亲队伍回到瞎眼算命师跟前，花轿女子从轿子出来，轻轻的笑了笑。
　　这笑并不好看，像是被强迫一般。

　　「花轿女子即将投掷绣花球，接到绣花球的人，将成为她的夫君。」

　　看来大家都不想趟这趟浑水，都在纷纷向后退。
　　花轿女子见到此情形 ，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嘴巴大张，身体逐渐扭曲成麻花状，背部出现无数触手，倒在地上，活像一条蜈蚣！

　　算命先生对此情形十分满意，站起身，那瞎眼渗出血液。
　　他向前走着，踩破女子的身体，顿时，千万条蜈蚣从中爬出，开始通向人类。

　　“滚开！”“不要靠近我！”“救命！救救我！”
　　……
　　凡是沾惹到蜈蚣的人类，身体都被瞬间啃食。
　　那速度之快，快到还没来得及用异能就被剥夺生命，有些人在复活后依旧沾染，瞬间又丧失一条性命。
　　只有三条生命。
　　有人想过奋起反抗，但异能者居少，就算拥有异能者，也丝毫不能对蜈蚣造成影响。
　　看来蜈蚣是世界之外之物。

　　场面逐渐混乱，人群四处逃命。
　　没了秩序，踩踏同类开始发生。
　　宋知许被一壮汉撞到旁边柱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里！那里！”徐郑指着算命先生座位后的那道门飞奔跑去。
　　卿也叶离心领神会看了眼谢安，嫌弃地扛起地上的宋知许避开蜈蚣瞬移过去。
　　有些人意识到这点，也纷纷朝这边袭来。

　　推开大门，门前的石狮子齐齐转身，他们的石眼着绿光，本是石雕，却像在笑。
　　算命先生不管这边情况，还在疯狂踩踏花轿女子的肚子。
　　大门逐渐关上，在最后一刻，卿也叶离看到了，他看到在花轿女子的肚中，爬出一个孩子。

　　四周变得漆黑，屋子开始摇晃，这地似乎要塌了！
　　真是来了一出又另一出啊！这新世界的主人还真不让人休息休息！
　　宋知许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某个人扛在肩上。
　　卿也叶离感受到肩上人的不配合，也是毫不留情的将他丢了下来。
　　本来要面临俊脸碰地的痛感，宋知许甚至闭眼准备，但这地面十分准时的崩塌，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掉落。

　　“呃……”身体疼痛，睁开眼，宋知许便看到压在身上的巨石。
　　腿肯定断了，但现在要怎么出去？

　　“要不将腿砍掉？”
　　“不不不不，太疼了。”

　　宋知许趴在地面打量四周，这是一个石窟。
　　虽四周都是石壁，但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无论是服饰、食物残渣，都能在周围找到。
　　宋知许打开手环，看到显示的两条命，心里凉了半分。
　　虽然知道从这么高摔下不死也得残废，但看到失去一条复活的机会，还是显得有些悲凉。
　　如果这是必死局，现在应该都在原有基础上减去了一条命。

　　同伴不在身边，接受不了救援，宋知许唤出面包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双腿被压的麻木，倒也没那么疼了。
　　血液暂时止住，只要有人带他离开这石堆的束缚，宋知许就能好好治愈。
　　但这鬼地方怎么看都没人吧？！
　　无事无事，真的落到那种下场，砍掉它就行了。

　　熬到晚上，昏昏欲睡，宋知许终于等来了救援。

　　来者是个孩子，五六岁的模样。
　　她或许不能说是人，和外面的怪物一样，都有相同的可怖的脸。
　　孩子歪着小脑袋靠近宋知许，那小手抚上宋知许的脸，手上的血液涂抹上去。
　　孩子举起手中早已腐烂不堪的桂花糕问道：“君？而将食之乎？（哥哥，你要吃这个吗？）”
　　宋知许脸抽了抽，大概了解了意思，他拼命翻动手环，看看有没有文言文转普通话的功能。
　　还好，找到了。
　　宋知许摇摇头，他现在冷静的可怕，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孩子的眼，用手指指石堆，示意自己被困住了。
　　“是这个吗？”孩子不费吹灰之力，举起石堆扔到一边，宋知许就这么……自由了？

　　经过一番治疗，他对这个孩子放下警惕，如果不去看那孩子裸露的内脏，还是没那么恐怖的。
　　孩子一开始乖巧的坐在旁边看着，但时间一久，还是说出了她的目的。

　　“哥哥，你可以带我去找妈妈吗？”

　　小孩咬着手中的桂花糕，牙齿沾上食物的那一刻便落到地上，宋知许给她递过一杯牛奶问道：“你的妈妈是谁？”
　　相信小孩那边听到的语言是可以听懂的，她居然回答了。
　　“我的妈妈上了花轿就没再回来，我的爹爹说，妈妈离开了，但妈妈明明和爹爹在一起啊！妈妈应该是不要我了，但妈妈明明在哭呀，她应该不想离开吧！。”
　　花轿？难道是花轿女子？
　　孩子流下血泪，她抽泣着想伸手去抱宋知许，宋知许回抱着她，轻抚她的长发。
　　“哥哥也没有妈妈，别哭了。”
　　“哥哥也没有妈妈吗？”孩子的小手轻拍宋知许的背，又唱起那首童谣，调子很熟悉，但孩子似乎是现场改词，风味改变了许多：

　　不见啦，不见啦
　　落入凡尘找不着
　　不留痕迹烟散去
　　手持空物泪沾裳

　　找到啦，找到啦
　　熟悉人影在身旁
　　轻抚脑袋唱童谣
　　两人相拥在一旁

　　孩子唱完很高兴，她嘀咕着：
　　“哥哥，我遇到过好多你这样的人，但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孩子伸出手，“哥哥你陪我，我和你好，我们下次见面一起玩好不好？”
　　宋知许见孩子血淋淋的小手不停的摇晃，温柔的笑了笑：
　　“好。”
　　“金勾勾，银勾勾，骗人被斩首！”
　　孩子拉着宋知许朝外走，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倒真像个孩童般天真可爱，这也算是在长安繁华中最温馨的时刻了。

　　“前面便是出口啦，待在这里很不舒服吧哥哥？你看！所以我死了！”
　　孩子叹了口气，将内脏强塞了回去，想表现的更加体面。
　　“可是，我是被爸爸杀死的。”
　　她眼睛闪过一丝悲伤，但这不良情绪又很快消散，她蹦蹦跳跳的冲到宋知许面前，朝他挥了挥手：“哥哥，下次再见！下次再见，我请你吃桂花糕！”

　　真的还会有下次见面的时候吗？

　　“等等！”

　　宋知许叫住孩子，他走上前蹲下身，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
　　他伸出手，张开手心，将孩子的视线转移过来。
　　“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看有趣的东西了！”
　　又是那绿色的荧光，宋知许抱住孩子，力道不禁紧了紧。
　　他虽然不知孩子身上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那花轿女子到底是不是孩子的母亲，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他/她们有着善良的本性，以至于就算在如此诡异的世界，还是展现出骨子里的天真和善良。
　　这次的怀抱持续的时间比较久了呢。
　　两人分开时，孩子已经变成一个正常孩童的模样，她兴高采烈的看着自己的变化，没有空洞的眼球，没有塞不回去的内脏。
　　她变成了曾经的模样。
　　变成了那个活泼开朗、美丽可爱的姑娘。
　　虽然她还是住在那石窟中，但她获得了自我，不再像行尸走肉一般。
　　宋知许向前走着。
　　他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是一段充满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