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姬佛如

4、司灵司

　　司灵司坐落在大泽，大安，大缙交界处，那地唤香府。虽称府，却几乎自成一脉，算三国飞地，实际并不受三国管辖。只有异士精怪及其家眷方可入内。
　　一个时辰后，秋霜白落在了香府城门口。
　　秋霜白收了纸鸟，又变出个丑毛驴驮着行李。昨日匆匆一裁未曾注意，她这毛驴丑的真是别致。往前走去，城门口两个小吏，负责登记进城情况。这两人身前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个宝镜，便见行人往宝镜前一照，小吏手一摆，就可进城了，不知是什么作用。
　　秋霜白正要去照宝镜，有个小吏见了她突然拉起同僚，那同僚被突然一拉正要发火，又瞥见她腰间令牌。两人恭敬拱手见礼“见过朱雀使”，啧这下好了，城门口听见这话的人也都回头看她。秋霜白一时尴尬，摆手道“不必客气”。
　　两个小吏又与她解释，持司灵司令牌无需照宝镜，直接进城即可。秋霜白恍然想起韩嗣煌似乎提过一嘴。
　　拉人的小吏引她进城，秋霜白问起宝镜作用，原来司灵司登记天下异士精怪，若进香府，需要验明身份记录进出情况，若是未曾登记过的，还需要登记。秋霜白明白了，那宝镜怕是内有乾坤。
　　进城后小吏指着城中最高的建筑说那就是司灵司香阁，眼光中颇有些羡慕。秋霜白顺手指方向一看，只见一片雄伟壮观高大恢弘，楼阁纷呈，气象非凡。
　　小吏与秋霜白拱手告别，秋霜白牵着毛驴往司灵司方向去，但见城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秋霜白还未曾见过精怪，或者见过却不知是精怪。当下四顾看去都是人形，想来精怪们都低调的紧。
　　一时流连四顾，大饱眼福，见了许多奇怪有趣的器具又淘了些符纸吃了个午饭，秋霜白花了一个时辰才到司灵司门口。只见黑色大门紧闭，围墙高大厚实，雕刻着四使动物纹样，啧真是气派。
　　秋霜白正感叹着，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句男声，声音低沉“将令牌贴门上即可”，秋霜白回头望去，啧是一位面容峻冷的美男子负手而立，看起来身量与韩嗣煌差不离，又跟韩嗣煌穿着一样的黑衣，看来这便是司灵司官服了，腰间却挂着玄色令牌，想来这就是玄武使了。
　　秋霜白正欲打招呼见礼。对方却一脸冷漠径直贴牌进了门，秋霜白拱手礼将行未行好不尴尬，只得假装摸了摸鼻子。好在美男子早已进了门不曾瞧见。秋霜白牵驴上前，一样贴牌进了门。
　　进门后，有约十多人在等候，有男有女均着黑衣，衣上未绣花纹，都挂红色令牌，见她进来纷纷上前向这位新朱雀使问礼，言称是朱雀院属员，又牵过丑驴。为首两人，一人面带微笑看着真诚和善，一人神色恭谨，言称是朱雀院两位副使。众人又引她去朱雀院安顿，秋霜白大为感动，抱手称谢，道一声辛苦。路上秋霜白只略问了一句，众属员就将司灵司内里基本情况全讲明白了，看来她这同僚们，甚为好相处。
　　司灵司一阁五院。
　　阁便是最高的香阁，一共十层，香阁乃司灵司最高最神秘的存在，非司主及大使令不得进，一般都是开会时进。（秋霜白不禁想，这么神秘，她可得找机会进去看看）
　　五院之一便是仲毅院，仲毅院乃本任司主办公地。
　　说起司主，司主乃是终身任职，除非司主本人死亡否则一直是司主。本任司主姓辛名仲毅，乃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方术士，如今正当年（这名字秋霜白早有耳闻，听闻辛仲毅年少出名，一手符纸术出神入化，灵力绵长持久，是众多方术士的偶像），若是换了司主这院名也是要跟着换的。
　　其余四院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院了，为四使办公地，每院一大使两副使，另有属员若干。
　　朱雀院分管异士精怪档案、记录，并与之联系。（难怪进城时的小吏如此恭谨，原来是受朱雀院管理）
　　玄武院分管异士精怪抓捕刑罚刑狱。（秋霜白眼前蹦出那张冰山脸）
　　青龙院对接三国政府部门。
　　白虎院负责司灵司上下衣食住行绩效考核及司灵司在各国店铺的事情。
　　四使职能并不严格划分，通常一件案子往往会涉及多院，因此一般都共同商量决定。
　　司灵司上上下下也几百号人呢。
　　说罢也到了朱雀院，四院布局一致，皆是两进院子。进门是一块影壁上雕朱雀，左右厢房，是属员休息的地方，影壁后面房子供属员办公、饮茶、下棋。由右侧垂花门进去，左右厢房是副使办公和休息地方，正房就是秋霜白办公，接待并休息的地方了。
　　众属员留下丑驴见礼后告退，秋霜白收回符纸在前厅环顾四周，只见地面铺着地毯，墙上挂着字画，家具精美。上方摆一张大屏风，屏风后是排木栅隔，左右垂帷帐，屏风下摆桌椅，下方左右两侧也摆着椅子和茶几，右侧拉开帷帐绕入后厅就见着书架和桌子，书架上摆着古籍和瓷瓶，桌子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刻刀符纸，另燃着一只香，左侧便是床铺了。左右两边各一个大窗子，此时阳光正好，室内倒也明亮。
　　秋霜白和衣躺下，心中满足，回想今天的一切，实在太不真实了。进了司灵司之后走马观花，一切不及细想不及细看，想着想着竟睡着了。

　　香阁第十层。
　　此处有三人也不知是谁，其中两人对弈，穿深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轻抚胡子，执黑棋，看起来胜券在握，对面执白棋的是一青衣女子，面目清清冷冷，长发以木簪挽起，手里捏转一颗白棋，似在思考怎么下。另有一年轻男子，倚着书架看书，侧面看着是个眉目疏朗深邃的美男子。
　　“噔”女子两只修长的手指捏棋落子，“仲毅，这次我必定赢你”，女子声音也如其人清清冷冷。原来对弈的男子是司主辛仲毅，闻听此话他笑的慈祥“太渊定能胜我”。
　　倒是看书的男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合上书走向棋盘，拿书轻拍女子脑门“大言不惭，仲毅已让你几百子，怎会不赢”，女子佯装吃痛拿手捂脑门，瞪向男子哼道“好你个姬佛如，如此拆我台，回家定不饶你”，姬佛如再拿书一搅把棋盘搅乱，好了这下彻底下不了了。辛仲毅不由笑出了声，这两个活宝！
　　太渊站起身要扑打男人，姬佛如顺势将她抱住哄道“你已在此扰了仲毅大师快两个时辰了，阿若还在家呢”，太渊仍嘴硬道“谁让你棋比我还臭，我想下个棋都没人陪”，不过到底被说服了，挣脱怀抱牵着姬佛如的手，转身对辛仲毅致歉道“今日多有叨扰，辛苦仲毅”，辛仲毅起身拱手致礼“香主不必客气”。
　　太渊仿佛想起什么“对了今日是不是新朱雀使上任”，辛仲毅答说“不错，叫秋霜白，是位异技士，年少有为”。女子点点头，敛目顿了顿又看向辛仲毅，眼神极为郑重“三日后辰时，香阁八层。你与四使一同前来，我有事要说，小家伙也会来。”辛仲毅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紧望向太渊，太渊回以一笑，姬佛如捏了捏她的手，辛仲毅心下肃然答“是。”
　　待辛仲毅走后，太渊又抱住了姬佛如，埋头在他胸前，姬佛如见她如此知她心情，只将她搂得更紧，缓声说道“你莫怕，若有那一日我与你一起。”太渊没抬头，声音闷闷“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阿若说，她若是真的笨点就好了”。两人一时无言，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朱雀院
　　秋霜白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到外面很吵，还在想是何人扰她好梦，莫不是失火了或是催器具的买家？正纳罕间听清了对方在唤“大使快醒醒，司主请您去仲毅院呢，大使快醒醒，大使”声音十分之急切。
　　秋霜白瞬间被吓醒了，是了，她如今已是朱雀使，身在司灵司了。慌忙高声答道“在！马上来！”
　　门外的属员已快急疯了，听闻此大松一口气，又擦了擦汗，她方才差点要冲进去了。
　　秋霜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穿上鞋子，揽镜整理头发衣服。一切停当开了门走出去，属员见她出来顿时一笑，见她神色着急又安慰道“大使不必太过惊慌，辛司主很好相处的，可直接使纸鸟飞过去”。于是秋霜白掷出飞鸟，又拉着属员一起飞身坐稳，“你来带路”属员未及反应已在空中，当下为秋霜白指路。
　　秋霜白进主厅时，其他三使已到，秋霜白正准备致礼，上方辛仲毅一抬手“不必了，直接坐下吧，我这里没有许多讲究”，秋霜白暗想司主果然好相处。
　　于是走向唯一的空位坐下，她对面是韩嗣煌，见她坐下，对她一笑，秋霜白也回以一笑。韩嗣煌左边是位女子，坐姿大刀金马，背部挺拔，一身黑衣穿的煞为好看，只是她似乎一脸不耐烦，竟是把眼睛也闭上了。
　　辛仲毅开了口“今日新朱雀使秋霜白上任，叫大家过来只是认认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听到这里的韩嗣煌开悟了，今日之事必定事关重大。于是抬眼盯住了对面一脸冷漠的男子，仿佛在问“有没有听说什么事？”
　　那男子却不看他只管喝茶，不，更像是品茶。只是微拧的眉毛暴露他内心怕是与韩嗣煌想法一致。
　　而那女子听到此处也睁开了眼，只是表情很是奇怪。
　　这一切秋霜白是没有注意的，她满心都在听司主讲话。
　　辛仲毅指着韩嗣煌向秋霜白介绍“这位青龙使韩嗣煌你已见过了”，两人起身互相致礼。秋霜白被迫想起初次见面那天她乱糟糟的形象以及韩嗣煌抽动的眼角。
　　又指着冷漠男子，“这位是玄武使瞿闻”，瞿闻起身，两人也互相致礼。原来他叫瞿闻啊。
　　最后指着那女子，“这位是白虎使横非缘”，秋霜白再致礼，横非缘却只是坐着拱拱手，看也不看她。秋霜白暗道，啧一位拽姐。
　　“既已熟识了，后续要好好相处。霜白是新人，你们要多帮帮她”。
　　其他三人站起，四人又向辛仲毅拱手致礼垂首答“是”。
　　辛仲毅手一抬“坐下吧”
　　四人又坐下，辛仲毅却不说话了，气氛逐渐诡异时，辛仲毅开了口，声音平稳呼吸均匀“三日后辰时，香阁八层，有事商讨。”
　　轰，仿佛有雷在韩嗣煌心里炸开，他入司灵司三年，进香阁议事不过两次，次次大案。最近不曾听闻有大案要案发生啊。
　　瞿闻看起来倒是正常，至于横非缘，她听完淡声开口“还有其他事吗？”
　　辛仲毅借机说道“今日便到此，都回去吧”。横非缘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出了门，像是一阵风什么也没留下。瞿闻也抬手致礼告辞。
　　秋霜白有些摸不着头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可惜她觉悟还不太够，无法体悟。韩嗣煌挂着笑招呼秋霜白，两人一起致礼告辞。
　　出门后韩嗣煌好心提示她“白虎使就是那个性子，对谁都一样，你莫往心里去。若有需要她协助的事情，与她说她必定会做的。”秋霜白谢他好意，又问香阁情况，果真有香主？韩嗣煌看向香阁，言道他也只去过两次，从来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从燃香中传来，不知是精怪还是天神。秋霜白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两人又向前走去。
　　从仲毅院出来去青龙院和朱雀院不是一个方向，韩嗣煌与秋霜白告辞。秋霜白想起自己不识路，正准备返身叫住韩嗣煌，发现她那属员在不远处等她，当下又与属员一起回朱雀院。秋霜白满腹疑问，捡了些问题问那属员。她这属员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小，待秋霜白问过才发现她比秋霜白要大且早已结婚生子，秋霜白不由感叹果真人不可貌相。这属员唤璎珞，姓姑，口齿伶俐，在司灵司已有五年了，知晓许多事情，因此秋霜白得了一耳朵八卦。
　　回了朱雀院，秋霜白叫来两位副使，问东问西终于搞明白了她这朱雀院到底要做什么。
　　首先，并不是所有异士或精怪都愿意登记在册受约束，有些不愿意接受管理又没被发现的往往并不在司灵司管辖范围之内。这种情况多集中于精怪。
　　秋霜城门看到的宝镜便是用于登记，所有登记过的都有一份灵气印记于其中，可通过宝镜映照判断异士精怪是否登记。
　　登记过的异士精怪都会收到一方司灵司小印，这小印可用来联系或者定位。此外登记了的异士精怪州府衙门会定期上报他们的动态，交易情况也会被司灵司掌握。官方和民间也可用司灵司提供的灵香联系司灵司上报异常。（据两位副使说，为了提高身价，这灵香还贴了金箔，果真豪奢）
　　朱雀院就需要汇总整理关于异士和精怪的所有信息并制成档案。若是有抓捕活动需要异士协助的，朱雀院需要联系对方。
　　秋霜白问，假如对方犯罪丢了小印又后敛了灵气藏起来了呢？又该如何寻找？
　　副使答，找司主，遇事不知找司主，遇事不决找司主，司主会为你解决一切。
　　秋霜白觉得她大概听懂了，好像不需要她做什么事，具体的是属员在做，大的决断是司主在做，她秋霜白是来摸鱼的。
　　两位副使离开后，有纸鸟衔食盒飞进厅，秋霜白取下打开一看，有小鸡炖蘑菇。司灵司食堂出品味道不错，秋霜白食欲大动。吃完秋霜白将食盒挂鸟嘴上，道一句辛苦，纸鸟便飞走了。
　　晚间秋霜白收拾行李，翻到阿嫂给她准备的行囊，打开一看，里面是胭脂水粉并一只竹样簪子，心下一阵微暖。阿嫂如母，对她无微不至。
　　这三日秋霜白与朱雀院众人一一聊了会儿，又找来档案登记资料看了看，总算是熟悉了基本情况。她年纪轻，但性格好待人又真诚，说话做事还算妥帖，朱雀院虽有人不服，但也不曾为难，毕竟这个朱雀使可比上个好多了。上任朱雀使是个中年男人，上任不过一年，与其他四使都不和就算了，朱雀院也被搞得乌烟瘴气，大家集体跑到司主那里投诉这才换了新朱雀使。
　　期间韩嗣煌还拉着瞿闻过来看了她，又带她在司灵司行走一圈，秋霜白才算是认了路。
　　转眼间，三日已过，要进香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