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赏花记》骨芽

57、57

　　其实我心里，是很想见见这位王后的父亲，楚家的家主的。

　　若不是因为他，谢家小姐，怎可能入太子府里做妾？

　　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了父亲在王城里，王后该是更有依仗了。

　　王上那一边，与太子，谢家费尽心思，瞧着也只拖了人家一年。

　　我心中自是不信他们能拖得住一年的，想想，也该是那面的公务。

　　我想着，还是瞧着琼华，之后，我们又与楚姑娘用了晚饭，这些年，我们也是晓得了，太子一说不来主屋，与后院之人用饭时，便是要在书屋里，与谢家小姐两人共用了。

　　之后，我进宫，便见得着先前眉头紧蹙的王上，喜笑颜开。

　　其实我想到王上传旨，让我去议事处，自然是有事的，然而我却没想出来，他开口，竟然是让我，为太子纳一个罪臣之后为妾。

　　我还是在下头跪着，而一旁的木椅子上，便坐着谢家小姐，还有流月姑娘逗弄着一旁的小主子。

　　“儿臣……”

　　“后院既是你能管的，那这点小事，你便也能办，三日之后，便做成了。”

　　我又要开口，才听到他说:“虽说你从小，生长在市井之地，没学过任何礼仪规矩，但这些年，你祖上冒青烟，也该学到了，你是太子的妻子，不是王后的，什么事，你得以太子为先。”

　　“三日之内，便将这件事办妥了，此事，便只有我身边的人，你，知晓，若是让王后得到了一点风声，就等着从太子妃的位置滚下去吧。”

　　我低了眼皮，瞧向地面。

　　“儿臣晓得了。”我说。

　　这事之后，回到府里的第一日里，太子就召我过去，与他用了早饭，我试着开口询问，也晓得了他也并没有多么反对的意思。

　　这倒是奇了。

　　“太子妃，这是谢氏那边，上月的支出。”阿锁姑娘从一旁的小桌边过来，将一沓厚纸递来说。

　　“放在这儿吧。”我说。

　　“是。”

　　确实奇怪，怎么好端端，就往太子府里……

　　似乎那位王上，提起这事时，思绪也有些异常。

　　想到这儿，这几年我瞧了，谢家小姐一副眼底有心事的样子，这几日便……

　　反正，都是该他们有关的。

　　“太子妃，您今日，还是为账本的事发愁吗？”阿锁姑娘说。

　　“是。”我说，“有一些账，有些……”

　　王后那边要晓得这事，也只是早晚，而今楚家主就要回来了，我想想也该明白，这要这么做，只是，我是得掐算着合适的时候，让王后听到我这边的消息的。

　　但安全起见，阿锁姑娘这边，是不能传的，我得从楚姑娘那边，让王后晓得。

　　而那些东西，我是都备下了，不过今夜，我还是要与楚姑娘一同用饭的。

　　在饭桌边，她也该晓得我那些一闪而过的东西，都是要做什么的。

　　只是还没几个时辰过去，王后就在夜里，传我即刻入宫里去了。

　　这我也该说是算到了，于是晚上安歇时，便留下几分神了，以至于我现下便能起来，直奔王后宫里去。

　　今夜的王后，是十分异常的，她这披散着的发丝与凌乱的衣裳，面上却没有倦色，让人分不清她这是刚刚醒来，又是根本没有休息。

　　我站在一边，屋里是连困云都不开口。

　　再过两个时辰后，楚姑娘也来了。

　　只是我们就是这样僵持着，直到外头天亮。

　　“他说，要纳谁人，进太子府？”

　　“要纳谁人，给太子。”

　　“几十年前，罪臣曲氏的后人。”我说。

　　“好……好，罪臣……”

　　“曲氏……”

　　这事瞧着，自然就跟王上王后，有段往事。

　　“好……”

　　外头，也没有一人，是敢进来打扰的，也不会将饭菜端来。

　　而今日，可不就是王上给我的期限的最后一日吗？

　　晌午，王上便进来了。

　　王后抬眼瞧向他，我们其余所有人，便都跪倒在地。

　　“你说……要给英商，纳何人为妾。”她说。

　　“曲氏后人。”王上开口。

　　“好。”

　　“我今日，便给你选择，让你选。”王后说，“再说一遍，你是真要纳曲氏，为英商做妾，是吧。”

　　“惊蛰。”

　　“儿媳在。”我说。

　　“你起来回话，我也好听清。”

　　“是。”

　　“当年，纳我家兄长的女儿进府里，太子是不是，同你冷了一年。”

　　“是。”

　　“那这回，你与太子，说过这事了吧。”

　　我瞧那位王上一眼，却是颇有些没有任何不能说出口的意思。

　　“那日早晨，说过了。”我说。

　　“他是什么态度？”

　　“太子瞧着，是并不反对的。”

　　“好儿子。”她说，“还是有一个多么通情达理的爱人。”

　　“好，你今日，便在我面前，说了究竟纳不纳曲氏后人，你说纳与不纳，我都不再说二话。”

　　“纳。”

　　王上这会儿，我是瞧见了他的孩子气一般的模样了，他眼中还有泪水，仿佛是对什么事再难以忍受，就如同要什么都不管，就要宣泄出来一般。

　　“好。”王后说着，点点头。

　　“惊蛰，你去将礼下了，即刻就去，你亲去，一会儿，我也要出宫，来看。”

　　“是。”我说，“那儿媳便退下了。”

　　“楚莹，你也去帮手。”

　　“是。”

　　这礼是下了，那地儿瞧着，像是让人专选出来的，也该是才让人接来的，风尘仆仆。

　　天还没暗下来，我便带着曲氏进了门。

　　这是府中大厅内，所有人都齐了。

　　王后那面，像是完全心碎，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那位王上眼中含泪，但瞧着却不是悲伤。

　　再转头，太子那面，是瞧着自己的父亲母亲，终究也是红了眼角，他该是真的难过，好在谢家小姐，就在他身旁。

　　谢家小姐那面，眼底里的悲伤，也再是掩不住。

　　楚姑娘也显得低沉，不过这里，最动容的，便只是王后与谢家小姐了。

　　按理说，纳妾进门，太子是不用出面的，只是今夜，是有了连楚姑娘都没有的婚礼了。

　　我再抬眼看时，就瞧见了王后已然擦去了泪。

　　此时她面上，是连一点泪痕都没有了。

　　她再瞧着太子与曲氏时，眼神便显得平静。

　　“困云。”

　　“奴在。”

　　“走吧。”她说，“回宫。”

　　我与楚姑娘，还是去送了她，一路上，她还问了我琼华如今，有没有长大一些，是随我长了，还是随太子了。

　　我躺下时，眼前，便会出现今夜那副场面。

　　那位王上瞧着……

　　是瞧见了这些之后，便死而无憾了的意思。

　　只是……

　　这其中……

　　我心中，已然出现一个猜想，凭我对王后的了解，这事其实很有可能。

　　而楚姑娘，是不可能与我多说什么的。

　　那曲氏，大抵是因为身上面上，都只能瞧得见骨头了，显得没有多少的姿色。

　　我心中狐疑，却还是安顿好了她，我这面该给她的，自然是没少着的，只不过王上那面送来的，比谢家小姐该得着的都多了。

　　谢家小姐，也从她母家里，带给了食材，衣裳，戴的簪花首饰。

　　只是今日，我在书房里，瞧着王后送来的上等的补身子的草药，心中暗道是有事要发生了。

　　之后断断续续的，王后送来的东西，想来她自己，也是要想过之后，才能用的。

　　只是曲氏瞧着胆怯，也不爱开口说话，仿佛也是不太擅于与人交谈，她开口说的话，我有时，也是得要一些时候，才能晓得她是在说什么。

　　只是每逢她在我那边，楚姑娘都要来旁听的，想来，也是要传到王后那里去。

　　而今日，那位王上似乎是因为要出王城去，因为公务上的事，他特地来了太子府里，我又是跪着，听他说完了那一顿对我讽刺辱骂加威胁的话。

　　总之，是让我千万别想亏待了一点曲氏的。

　　我抱着琼华，又在院儿里那棵树下来回走，她可算是睡着了，都哭闹了半日了。

　　春芳姑姑和风摇，已然在一旁等得久了，只是我眼下，也还是不敢停下，是怕一停了，她就又要醒来哭闹了。

　　“太子妃。”

　　阿锁姑娘这次，面色都是变了，虽然她已是在克制着了。

　　我心中，却有准备。

　　“怎么了？”我说。

　　“王上在外城遇刺了，性命垂危。”

　　“是吗？”我说，“那我，便得去王宫里瞧瞧了。”

　　“该是，但您，还是得送入拜贴的。”

　　拜帖是第二日早晨，王后才应了的，太子该是一早就在宫里，而我在宫道上，是瞧见了同样匆匆忙忙赶去的谢家小姐。

　　如此一来，太子府里，便该只剩下曲氏了。

　　其实还有孩子，谢家小姐的孩子，也该被留下了，而我是将春芳姑姑与风摇，都留在了琼华身边。

　　里头我们是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边等待，只是瞧着那些王医与王使的模样，就是眼下，那位王上的情况也是危急。

　　没有一点消息出来，谁也不好去休息，是撑着坐了一日一夜的。

　　之后，外头的人才陆续去休息了。

　　我只睡了半个时辰，便撑着身体起来，也不好多做梳妆了，清洗再做了一些装饰之后，我便又往那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