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时刻》碧梧一片

5、第 5 章

　　顾小年:“啊？！嗯……嗯……是…..你怎么知道？”

　　“今天早上你从包里给我递资料，我看见你包底有相似的一句。”周寄霖平静地说道。

　　顾小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社会性死亡。她抓着方向盘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和残存的淑女气质，再次问道:“我是说，你从哪看的这句话？”

　　谁拿我的包，财神把你全家抛。

　　谁拿我的包，来生要把牛粪掏。

　　一共两句，她当初给自己的包里底部贴了一句，给桐语的也贴了一句。要说起这个包，那还真有点来历。这是公司2年前发射第一个运载火箭成功后，公司总部专门到意大利找到颇具盛名的皮具店，给全体员工定制的，光制作就花了整整一年。男女同款，普通的公文包，但是logo是“航天一号”的微缩版。非常实用。当然免费发的，也没人会当宝贝。但是正因为这样，偶尔会随便乱放，偶尔开会或者公司其他活动，大家习惯背着，就经常导致拿错，或者有人干脆自己的找不到了，随便在哪个角落里看见一个，直接拿来用了。但是顾小年很珍惜，作为一个断舍离资深患者，她最喜欢这种实用型的东西，有一个便再不买类似功能的东西，一个用到海枯石烂。继周围同事出现遗失后，她自作主张把她的和桶语的包贴了标签。

　　虽然不见得有作用，但是顾小年时不时总冒出这种坏水，桐语也就任由她了。至于是怎么到了周寄霖那里，不用想，肯定是这两天开会什么的又拿错。

　　顾小年暗想，李桐语啊李桐语，枉我对你一片拳拳之心，你在这儿害老子？

　　就在顾小年千军万马脑中过的时候，周寄霖指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公文包，缓缓说道:“现在是我的了。”

　　“那个贴的标签浇水还挺牢的，你要是介意，我想办法帮你找回来。”

　　“不用，这个挺好，我不换。”

　　他说的是我不换，而不是，不用麻烦，或者不用再换。理直气壮，带着点小孩子的俏皮，不换！

　　如果不是因为晚上光线昏暗，顾小年也许能从后视镜看的周寄霖得意的笑了一下。

　　出生在一个严谨的学术世家，从小被父母严格管教，一路到德国最高学府，每天都是学习和科研。周寄霖都快忘了，他原本，也极爱捉弄人，也爱逗人开心。那好像是比学生时代还久远的，童年吧。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句话，突然就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一缕难以名状的素思。似乎他能透过她严谨的外表，时刻注意到她眼波中流动着的俏皮，试图随时都在等待时机，在各种平凡无趣的事情中雕出一朵幽默的花，博得周围人一笑，这种感觉，特别让人有成就感。只是他曾经的这个感觉，早已经淹没在知识和不断前进的海洋里，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俏皮，偶尔却会有无比的落寞闪现。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快乐，周寄霖隐约猜到了原因。

　　甜品店到了。给小谦买了甜品，周寄霖告诉她不用再送，他准备在北站附近买东西，然后自己坐公交回去。顾小年再三表示不行，虽然她内心确实想回家，小谦已经显出困意。

　　“你要是怕工作没完成，这样吧，等我回到家给你发个消息就可以。”周寄霖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这样真的好吗？好….吧….，那你醒酒了吗？应该没喝特别多吧？哎周专家，那你一定告诉我啊。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丢了我万死难辞啊，啊，呵呵呵呵。”顾现年又把讨好的表情挂到脸上，这算欠人情吗？哎不算吧，让他自己回去，一个大男人。。。哎纠结死算了。

　　“你快走吧!”

　　顾小年匆忙道了别。回到家都10点多一点。洗漱折腾完，躺到床上，突然想起来忘了问大神到了没有。

　　慌忙解锁，有大神在10点10分发来的消息:“安全到达。请问你到了吗？”

　　顾小年马上回复:“到了，抱歉晚回复，今天非常感谢。”

　　顾小年迷迷糊糊，总觉得今天漏掉了什么重要事情。脑子里一会儿出现郑澜渊那张带着愠怒的脸，一会儿又出现周寄霖嘴角勾笑的脸。赶出去赶出去，快从脑子里出去。。又好像张锦成微笑地看着她，不行不行，快睡觉，不要痛。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突然，她睁大眼睛，坐了起来，正装，2000块钱的正装买完衣服带回来没有！？谁家好人这样喜新厌旧？！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拿了又怎样，财神就把你来忘。”来自周寄霖。

　　绝不绝？你就说绝不绝？还真被人家说对了，果然是骂人遭雷劈吗？顾小年是真的要哭了。李桐语，老娘和你没完！

　　周日母子俩终于都闲了下来，两个人都懒散不想动。张秉则强烈要求电视所有权，顾小年和他约法三章，先把作业完成了，四年级的张秉谦同学成绩马马虎虎，顾小年有心抓一抓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上个学真是费妈，自己当年可从来没人管过，现在倒好，家长群天天消息轰炸，所有老师每天布置作业都是发群，孩子一问三不知，顾小年工作忙，又常常忘事，张秉谦能勉强维持不掉队，应该也是遗传到一点她的学习的脑子吧？然后又安慰自己，小学成绩不重要，自己当年学习那么好，人到中年不也没怎么样么？这么想着，自己也变不了虎妈，就这样吧，顾家家训，学习靠自己！

　　她敷上一张面膜，坐到儿子边上，电视里放着一部日本的动画片，海贼王。是从电视外接的硬盘里播放的，这是好多年前张锦城下载整理好的。电视机里各种会员广告让人不胜其烦，张锦成在的时候，索性一次性给儿子储存了几百部动画片，这几年张秉则都是这样看，方便得很。张锦成就是这样，对儿子永远说到做到，不像她，说过的话总爱忘。哎，不能想不能想。开始痛了半天缓不过来。

　　她决定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儿子，决定还是问一下昨天的事情。“小谦，昨天郑叔叔来，你怎么一直拉着个脸不开心？”

　　张秉谦突然遥控器一摔，指着墙上张锦成的遗像，“你别给我说他，他是不是想取代我爸？我不要他。昨天孙嘉瑶问我，你怎么管你爸叫叔，我说他不是我爸，她说你妈不要脸交男朋友还不让我爸妈和好。”说着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顾小年心猛得一抽，一阵阵刺痛，自打张锦成走后，孩子的性格时而有些走极端，她平复了心情，耐着性子，“小谦，你还记得姥爷怎么跟你说的，咱们顾家人，自立自强！你觉得妈妈是这样的人吗？妈妈没有勾引任何人，也没有破坏别人的爸爸妈妈，咱们堂堂正正的生活。郑叔叔是妈妈的校友，他在工作上对妈妈帮助很大，你如果不喜欢他，我们以后尽量少见面，但是妈妈也告诉你，对于向你伸出援手的人，不能忘！妈妈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方法，去和他相处。至于你爸爸，谁也取代不了他。另外，你想想，郑叔叔是不是也帮助过你？还记得4年前，你上一年级的时候？嗯？对不对？咱们不哭了，等假期妈妈带你回家看爸爸。”

　　四年前，处理完张锦成的丧事，顾小年不得不扛起养家的责任。中年经历了多少痛苦她都不敢让自己想太多，想没有用，这是顾小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她打开通讯录，好友群，幸亏自己人缘不差，托事业有成的同学朋友帮她留意工作机会。可是她虽然那时候还不到30岁，几年的全职妈妈经历却让她屡屡受挫，简历都是已读不回，朋友帮忙推荐的，不是距离太远就是竞争对手又太强，虽然她也算是名校毕业的本科生，但是工作经验为零，着实让她体会到一把命运的残酷与无奈。房子贷款还没有还完，和张锦成建立的小家，她不能放弃。公婆父母都劝她卖了房子回老家，她硬是没有松口。

　　转机来自于一个微信好友申请。多年未联系的郑澜渊。时过境迁，彼时他的事业正在稳步上升阶段，偶然听说她的情况，正好A市有认识的朋友，本着校友互助的原则，帮她引荐了博宇公司。距离家不远，又是科技创新行业，她再没有不满意的，这份工作不仅仅给她解决了生存难题，更在一定程度上，把她从丧偶的悲痛中一步步拽出来。虽然从实习生做起不容易，但是顾小年非常珍惜，兢兢业业没有一刻松懈。

　　当时郑澜渊来A市出差，正好过来看她。顾小年热情得招待了他。后来他陪着她去学校接孩子，偶然听到放学路上，几个孩子指着幼小的张秉谦，偷偷说着，他没有爸爸。

　　顾小年拉了孩子只想快点走，郑澜渊反而上前，大方当着那几个孩子家长面，说道:“谁说他没有爸爸？我就是。请你们管好自己小孩！”

　　张秉谦哭出声来，也大声冲他们说道:“我有爸爸！”小孩子的世界，天真又残忍，顾小年的心里只有感激。至少接下来的几年，没有人再这样说过张秉谦。

　　张秉谦止住了哭声，也许是想到郑霖渊曾经为自己出头，心情恢复平静。恰巧此时电话响起，一看显示，皇额娘。

　　“小年，”母亲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清明假期别忘了回来，把孩子带上，我跟你说，这次你必须回来一趟，你爸单位的王伯伯的妻弟的儿子…”顾小年正要打断母亲，张秉谦一把抢过电话，“姥儿，我要吃红烧肉，我妈做得难吃死了，我再不吃她做的菜了！您再不给我做，我饿死算了。”

　　“哎，哎，乖孙子！吃多少姥姥给你做多少！放假记得和你妈回来呀，大孙子，你跟你姥爷说句话。都想死你了，过完年到现在没回来过，真是的。”母亲的抱怨声渐渐变小，她冲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一会儿自己挂电话，自己转身去卧室睡回笼觉了。